*

    第三幕

    公主貝拉走出了城堡……管家和女仆們開始抱怨野獸太過粗魯,從管家和女仆的敘述中,可以知道原來這座城堡受到了詛咒。人們一到白天就會變作了無生氣的家具,而這座城堡的主人——野獸,則永遠地失去了人類的樣貌,隻有獲得愛之吻,咒語才會解除,野獸才會重新變成王子。

    仆從們的抱怨令野獸大發雷霆,他拉扯著餐布,摔碎瓷器,怒氣衝衝地上了樓。

    然而將自己關在一個小房間裏的時候,野獸望著窗外貝拉離開的方向,唱起了《i never hope again》:

    “這隻野獸擁有無垠的國土

    這隻野獸坐擁上等的寶物

    這隻野獸勇氣過人

    然而隻要他還是野獸

    便不能獲得愛情

    我為什麽期望愛情

    難道我渴望我的心被現實撕裂嗎?

    ……”

    *

    1866年的冬天,1866年的人民歌劇院。

    為了搶到冬日限量供應的熱水,溫莎早早地就守在了門邊,並第一個衝進了澡堂。不過事實上並沒有什麽人跟她爭,這個點整個澡堂隻有她一個人。

    實在是因為太冷了,很多人選擇了不洗澡。

    這裏的澡堂還沒法泡澡,對於底層的歌舞演員來說,能夠接點熱水擦洗已經是很不錯的福利了。

    溫莎躲進隔間——雖然說上下漏風,總比沒遮沒擋強點。為了能夠快點洗完澡,溫莎將洗澡步驟簡化成了三步驟:脫衣,打泡泡,端起水盆淋幹淨。

    不過等到衝了之後,才無比令人沮喪地發現沒有帶毛巾進來。

    溫莎打開木門,這時正好聽見浴場的一頭傳來輕微叩擊的皮靴聲——巴黎工匠出品的手工皮靴,漆黑的緊身套褲,漆黑的外套……

    溫莎有些驚訝地看著顯然是不知從哪道暗門走出來的魅影,而聽到一邊響動的魅影也正循聲向這邊看來……

    驀然踉蹌了一下的魅影顯得有些慌張,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按著路線經過溫莎向前走去。

    這個時候浴場的門口傳來女孩子的嬉笑聲,可能是需要洗臉洗腳水的姑娘們結伴來到浴場。

    溫莎一把拉過魅影,將他拉進了隔間,然後扣上門。

    不過等到做好之後,溫莎才反應過來——她根本沒必要也跟著進來啊!

    隔間本就很小,兩個人一起呆在裏麵頓時騰轉不開身。溫莎身上的熱水早已失去溫度,現在便感到了一陣冷。她忍不住哆嗦起來。

    魅影有些緊張地貼著牆壁,扭著臉挪開視線,同時盡量騰出空間來避開她,甚至收縮起小腹,生怕觸碰到她。溫莎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似乎感覺到她的寒冷,魅影解開了自己的鬥篷,給她披上。

    他的手肘碰到了木門,發出敲擊聲,“誰在裏麵洗?”這時外麵有個姑娘問。

    “是我,克裏斯汀。”

    “你不冷嗎?”

    “我,我還好。”

    溫莎將魅影的披風攏在肩上,不過還是冷得直發抖。隔間外傳來女孩子踢踢踏踏的走動聲和談話聲,人不多,但似乎斷斷續續的總沒完。

    溫莎心想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這可是19世紀的巴黎,作為一個小平民,本就沒有足夠的保暖物品,一旦感冒很可能會一命嗚唿了。溫莎想了想,幹脆靠近魅影伸手抱住了他。

    她感到手下的身軀變得僵硬,但沒有拒絕。

    身軀的靠近讓他更清晰的感覺到她的顫抖,他確認這並不是恐懼的戰栗,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手迴抱住了她,希望能讓她暖和點。

    “……我腳冷。”

    光著腳踩在地上真是受罪,說不定還會留下生理痛。尤其是冰冷的水漬,將她的腳心凍得像是被錐子錐著般。她不斷地用腳底蹭著腳背,但無濟於事。不過魅影能幫什麽忙呢,就算他願意把鞋子給她,也沒法彎下腰脫鞋啊……

    其實經過20多年的建設,魅影對於劇院的控製不僅滲透到各個角落,還擴大到各個細節……

    他完全可以讓浴場的燈光熄滅,或者製造點可怕的魔術讓外麵的姑娘害怕地逃跑……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退出這個浴場,不過他並不想那麽做。

    他知道他不該出現在她麵前,然而,這是一個不能拒絕的意外……

    魅影伸出手,猶豫了一下,托著溫莎的臀部將她抱了起來——用那種抱孩子的姿勢。

    不過溫莎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孩子了,14歲的女孩子已開始發育,如同含苞的玫瑰正欲開放一般……

    在他手下的身軀,緊緊隻隔了一層鬥篷。

    少女的體香混合著皂角的氣息飄蕩在鼻端。

    他有些難堪地別開臉。

    溫莎得以第一次正式直麵魅影,他看起來和電影裏的樣子差不多。下頷略寬,被麵具蓋住一半的鼻梁也十分硬挺,

    雖然常年躲在地下宮殿,膚色卻是健康的麥色。溫莎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麵具,純白的麵具滲了點他臉部的溫度。她感到他緊張地如同隨時起跳的獵豹,於是便鬆開了手,不再觸碰他的臉。

    漸漸的,隨著夜深,浴場恢複到最初的冷清。

    溫莎抓著魅影的肩膀滑下去,踩到冰涼的地麵,她跑出隔間穿好衣服。過了一會魅影才打開門從裏麵出來,溫莎將披風遞給他,順口開玩笑道:

    “你不會喜歡偷偷躲在角落裏看女孩子脫衣服吧?”

    “……我從來沒有那麽做過!”魅影惱火又有點受傷地反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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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你喜歡偷看女孩子。”

    “我沒有!”

    “好吧,你喜歡偷看我。”

    “我……”

    魅影像是猛地被掐住脖子般發不出聲,隻是愣愣地張著嘴。

    溫莎挑了挑眉:“啊,原來你真的有偷看我啊?”

    “我沒有。”魅影矢口否認,露出麵具的半張臉卻不可抑製地爬滿紅暈。為了避免露出更多的馬腳,他撇下溫莎,向著另一邊的暗門走去。不過糟糕的是,他過於匆忙,以至於一腦門撞在門楣上。

    他聽到身後傳來輕快的笑聲,他想迴頭給她來點威嚇的表情,卻又聽見她用柔美的嗓音說道:

    “請路上小心。”

    她隻是在接著玩笑玩角色扮演,糟糕的是他卻覺得心髒抽了一下。

    如果……如果能對她說:“等我迴來”那該多好。

    魅影跨出了暗門,那扇門自動閉合,重新與牆壁融為一體。

    *

    第四幕

    公主的馬車陷坑爬不出來,而公主本人亦已經迷路。

    公主走在黑暗的樹林中,淒清的月光下,升起了近乎妖藍的迷霧。公主磕磕碰碰地走在四方響著狼嚎的森林,心中被恐懼所籠罩。

    “我看不到來時的路

    亦不知前路通向何方

    這慘怖的夜晚

    竟似要將我吞沒

    可有那牧羊人

    來指引他迷途的羔羊

    ……”

    這時有一隻手從迷霧中伸出來,牽住她的手,帶引她走出迷霧。

    溫莎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先生,你是誰呢?”

    他沒有說話,隻是迴頭看了她一眼,又向前走去。

    *

    1868年的巴黎,1868年的人民歌劇院。

    假麵舞會——也許該說是cosy舞會更合適。

    裝扮成喜歡的人物,那樣會非常有趣。比如,“赫拉”會去抓她的“宙斯”,而“雷歐提斯”則在找“哈姆雷特”“決鬥”。不過這些並不是有古怪造型的動漫人物,識別率並沒有那麽高,大多數都很難猜。

    溫莎隻挑了件洛可可風的白裙子——而羅拉和梅格則紛紛穿起套褲,扮成男人。梅格更是找來一把道具劍戴在腰間,扮演起雄赳赳氣昂昂的貴族來。

    三個人向著開辦假麵舞會的大廳走去。

    梅格突然拔出道具劍對著羅拉道:

    “你這貧窮小子,也配獲得克裏斯汀的青睞,給我從克裏斯汀小姐身邊滾開,她應與我一起。”

    “雖我身無分文,愛情卻如烈火!若你橫刀奪愛,我必誓死捍衛愛情!”羅拉非常配合地張開手臂擋在溫莎麵前。

    溫莎看她們演得開心,也配合著拉起羅拉的手:

    “我的愛人羅拉,你的愛令我燃燒,你的勇氣又令我感動,可你何曾是他的對手,快快同我一起逃走!”

    三個人在走廊上追逐奔逃起來,期間也是對白不斷——

    梅格:“克裏斯汀,克裏斯汀,你已被羅拉的巫術所蒙蔽!羅拉,羅拉,你這膽小鬼,休要逃跑!”

    羅拉迴頭激她:“我願意為了克裏斯汀獻出生命,然而不想她為我的血流淚,不然必與你決一死戰!”

    這個時候溫莎和羅拉已經甩開梅格逃到另一個走廊,不過這是個死胡同。溫莎氣喘籲籲地撐著牆壁,卻不想那個牆卻向內打開了……

    羅拉正看向入口,對著不遠處的梅格唱道:

    “我們已無路可走……”

    “不,羅拉……”溫莎抓住她的手腕,跑出暗門,不過為了讓梅格追過來並沒有去關上,而是一直往前跑。向上盤旋的台階讓溫莎氣喘籲籲地念不出台詞。她跑上天台,有點疑惑為什麽梅格沒有追上來。迴過頭卻發現自己拉的並不是羅拉。

    那是一個戴著黑色麵具的男人。

    他正把天台的門反扣上。

    溫莎看著他,點點雪花落在她的頭頂,她的臉因為運動發紅,而鼻尖則因為寒冷凍出粉色。

    他向她伸出手。

    “你是想請我跳舞嗎?”那個人沒有迴答,隻等著她的手,溫莎搖了搖頭,“可是沒有音樂。”

    他偏了偏頭去尋找她的手,將其握在掌心,然後閉上眼睛,將她的手貼在臉側,他性感的唇畔開啟,便流瀉出一曲美妙的樂章……

    “night time sharpens,heightens each sensation夜來臨,感覺漸漸,敏銳清晰

    darkness wakes and stirs imagination暗夜流動,喚醒想象

    silently the senses,abandon their defences讓理性默然,不再抵擋……”

    他的聲音十分特別,帶著獨有的磁性,即使是高音部分,也不會轉變,似乎始終帶著自己的腔調。無需將聲音變得尖銳,也能將高音部分輕鬆唱出。

    隻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再認錯的聲音。

    溫莎將右手搭上他左臂。就這樣在舒緩的前奏中輕輕相擁,淺淺踏步。在曲調的高揚中旋轉、追逐……

    旋轉再旋轉,脊背靠貼上他的胸膛,又猛地轉出,彼此的手臂舒展開,指尖勾連……

    她掙開他的手,仰著臉去感受飄落的雪花,旋轉的視線讓雪花仿佛陷入旋渦在眼前紛揚盤旋,如被卷風挾裹的白色翎羽。

    踮起的腳尖放下,膝蓋下落再起身,仿佛從天上飄落著地般。

    “let your soul take you where you long to be(閉上眼睛,解除你的束縛)

    only then can you belong to me……(隻有那時你才屬於我)”

    他戴著黑色皮手套的雙手從背後摟住她的腰。溫莎閉上眼睛,感覺到雪花落在眼簾,在鼻尖。他壓抑的唿吸在她的臉側、脖頸和肩上遊走。

    似乎想要觸碰,然而終是隻輕嗅。

    他將唇遠離她,她反手想要觸碰他,卻隻摸到飄落的雪花……

    溫莎迴過身來,隻看到積雪的地麵,留著一朵係了黑色綢帶的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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