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韻仿佛夢囈一般叫了一聲:“王爺。”

    柳問梅身形一滯, 不及細想, 心頭已泛起絲絲縷縷的痛楚,幾欲令他窒息, 低頭時,卻對上陸之韻一雙明亮的、揶揄的笑眼。

    不知何時, 她早醒了!

    柳問梅心頭登時又敞亮痛快了,當真是喜怒哀樂全都捏在了她手裏。

    他就勢迴身摟住她,低低地笑了聲, 一雙瀲灩的眼定定地盯著她, 像是在發亮:“你也太壞了!”

    陸之韻被她看得一陣兒一陣兒的羞意湧上來,隻抿著唇笑,倒有幾分尚未出閣時的羞澀與矜持。

    低垂著眼睫, 紅紅的臉兒。

    隻收了手,迴身向裏躺著, 對著紗帳上的魚戲圖道:“你去罷。”

    她的雙臂從他腰間撤開, 倒像是令他的心也失落了去。柳問梅不肯就這麽去了, 坐在床沿:“你趕我走,我偏不走。”

    陸之韻垂睫:“那你別走, 請千萬別走。”

    柳問梅喉頭動了動, 道:“既是你留我,我就更不能走了。”

    陸之韻翻身而起, 同他對坐:“什麽話兒都被你說盡了!”

    柳問梅隻將那雙炯炯雙目凝視著她, 道:“你我新婚燕爾, 我隻是一凡夫俗子, 怎麽離得你這溫柔鄉?”

    陸之韻抿唇一笑,被他說得倒真有幾分新婚燕爾時毫無節製的甜蜜,不由推他:“你渾說什麽!”

    柳問梅又心猿意馬起來,拉著陸之韻的手,在手裏握著,擁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喊:“娘子。”

    陸之韻垂睫,靠在柳問梅的肩上,有幾分不願示人的嬌羞,又有幾分忘倫背德、掙脫凡塵俗世之束縛的快活。

    她不應他,像是還在矜持著,然而下一瞬,柳問梅唿吸一緊,為著這出乎他意料的意外,不由連連低喊。

    什麽“娘子”“夫人”“好娘娘”“好人”“壞人”“卿卿”“寶貝兒”“心肝兒”全都叫了個遍。

    仿佛是天底下第一個會說情話的人。

    陸之韻聽得麵龐同她的心一樣熱。

    他仿佛也受不住她這嬌羞時的風情,沒骨頭似地靠在她肩上,口裏卻低低地斷斷續續地說著些羞人的話兒。待他閉了眼,正要玷染那柔荑時,她卻撒手將他往紗帳外一推,伏在枕頭上,一雙眼含了笑,亮晶晶地看他:“你該走了。”

    柳問梅吸了一口氣,他也不稍作整理,站起身就這麽大喇喇地令她看著,目光緊鎖著她,深沉地,像是有一股直欲將人燃燒殆盡的火:“娘子好狠的心。”

    陸之韻撇開眼,忍笑道:“你趕緊拾掇好走罷。”

    柳問梅偏往陸之韻麵前懟,深深地看著她,叫她心底直發顫:“都是你一手作的亂,這個禍端你自己收拾,我是不管的。”

    近在咫尺。

    陸之韻抬眼望著他俊秀的麵龐,原本是要捉弄他的,卻仿佛被他看到了心裏去,像是有一團火,直在她心底作燒。

    她坐起身,同他對視了一瞬,也往前一懟。

    柳問梅忽地扶住了床柱,眼睛發紅,手背上青筋暴起,那雙仿佛集天下之神采精華的美目也閉上了,不知道在想什麽。

    偏此時陸之韻還抽了空兒說:“我最愛柳先生的戲文,你唱給我聽麽?”

    柳問梅垂目,低聲道:“你叫一聲夫君,我就唱。”

    陸之韻抬眼,看著他的眼睛,低聲喊:“夫君。”

    他低聲唱了起來。

    偏她先時還是個生手,後麵竟像是無師自通一般,耍了許多作弄人的手段,以至於那戲腔雖唱了,倒像是人疲於奔命,跑了幾百裏路氣息不濟,詞兒也咬不清,最後,他索性不要唱詞了,隻咿咿呀呀嗯嗯啊啊地哼著調子。

    天色漸明。

    流翠苑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們已忙碌起來,有窗外的鳥語,鸚哥學著陸之韻平日裏練的詩,幽色幽浮等大丫鬟開始調度下人做著今日流翠苑上上下下一應雜事。

    忽地。

    幽色幽浮的聲音越來越近。

    她們帶著捧著麵盆、漱盂、巾帕、青鹽、茶水等物的小丫鬟正要推門進來服侍她洗漱。

    “不知王妃起來沒。”

    “往日這個點兒,娘娘早醒了。總不能因她不叫,咱們也不問一聲怠惰偷起懶來。倘或你們果真有怠慢的心思,看我皮不揭了你的!”

    柳問梅趴在涼席上,抱著陸之韻的枕頭,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清的聲音問:“好了麽?”

    陸之韻道:“此事應當問你,如何問我?是這裏麽?我看話本上都是這麽寫的,還是我再找找?”

    柳問梅瞑目,當真覺得,自己對她真是喜歡極了,才會什麽都答應。

    他不說話了。

    聽得門外的聲音,倒是柳問梅著急起來,陸之韻反倒半分也不急了,仿佛掙脫了束縛般地,有種同陋俗陳規對抗的快意。

    她揚聲道:“昨夜走了困,今兒我要好好歇歇,我不叫你們,你們不必伺候,也不許出聲兒,不許進來攪擾。”

    外麵眾人忙應:“是。”

    一群人散了。

    盡管眾人得了吩咐不敢推門進來攪擾,下人們做日常灑掃等事時的響動、幾位大丫鬟吩咐眾人做事的聲音仍舊依稀能聽到。

    窸窸窣窣的。

    時而“砰砰咚咚的”。

    人聲是小了,鸚鵡是聽話的,時不時念叨兩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之類的詩詞。

    陸之韻走開了一會子功夫,柳問梅隻當是她滿意了,正閉眼休息,不多時,他豁地睜眼看她:“你——”

    他問:“那是什麽?”

    陸之韻在他耳邊笑道:“我平日裏用的,我很喜歡,想必你也喜歡。”

    柳問梅道:“我不喜歡!”

    陸之韻卻低頭去親他,他猝不及防,抑或是,不忍令她失望,到底叫她得逞。她時不時地問他這樣那樣的事,他不答,她便指著自己的嘴角道:“你瞧瞧,為了你,都險些開裂了,如今不過問你兩句,你便不依麽?”

    於是,他隻能作答。

    漸漸地,他得了好處,本身又是一個放浪形骸、不在意世俗成見的人,並不覺得這樣就是被作踐了,也不覺有什麽恥辱,反倒指使她起來。

    末了,他衣冠整潔,又似那美而不可攀摘的謫仙人一般,同陸之韻十指相扣道:“我們闔該天生一對,你跟我走,離了這裏,與我雙宿雙棲,如何?”

    陸之韻垂眼,坐在案前,斜靠在案上支頤看著他,並不答,隻微微笑道:“你倒像是我的一個幻夢似的,好得不似真的。”

    因著她婚姻、人生的不幸,因著她也許終將走向消亡而產生的,一個美好的幻夢。

    如果不討好安平王,她注定走向消亡,她仍舊不會去討好他。她有她的一身傲骨,並不願為了苟且偷生而折節。

    哪怕,保有這一身傲骨的代價是死亡,她也在所不不惜。

    她不曾明說,柳問梅卻已明了她的意思。他並不多問,他認她是個知己,她亦認他是個知己,有些話不必說出口,有些事她不願意、她有自己的打算,他亦不會去勉強。

    日頭漸漸地上升,整個世界仿佛霞光萬丈一樣的明媚。

    這又是一個豔陽天。

    陸之韻負手站在窗前,說:“你該走了。”

    柳問梅道:“我什麽都給了你,你不要負我。”

    陸之韻高貴端方地看著他問:“我若負了你呢?”

    柳問梅在月窗前淡然一笑,道:“那我便殺了你,將你帶迴去,放在冰棺裏,令你的屍首永不腐朽,一直陪著我。”

    陸之韻並不當真,隻說:“你去罷。”

    柳問梅仍舊不舍,抱著陸之韻不撒手,最後,到底在她麵頰上輕吻一下。

    她還不忘道:“你別忘了我托付你的事!”

    “你放心。”

    他從月窗中飛身而去。

    陸之韻並未扯謊,昨夜之種種,今日之一切,倒真像夢一般。

    一般人,如柳問梅,不過是一個文人,如何能從房頂躍下還能安然無恙?如何通曉這飛簷走壁的功夫?

    她不過從前聽旁人提起過的江湖俠士方有這等本事,到底不曾親見。

    來無影,去無蹤。

    在話本中,也不過是誌怪傳奇,戲說而已。

    先前,她做了許多和柳問梅相關的夢,如今,想來亦是其中一個。皆因昨日在清水觀她同他有了不才之事,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否則,若一般人,怎麽在十個時辰裏放縱無度呢?

    至於她身上的異樣,不過是因他之勢偉,被撐壞了,再有那涼席上的玉勢,亦能說得清。

    到上午,天兒已變得熱時,陸之韻才洗漱罷,又在丫鬟們的服侍下卸去衣履簪環,步下浴池,坐在浴池的石階上伏在池邊的涼枕上閉目養神。

    這廂,安王爺神清氣爽地從蘇如玉房裏離開後,自丫鬟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知道蘇如玉聽了他對陸之韻說的那些話,想到她忍了一晚上沒和自己說,隻用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望著他,心裏泛起一陣陣兒的憐惜愧疚之情。

    然而,他並不因此就懷疑陸之韻對他的情。他和這王府裏的流翠苑以外的下人,莫不以為陸之韻愛他愛到了骨子裏,因此當初才因他和丫鬟有了些事體才同他鬧,也因此,在他屢次偏愛蘇如玉時不滿,並迫害他的子嗣。

    他屢次賠不是而不得原諒後破罐子破摔不搭理她、移情蘇如玉後,她嘴裏說著難聽的話,卻時常遣人給他送點心討好他(他並不知道是下人擅做主張,陸之韻並不知道這事)。

    隻是,她這樣的一個醋壇子的愛,令她如此磋磨蘇如玉,又令他生氣。

    眼下,倒不是和陸之韻鬧氣的時候,也不是安撫蘇如玉的時候。

    百忙之中,他隻令下人去告訴蘇如玉:“你就跟她說,昨兒讓她受委屈了,今兒晚上等我一起用膳。”

    那下人應下後,並不直接去蘇如玉的屋裏告訴她,反倒先跪在陸之韻浴室裏,隔著屏風,對陸之韻一五一十地迴稟。

    陸之韻聽完,支頤慵懶地歪在池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她淡笑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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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作話裏關於今天中午十二天更的話,不是我說的,是我表妹說的[doge]

    明天中午十二點見(*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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