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孩兒知錯了!”楊嶽率先就跪了下去。

    今夏連忙跟著跪下:“頭兒,您別聽那位陸大人瞎說,其實我們……”

    她話未說完,就被楊程萬狠狠一瞪,隻得收了聲。

    “頭兒,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她隻好道。

    存心要他們好好反省,也是為了做出樣子給陸繹看,楊程萬不理會他們,砰得把門關上,任由他們在外頭跪著。

    這日,陸繹上下樓梯幾次,遠遠就能瞥見兩個小捕快跪在楊程萬門口,他心中知曉楊程萬是為了做樣子給自己看,但這二人連自己的牆角都敢偷聽,當真是不知輕重,也該好好受些懲戒才是。

    何況,不過是在地上跪一跪,已經輕饒了他們。

    直至日暮時分,站船靠船,船工上上下下補充淡水和食物。陸繹靠在船頭看落日,同時留意著此處碼頭的人。沙修竹尚被押在船上,且受了傷,同夥若是講義氣之人,隻怕今晚就會來救他。

    楊程萬一瘸一拐地踱過來,與他閑聊了兩句。陸繹請他同去用飯,楊程萬推脫不過,兩人便一同往裏行來。

    “他們這是……”看見今夏二人跪著,陸繹故作詫異狀。

    “劣徒不懂規矩,冒犯了經曆大人。不必理會他們。”

    陸繹瞥了眼袁今夏,見她低眉垂目,一聲不吭,倒是難得一見的乖順模樣。果然讓她受些教訓是應該的。

    “一場誤會,小事而已,前輩無須介懷,還是讓他們起來吧,否則言淵如何過意的去。”陸繹含笑對楊程萬道。

    這句話,楊程萬已等了許久,兩孩子跪了一日,水米不進的,他早就心疼了。現下好不容易聽見陸繹這麽說,便順坡下驢道:“既是經曆大人發話,就饒了他們便是。聽見沒有,還不起來謝過經曆大人!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今夏扶著船壁艱難起身,轉向陸繹,口中道:“多謝經曆大人寬宏大量……”話未說完,雙腿壓根使不上勁站直,撲通一下又跪下去。

    知曉她多半是腿跪麻了,陸繹下意識就要出手去攙扶她,幸而及時忍住,袖手而背,淡淡道:“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吧。”

    她拐著腿,與楊嶽走了。

    楊程萬歎了口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讓大人看笑話了。”

    陸繹微微一笑:“前輩過謙了,昨夜生辰綱一事,還得多虧了他們倆才能找迴來,假以時日,必有所作為。”

    “他們倆,不惹禍我就安心了。”

    沉沉夜幕中,一葉小舟消無聲息地靠近站船,很快,一個人影如貓般躍上船來,輕盈無聲。

    隱在暗處的陸繹一直等到那人潛入船艙,這才現身,躍上那人的小舟,取過槳杆,對著船底接縫處,猛力一戳,槳杆戳穿船底,河水嘩嘩地漫上來。

    靴底微濕,他一個鷂子翻身,複迴到站船上,靠著船舷等待著。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船艙口才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陸繹轉過身,看向蒙著麵的大高個:

    “你的手腳未免太慢了些。”

    “就是你廢了沙大哥的腿?”

    陸繹壓根就沒有理會他的話,目光落在他腰間的九節鞭上,淡淡道:“九節鞭是個易攻難守的,你沒帶別的兵刃麽?

    “爺就是空著手,也能廢了你!”

    話音剛落,蒙麵人便搶先動起手來。兩人你來我往,九節鞭舞得烈烈生風,他的功夫不弱,陸繹存心想試出他的來曆,故而並未盡全力。

    出乎陸繹意料的是,數招之後,竟然看見沙修竹挾持著袁今夏出來了。一個斷了腿的囚犯居然能挾持一名六扇門的捕快?

    看見匕首架在袁今夏脖頸上,陸繹腦中的想法是:六扇門的捕快是豬麽?她是存心的吧?怎麽能蠢成這樣!

    “你敢過來,我就殺了她!”沙修竹將匕首往她脖頸上頂了頂。

    陸繹瞳仁縮了縮。

    “這位哥哥,你最好冷靜點。”

    她倒是很冷靜,陸繹暗歎口氣,用冰冷的語氣道:“我早就猜到,你與他們是同一夥人。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麽?”

    她呆了一瞬,立時向他懇切道:“冤枉啊大人,我真的是被他們挾持……”

    陸繹冷冷打斷她:“不必再做戲了,你們不如三個一起上,我還省些功夫。”

    “哼。”

    蒙麵人又從旁攻上來,他的功夫不弱,陸繹不得不先對付他。

    沙修竹始終把刀架在袁今夏的脖頸上,緊張地關注兩人打鬥,生怕蒙麵人吃虧。

    陸繹一邊對付蒙麵人,一邊還聽見袁今夏在抱怨沙修竹:

    “別看了,你還指著他們倆打出朵花來,小爺算是被你們坑苦了。”

    她居然還在抱怨,而不是趕緊想法子脫身?陸繹此時的心聲是:這丫頭當捕快是怎麽混到現在的?

    沙修竹與蒙麵人喊來喊去,無非是兄弟義氣之類的話,陸繹趁勢急攻了幾招,在蒙麵人身上劃出幾道血口子。

    正在這當口上,楊嶽冒出來了,陸繹原指望他把袁今夏救下來,沒想到,他居然還給沙修竹讓了條路出來。

    陸繹要想攔住沙修竹,朝蒙麵人不再手下留情,九節殘鞭閃電般攻向蒙麵人的咽喉——突然之間,袁今夏跌過來,正擋蒙麵人前麵。

    根本來不及多想,陸繹瞳仁一縮,急撤內力,胸口被撤迴的內力重重反噬,痛得他禁不住皺了皺眉頭,而已無內力支持的九節鞭堪堪劃過她的脖頸,滲出些許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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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修竹撲上前抱住陸繹的雙腿,朝蒙麵人嘶聲喊叫,蒙麵人撂下狠話後躍入水中。楊嶽則緊張地查看袁今夏。

    “……你你你……你覺得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她摸著脖頸,疼得直呲牙。

    暗中調理氣息,待胸膛中的疼痛稍減,陸繹才朝楊嶽道:“過來,把他拖迴去關起來……她隻是皮外傷,何必大驚小怪。”

    楊嶽惱怒迴道:“你差點就要了她的命!”

    原本不想解釋,但看她站在那裏摸著脖頸,樣子有點可憐又有點傻氣,若是此時不說明白,恐怕當真會誤以為自己想殺她。陸繹隻得道:“其一,她是在驟然間被沙修竹推過來的,替那賊人擋了這鞭;其二,當時我已經撤了內力,她的傷勢不會比被一根樹枝劃到更嚴重;其三,沙修竹是帶傷之人,以她的能力,即便被他挾持也應該有能力逃脫,她為何遲遲不逃?”

    楊嶽的樣子也有點傻。

    胸口還在隱隱作疼,需得趕緊迴艙打坐調息,陸繹不耐煩道:“我若當她是賊人同夥,便是殺了她也不為過,她眼下隻受這點小傷,已是我手下留情。”

    “你……你之前不是已經說我和他們是一夥人麽?”她看著他問道。

    這丫頭是傻啊?還是傻啊?還是傻啊?

    陸繹頗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不欲再解釋,然後轉頭吩咐楊嶽把沙修竹帶走。衣袍上沾著血跡厭惡地撣了撣衣袍,陸繹抬腿而行,準備迴艙。

    “你當時這麽說,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不必理會我死活!”她覺得自己想明白了。

    陸繹暗歎口氣,停住腳步,微側了頭看向她,卻還是簡短道:“都是官家人,話說得太白,不好。”

    “你……”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原本還想責罵她幾句,但看她脖頸上還淌著血,陸繹隻淡淡說了一句,遂轉身迴艙房去。

    打坐調理氣息過後,胸口疼痛稍減,陸繹這才躺下,睡了小半宿,天便亮了。

    醒時,不知怎得就想到那小捕快脖頸上的傷,陸繹思量片刻,起身從包袱中掏出一小瓶藥膏。

    畢竟她是被自己所傷;畢竟她還是個姑娘家,身上留了疤痕不是件好事;畢竟還得給楊程萬三分薄麵,他想著,將小藥瓶揣入懷中,想著用過飯後去探一探她,順便將藥膏給她。

    待用過飯,他行至她的艙房外,正欲叩門,便聽見裏頭有話語聲:

    “我看你以後離那位陸大人遠些,爹爹說的沒錯,對他隻管恭敬就行。”是楊嶽的聲音。

    接下來是袁今夏,嘴裏似乎還吃著什麽東西:“揚州的案子還未開始查,姓陸的身邊連個隨從都不帶,到時候肯定來差遣咱們倆,怎麽遠著?躲都躲不過。”

    姓陸的?陸繹皺皺眉頭。

    楊嶽又道:“咱們隻照著吩咐辦,莫讓他挑出錯就是。”

    袁今夏嗤之以鼻:“姓陸的那般陰險、狡猾、奸詐,怎麽可能不挑咱們的錯。昨夜裏割我喉嚨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大楊,他可是北鎮撫司的人,麵冷心冷……”

    聽到此處,陸繹眉頭皺得愈發緊,已經不願再聽下去,藥膏也不必給了,徑直迴自己艙內去。

    如此過了幾日,站船緩緩停靠在揚州碼頭,正是:

    今年東風太狡獪,弄晴作雨遣春來。

    江南一夜落紅雪,便有夭桃無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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