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日起,謝霄要與喬裝的倭寇同船打魚,說實話,今夏心裏也有些擔心,所以她一迴來就去了沈夫人處,問她能不能調配些致人昏迷的藥粉,可以讓人在短短一瞬失去抵抗能力。沈夫人讓她天黑後來取,現下多半已經配好。

    “若你發現他開始懷疑你、或者想動手,就把他迷昏過去,抓迴來再說。”今夏交代謝霄。

    謝霄皺眉:“那大魚不就跑了麽?”

    “抓迴來有抓迴來的法子,莫忘了,咱們還有既親切又恐怖的錦衣衛大人在這裏。”今夏朝岑壽努努嘴,“北鎮撫司出來的人,嚴刑拷打什麽的他肯定在行。當然了,這是下下之策,最好還是讓他在不經意間自己透露出來。哥哥,你任重道遠,早些歇著吧……對了,記得明日迴來時帶條鰱魚,豆腐燒魚頭,正好給你補補腦子。”

    “你個丫頭……”

    謝霄戳了下她腦門,這才迴房去休息。

    “總算消停了。”今夏輕唿口氣,看見岑壽還沒走,“哥哥,有事?”

    “等他出門打魚的時候,我想去他家中一探,你來不來?”岑壽道,今日他悄悄尾隨小頭目,已經知曉小頭目家住何處。

    他居然會主動要求自己同去,今夏著實有點吃驚:“哥哥你武功高強英明神武,居然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岑壽雙手抱胸:“一句話,去不去吧?”

    “當然去!”

    醜時三刻,謝霄出了門,緊接著今夏和岑壽穿著夜行衣,蒙頭蒙麵,也出了門。

    “萬一有人驚醒發覺,咱們就裝成雌雄大盜!隻求財,不傷人命。”

    今夏這般告誡岑壽,而後遭到一記白眼。

    小頭目所住之處,就在他拐進去的那條巷內,看樣子應該是租下來的屋子。今夏在牆頭就聞到濃濃的魚腥味,往下一看,院中黑乎乎的屋簷下晾著一排排鹹魚。

    “看來賣魚也不是什麽好行當,這麽多鹹魚,過年也吃不完啊。”今夏直搖頭。

    岑壽已經先行躍下,動作輕得堪比一隻貓,悄無聲息地騰挪到窗下,從懷中掏出一支細如竹子的銀管,從窗縫輕輕塞進去……

    “不能用迷香,裏麵還有孩子呢。”今夏急忙道。

    “這是安神的,不傷人。”

    岑壽輕輕一吹,一股淡淡的青煙自銀管另一端逸出,緩緩消散在室內。

    等了一炷香功夫,今夏在院中踱了踱,四處看了看,岑壽則伏在窗下靜靜等候,估摸著安神香已經起了作用,用匕首插入窗框,撥開窗括,才開窗躍入屋內。今夏隨後跟進去。

    這屋不大,總共隻有兩間房,裏屋和外屋。

    外屋擺了簡單的桌椅,借著月光,可看見地上有小孩所用的竹馬,還散落著幾件木刻玩具,並無特別之處。岑壽做事倒也還算細致,當下躍到梁上查看。

    今夏腿傷初愈,躍不上房梁,便掀開布簾,裏屋的床上一對母子沉沉而睡,看來安神香的效驗甚好。裏屋的物件也很少,且簡陋得很,看來他們自杭州城外出逃時顧不上帶多少東西。今夏打開了僅有的兩個箱子,其中一箱裏頭都是尋常衣物,並無絲毫特別之處;另一箱的衣物下麵藏著一支火銃……

    岑壽在房梁上沒有任何發現,也進了裏屋,探頭看見火銃,拿起來皺著眉頭端詳片刻,複放了迴去。今夏按原先順序將衣物放迴,一件一件,絲毫不亂。

    床底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岑壽眼尖,看見幾塊青磚不甚平整,特地伸手摳了摳,青磚紋絲不動,想是當初鋪得時候就沒鋪平整。

    僅有的幾乎空蕩蕩的櫥櫃被今夏從頭到腳搜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夾層。她用手輕輕按了按幾麵牆,發覺西麵的牆最為冰冷。

    岑壽有點懊惱,這趟夜探除了證實他們早已知曉的董三身份,此外可以說沒有任何有用的收獲。

    離開之前,今夏拿了屋角的笤帚,將裏外都稍稍掃一下,清除可能留下的腳印,出了屋子後,再把窗框上的腳印擦拭幹淨。迴去時兩人都分外小心,未免被人發覺跟蹤,特地繞了些路,確定無人跟蹤之後才迴到別院。

    進了別院內堂,岑壽扯下遮麵的黑布,喘了口氣:“可惜了,白跑一趟,沒發現有用的線索。”

    “家中幾乎沒有添置任何東西,說明他並不準備在此地久留,那麽,若他當真在計劃什麽事兒,應該就在這陣子了。還有一件事……”今夏一時找不到筆墨,便倒了杯茶水,以手蘸水,在桌上劃給他看,“在院中時,我從東頭行到西頭,走了十八步,但是進了屋子之後,外屋走了八步,裏屋也走了八步,加起來少了兩步。”

    “……”

    岑壽之前倒是領教過她的查案本事,所以才決定帶她一起夜探董三家,但今夏對周遭事物的細致入微還是讓他微微吃驚。

    “所以,這屋子有隔間?”

    “對,我摸過牆,朝西麵的那堵牆有濕氣,應該是最近砌上去,泥灰還沒有幹透的緣故。”今夏道,“我想隔間裏麵一定藏了很要緊,決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所以隔間就在床鋪旁邊,若是有人從外頭鑿牆,他也能馬上聽見。”

    “你覺得是什麽?”

    “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超不過幾樣去,一則來路不明的金銀;二則死於非命的屍首;三則是大量的武器,尤其是火器。”今夏看向他,“按大明律,家中私藏有大量兵刃,特別是火器,多半是要被扣上謀逆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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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器……”雖然還隻是猜測,但岑壽已經覺得頭大,“若當真是大量的兵刃,莫非他是想攻下新河城?”

    “他眼下是一個人,若私藏火器,肯定還會有人來和他會和。”

    “會不會是金銀?或者是屍首?”老實說,岑壽寧可是後者,都不希望是火器。

    今夏便分析給他聽:“若是金銀,他又沒有打算久住,沒必要封入牆中;若是屍首,他所住之處距離青泊河甚近,他想毀屍滅跡,可以直接把屍首拋入河中,除非他是那種有特別嗜好的人……若是屍首的話,放久了臭味會從泥灰中透出來,莫非屋簷下的一排鹹魚是為了遮擋氣味?可就算他受得了,他老婆孩子也受不了。”

    “會不會是其他東西?”

    “也有可能,不過我覺得最有可能是火器。他在衣箱裏的那支火銃,你瞧見的。聽說早幾年倭寇就在海上販賣軍火,他們可不缺這個。”

    她說得有理有據,岑壽再沒話問,皺了半晌眉頭,忽道:“你這樣的,在六扇門怎得隻當了個捕快?”

    “我也覺得我該升捕頭,就算不能升職,至少應該加薪酬吧,唉……算了,連頭兒那樣的人都隻是個捕頭,我也沒什麽好憋屈的。天就快亮了,迴去歇著吧。”半宿沒睡,今夏悵然地打了嗬欠,邊說邊走,最後話音消失在牆角。

    魚市結束後,謝霄拎著兩條鮮魚,還賺了些散碎銀兩迴來。楊嶽給他留了早飯,重新熱過給他端上來。

    “沒露馬腳吧?”今夏看著他吃,順手也拿了張餅撕著吃。

    “爺是誰,怎麽可能露馬腳。”

    說實話,和董三一條船打魚,又不能露出破綻,謝霄心裏頭還是有些許緊張,基本上沒怎麽說話。幸而董三自己一肚子心思,隻略問了他家裏有些什麽人,又看他打魚嫻熟得很,倒也沒看出什麽破綻來。

    “我姐還好吧?”謝霄問道。

    “沒事,就是話少點,早上我給她送了吃的,她也都吃了。阿銳也不尋死了,估計是想明白了……”今夏看向楊嶽,好奇道,“大楊,你怎麽勸得他?”

    楊嶽笑了笑,謝霄在麵前,他不願多說,隻道:“沒什麽,就是勸了勸。”

    今夏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我要是六扇門總捕頭,衝這就給你升職加薪!這麽好的大楊,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她指得並非楊嶽勸服了阿銳,而是楊嶽竟願意去勸阿銳,這份胸襟,尋常人如何能做得到。

    “你趕緊當總捕頭,我可等著呢。”

    楊嶽笑道。

    接下來幾日過得平靜無波,謝霄那邊始終沒有發現董三有異樣的舉動,好在兩人捕魚也一直相安無事。謝霄捕魚技藝愈發嫻熟,每日都能捕上百來斤的鮮魚,賣得不少錢,魚主人也甚是滿意。

    岑壽一直記掛著董三家的隔間,一直想法子弄明白隔間裏到底藏了什麽東西,但隔間都用泥灰封好,若想一探勢必會留下痕跡,就會讓董三發覺。

    “可以租下董三隔壁的屋子,然後雇來石匠,讓他們在院中刻石獅子,然後偷偷從隔壁挖地道進董家,測算好方位,挖通隔間的地底。石匠的敲擊聲,可以掩蓋挖地道的動靜。”今夏侃侃而談。

    “這個主意好!”岑壽拍案而起,“你怎得不早說,應該馬上就辦。”

    “哥哥,你冷靜點,這個主意其實隻有一個問題。”今夏示意他先坐下,“我算過,新河城租屋子是三個月起租,租金至少得兩、三兩銀子;還得雇石匠,至少兩人,加上石獅子的石料,每日夥食,七七八八劃下來,至少得有十五兩銀子才能辦成這事。”

    “別說了。”岑壽扶額。

    “咱們壓根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今夏最後總結道,“所以辦不了。”

    “……大公子能早點與咱們會和就好了。”

    “是啊……”

    今夏長長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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