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歎了口氣說道:“朕知道淮西百姓苦,朝廷這幾年年年征戰,朕也於心不忍。”


    翁彥國觀察趙官家言語之間,確有憂色,心裏想著:官家以為推行新政便可以解決民生問題,若是他發現推行新政並不能解決民生問題,必然會對新政派心生芥蒂。如此,趙鼎必遭貶謫!


    當年王介甫變法初期,年輕的宋神宗與王介甫一見如故,君臣二人拉開了轟轟烈烈的變法序幕。


    也正是在那種情況下,王安石說出了那句震古爍今的名言: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意思是:天道的改變不足以畏懼,前代既有的法律製度不必照搬,改革中出現的反對聲音也不必害怕。


    這是中國古代樸實的唯物哲學和辯證思想,也是這個時代精英們對社會的思辨。


    起初,宋神宗對王介甫變法也充滿了期待。


    但隨著變法出現大量的問題,以及遇到強大的舊派反對,神宗幾次動搖,後來有王安石被貶。


    有王安石的前車失敗案例,翁彥國自然認為隻要現在的新政不能立刻解決趙官家最擔憂的民生問題,趙鼎等新政派的地位一定會動搖。


    接下來,君臣二人聊了一些關於淮西民生的問題,翁彥國便告退。


    從這次麵聖,翁彥國推測出趙官家對現在的新政似乎有了動搖。


    新政的目的是為了解決民生問題,然而,現在各路民生問題越發嚴重,雖然新政沒有推過去,可因為新政,朝堂和民間鬧得人心惶惶。


    晚上,高俅入宮匯報。


    高俅說道:“三省六部都有不少官員參加了宴會,還有一些閑散官員,為翁彥國接風洗塵,宴會上,無不讚美他忠義愛民。”


    “還有人說建議群臣奏疏推薦翁彥國入京,進政事堂。”


    進政事堂?


    看來人真的很容易飄啊!


    這麽快就像進政事堂當宰執?


    “朕知道了,你隻需要密切關注,不可打草驚蛇。”


    “是。”


    第二日一大早,東京城李宅門口停下來一輛豪華的馬車,走下來一個麵目威嚴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自然就是炙手可熱的翁彥國。


    東京商會會長李濟帶著李家全家人,將他的大舅子翁彥國迎了進去。


    “舅父,這是甥為你準備的一點小禮。”李青取出一份精致的盒子。


    翁彥國笑道:“哦,還是你小子孝順,我看看是什麽。”


    翁彥國將盒子打開,裏麵竟然是一幅畫。


    “舅父,甥知曉你愛古玩字畫,所以特意找遍東京,買來了張擇端的畫。”


    “張擇端?”翁彥國大吃一驚。


    張擇端可是名動大宋的畫師,當年他的《清明上河圖》是進貢給天子的,也就是現在的太上皇。


    這幅山水畫,翁彥國越看越開心:“你小子有心了。”


    李青又說道:“甥還去找過其他古跡,聽聞易安居士那裏有不少古玩字畫,傳言易安居士受召要來京師。”


    “李清照要來京師?”翁彥國又是吃了一驚。


    “外麵有這些傳聞,說是當今趙官家親自下詔宣她入京,任教於東京大學。”李青說著,“說來也巧,甥今年也要報考東京大學。”


    翁彥國說道:“你最好不要報考。”


    一邊的李濟說道:“這是為何?入了東京大學,便是天子門生。”


    “那東京大學中所受皆非聖學,不過工藝奇巧,新政罷黜之日,便是東京大學關門之時!”


    “真的?”


    “自然是真的!”


    李濟說道:“我早就勸你打消去東京大學的心思,你非要為了一個女子去東京大學。”


    “哦?”翁彥國來了興趣,“哪家女子被你看中了?”


    “錢家,錢氏兄妹與王太尉相熟。”李青忽然想起一件事,興奮地說道,“對了,舅父,我前些日認識了東京城一位富豪,他想要在淮西買田,我引薦了他。”


    “哦,姓甚名誰?”


    “姓趙,名寧,趙寧。”


    “卻是聞所未聞。”


    李濟在一邊也說道:“我也未聽聞過,雖然我們剛到東京不久,卻也沒有聽說一名叫趙寧的富人。”


    翁彥國繼續問道:“他買多少田?”


    “十萬畝!”李青立刻更加得意,仿佛在跟翁彥國說自己這次立了大功。


    “十萬畝!”翁彥國大吃了一驚,他立刻沉思起來。


    “姓趙?”


    “姓趙。”


    翁彥國神色有些沉下來。


    “舅父,怎麽了?”


    “這東京水深得很,皇親貴胄數不勝數,高官更是如過江之鯽,朝中派係複雜,官員鬥爭激烈。”翁彥國說道。


    “舅父,你是說那趙官人可能是……”


    “我並未聽說過一名叫趙寧的皇親。”


    李青又說道:“那趙寧與王太尉認識。”


    這句話把翁彥國嚇得直接站了起來:“當真?”


    “是錢槿姝說的。”


    李青便將當日,以及錢氏兄妹的過去說了一遍。


    “壞了!”


    “怎麽了,舅父?”


    “那趙寧可能來曆不凡!”翁彥國頓時驚了一身冷汗。


    “這……”


    李濟又說道:“我來東京這段時間收集了幾乎所有皇親貴胄的名單,卻沒有趙寧。”


    “會不會說化名?”翁彥國背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李青,你再將那趙官人的樣貌描述一遍。”


    李青趕緊迴憶,然後開始描述。


    他越描述,翁彥國神色越陰沉,最後他說道:“可能是康王。”


    李氏父子二人也吃了一驚:“康王?”


    “舅父,康王他買田做甚?”


    “康王查宗室田產,是為陛下辦事,現在他去淮西買田……”


    翁彥國此話一出,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他們的人是何時再來找的你?”


    “正月……正月初七。”


    “快!快派人去壽春,去找王仲衡,快去通知,什麽田都不要賣,此時絕不提半個字!”


    “是!”


    “我去拜會康王,也可能不是康王。”


    下午的時候,翁彥國便到了康王府,趙構最近倒是閑,便見了翁彥國。


    翁彥國一看到康王,就立刻排除了。


    因為李青描述那個趙寧是劍眉,長相英武,而康王則秀氣很多。


    排除了康王,翁彥國心中舒了一口氣,至少他再也想不到別到皇親現在還敢大肆買田,畢竟之前到宗室案影響頗大。


    既然康王排除了,那肯定隻是一個普通有錢人,這天底下姓趙的多得是,又不隻是皇室姓趙。


    嗬嗬,莫非還是皇帝陛下微服私訪不成?


    那不可能,若是陛下與那錢槿姝相識,錢氏兄妹早已飛黃騰達,不可能在樊樓喝茶。


    但小心駛得萬年,翁彥國還是派人走了一趟壽春。


    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已經是正月底。


    高俅興奮地進了宮,他將從壽春發來的密函以及買田地資料呈遞給了趙寧。


    真的買到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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