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迴來的獎品,邵艾都送給王冬了。她的家裏有都是。匯報完領獎的情況,邵艾進了辦公室開始打掃。

    她的行動並沒有贏得大家的好感。陶晶向邵艾的拖布看了一眼,“快拿走,拖布都一股味了!”說著捂住了鼻子。

    “我這兒也不用拖了!”李玲看了陶晶一眼,“我這人不講究!”

    “給張姐這拖拖!”張春麗招唿邵艾,“多得就多勞點吧!”

    “小邵,你把存款的數給我統計出來!”王冬向屋裏探頭,“快點,我著急要數!”

    “這麽沒眼色!” 等王冬一走,陶晶向張春麗,“你就把拖布接過來拖呀!在領導跟前表現一下好不好?!”

    “誰知道她什麽時候進來?”張姐看著邵艾拖地。

    “人家怎麽就知道?”陶晶一樂,“別看你比人家大十好幾歲,可真是趕不上!”

    “要不就是崗位能手了?!”李玲把一團廢紙投向紙簍,“還代表全行去領獎!”她沒投準,紙團彈出來,正落在邵艾的腳邊。

    事後三個人,誰的腳底下也不肯放紙簍。大家公用一個,投到破紙淌滿地的時候,也沒人倒一下。

    “你不滿咋的?!”張春麗笑她,“往人家腳邊扔。”

    “誰敢不滿?!”李玲走過去把紙團踢到紙簍邊上,“那是行長的紅人!這迴省行一亮相,就更妥了!我敢不滿?我還想跟著老妹借點光呢!”她向邵艾一笑。

    邵艾明白,她領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孫傑那張破嘴早給說了出去!她向對方笑,“李姐真會說笑話!”便拿了拖布往外走。

    “早點吧?!”陶晶麵帶不快,“你的速度也太快了點!到時候溜須就趕趟!”

    “到時候就晚了!”張春麗給了李玲一個眼色。

    “這種事,有什麽晚不晚的!”陶晶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意,她又向外看看,“王頭兒走了,咱也方便方便!象咱這樣不上進的,也用不著表現!”

    “她還不想表現?”等陶晶走遠,張春麗向李玲,“那咱行也沒有想表現的了!”

    “風頭讓人搶了,心裏不痛快唄!”李玲看著進來的邵艾,“她那點心思,誰還猜不出來?”

    “可是不,你別看她不聲不響的,心裏頭憋著一股勁想往上幹呢!”張春麗開始穿衣服。

    “嘴上可一點都不露!”李玲向外看了一眼,“還成天表白自己不爭名不爭利的!”

    “我想爭,可惜這麽大歲數是爭不上去了!”張春麗背好包,“走啦!咱上不去就少幹點活!”

    邵艾一邊統計存款一邊想著三個人的話。大概就象黃姐說的那樣,三個人能有四個心眼!其實這樣更好。

    “統計得挺快!”李玲沒有事,走到邵艾身邊,“怪不得王冬把你要上來!讓我看看,都存多少?!”

    “都挺積極呀!”李玲臉色暗下來,“嘴上都說不拉,我看誰都沒少存!”

    全行除了李玲一分錢存款沒拉上來,其餘的人,大都能完成份內的額度。

    “李姐好象沒有?”邵艾問了句。

    “不是好象,就是沒有!”李玲不高興地,“咱們家倆口子都在銀行,上哪拉去?!人民銀行不是說了,不許給職工下任務嘛!怎麽還下?!咱們不象領導,手裏一大堆紀念品,張嘴跟誰要存款都好使!咱後台的,還不象在前台,隨便寫一個就妥了!”

    邵艾沒說話,她翻了一下電話號碼。讓周正陽再給存點?!合不合適呢?

    “妹兒,你給我少寫點!”李玲忽然壓低聲音,“存款那玩藝,用不著認真算!”

    “寫倒行,你讓房姐她們誰再給你開個證明!”邵艾建議,“王姐主要看這個!”她把下麵開的存款證明讓對方看,“沒證明就不好辦了。”

    “得了吧,”李玲泄氣地,“就你們儲蓄那幾個人?你是那出來的,還會不知道?!一個比一個壞!不但不能幫忙,沒準還得上領導那打小報告!反倒不好。”

    邵艾不再說話。房姐是絕對不會給開的。她對事後悠閑自在的工作又羨慕又妒恨。丁藝就更不會了,沒用的人,她才不會結交。

    “我可沒把你包括在裏麵!”李玲忙解釋,“你要不好,人家王姐也不能把你要上來!樓下那幾個,看著咱們工作比她們輕鬆些,心裏恨得什麽似的,還能幫忙?”

    周正陽看起來不錯,挺通情達理的一個人,跟莫城還不一樣!思忖半晌,邵艾拔通了對方的電話。對方馬上就答應了,說一會兒就過來給存。她這才向李玲道,“我讓咱家小明的朋友再存過來點,算是你的!”不為這幾個人做點貢獻,這屋裏怕是不好呆。

    “真的?!”李玲分外高興,“那可太謝謝你了!”她放下統計表,如釋重負,“你看這事不大,可真讓人鬧心!一點沒有,頭兒能樂意嗎?可真要弄,我們這樣的,也沒什麽社會交往,上哪去弄?!”

    “李姐別客氣!”邵艾笑笑。

    “存款的獎金你得,我完成任務就行了!”李玲坐下來,“幹完活也活動活動!不用一天坐到晚!咱這地方就這樣!”她向邵艾。

    “那不用,”邵艾推辭,“李姐名下得的,就得歸李姐!”她輕輕舒了一口氣。“這勞工讓人抓的!”兩個人正說話,聽見樓梯上傳來陶晶的聲音。

    “我要是晚點下樓,沒準還走出去了!”她喘咻咻地,“分鵝蛋了!”說完,把一個筐放地上,“還有兩筐,你們下去抬吧!累死我了!”她坐下來擦汗。

    “不年不節的,分什麽鵝蛋?”李玲不情願下樓,“吃飽了撐的?發點錢得了唄!”

    “那領導家的鵝蛋怎麽辦?!”陶晶打開筐看了一下,“你說,張春麗比我晚下去,就沒抓著她!我成苦大力了,跟著人家從車上一筐筐往下抬!”

    “人不能跟命爭呀!”李玲看著邵艾一笑,“那兩筐給咱倆留著呢,趕緊下去搬吧!”

    “就一人一筐唄,還三個人四筐!”鵝蛋一抬上樓,李玲就生氣,“這怎麽分?”

    “一個一個分唄!”陶晶蹲下身,從筐裏往外撿,“一個人四十個,我先拿了,拿完我好走!”

    “自己撿自己的吧!”見陶晶挑大的,李玲忙蹲下身也開始撿。

    邵艾正不知所措,周正陽的電話打進來,說他在樓下呢!房姐不給辦業務!放了電話她急忙下樓,走到營業室一眼看見周正陽拿著手機指著房姐罵。

    “馬上給我存上!”周正陽氣勢逼人,“你要是耽誤我事,我讓你馬上下崗,你信不信?!”

    “擱這邊存吧!”邵艾忙過去勸,“這邊也一樣的!”她看了丁藝一眼,對方正盯著窗外,目光落在周正陽的車上。

    “我非在她這兒存不可!”周正陽很強,“你對誰不滿也得給我辦業務!我不管你們有什麽事!你不辦試試?!”

    “我就不辦!”房姐眼睛看著開花板,“到領導那告我呀!我還正愁她不找我呢!誰沒看出來這事不公平吧?!陶晶那麽有深沉的人都說,‘弄得太過份了!’”

    “趕緊給人家辦吧!”丁藝的目光收迴來,“誰說有什麽用?人家有後台!你沒上去,覺得屈,覺得冤,可表麵上能說出個什麽?哪條哪款說不行人家上了?可你不給人家存款錯在明裏!”

    “我不管明裏暗裏,小張怎麽說的?她都看不下去了!李玲好不說歹不好的人,昨天替我叫屈沒?!”房姐看著邵艾,“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也不能欺人太堪!”

    邵艾暗吃一驚,她知道事後的幾個人不高興,可再想不到,她們還下來煽風點火!

    “找領導哇!”房姐給了周正陽一個蔑視的眼神,“我勸你就別費事了!她怕我怕得不敢露頭呢,你上哪找去?!”

    “喂,李奢?”周正陽拔通了電話,“你們行的員工也太過份了,送上門的錢不給存!”聽了一會兒,他才道,“我要不看你是我妹夫,我就把櫃台砸爛!真氣死我了!”

    房姐立刻安靜下來,開始查錢。

    “把錢給我拿出來!”周正陽命令,“我給你們李奢送過去!”

    “都辦上了!”邵艾把周正陽的胳膊挪開,“正開存單呢!”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讓她心跳不止。她又想起那對逼人的眼睛。忽然的,邵艾感到自己非常想見到對方,想看見那張俊逸又親切的臉龐。

    “存單開了再退迴去!”周正陽餘怒未消,“我倒看看咱們倆誰脾氣大!”

    “看我的麵子吧,周大哥!”邵艾接過房姐遞過來的存單,“這不是辦好了!”

    “她幹嘛跟你這樣?”收好存單,周正陽問邵艾,“一聽是給你存的就不給辦!”

    “一會兒出去說!”邵艾低聲地。她的心還在猛烈地跳著,也是這一瞬間,她發覺自己完了。可是她不能愛上這個男人,不要說對方與她有著太遠的距離,她的心裏,還有嶽良呢!

    “真沒地方說理去!人家是真有能耐呀!”丁藝向房姐,“你有天大的委屈還不是得給人家辦?!全翰林支行的人都站在你這邊又有什麽用?才去了一兩天,事後的三個人怎麽了?還不得幹瞅著!不滿有什麽用?不過背地裏發兩句勞騷!我看你呀,消消氣吧!找什麽領導?!領導會向著你說話?!”

    “怎麽不找?!”房姐不敢看周正陽這邊,“等王冬迴來的!”

    “算了,房姐!”丁藝勸,“別找氣生了!那理兒還用得著擺在桌麵上說嗎?誰看不出來?!昨天事後那幾個人怎麽說的?!人家旁觀者都看不順眼了!可有什麽用?!”

    “我就不信,全翰林支行的人都看出來不公平了,她的理就能站住腳!”房姐臉色怨怒,“有數的,民意不可違!你等王冬迴來的,你看我說不說!”

    “王姐迴來了!”丁藝眼尖,看見王冬從老黃的車上下來。她用眼睛挑釁地瞅著房姐。

    “我這就找她去!”房姐勁頭挺衝。

    “那個丁什麽的,可挺不是物!”周正陽用眼角的餘光瞟著丁藝,“這地溝挑的,真是火候!”

    邵艾感激地看著周正陽,什麽也沒說,笑了。對方飽經世故,成熟練達的作派,她非常喜歡。這樣的人,莫城居然把人家損成了誘奸犯。可見,聽別人說話要分外留神。

    “可是夠你一嗆!”周正陽同情地看著邵艾,“這兩個潑婦,能把你吞了!哪得罪她們了?”

    “事後缺人手,咱單位王行長把我調上去了!”邵艾看著房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她就認為是我搶了她的位置!”邵艾看著周正陽,“我真的誰也沒找過,是領導這麽安排的!”

    “我是領導也不敢用她這樣的呀!”周正陽聳聳肩,“一個拈輕怕重,一個裏挑外撅!用她們這樣的,不是給自己下絆子嗎?!”

    “周大哥你真厲害!”邵艾真是佩服,“才看了兩三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我們單位王行長也是這麽看的!”

    “你周大哥也是好幾十歲的人了!”周正陽嗔怪地,“說句倚老賣老的話,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這才哪到哪?!”

    邵艾一伸舌頭笑了。

    “莫城也真膽肥,這樣的也敢惹!”周正陽又向丁藝看了一眼,“有他受的!”

    “別看了!”邵艾小聲地,“正看這邊呢!”

    “我知道!”周正陽大大方方地向丁藝一點頭,“這妞真不怎麽穩當!我這一進來,她左一眼,右一眼,都快把我瞅化了!不是我自己誇口,我要是想,三兩句就能弄上手!都不用象莫城那樣,還得痛說革命家史!”

    看來,痛說家史是男人的套路呢!邵艾愣了一下。莫城說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把自己看成知已。

    “不好意思,大哥這句話說得不太好!”周正陽道歉,“當著弟妹冒失了!”

    邵艾笑了一下,沒說什麽。不怪莫城批評他,這個男人真不怎麽老實。

    “這人在商場上一混,算是完!啥話都敢說,順嘴就溜出來!”周正陽搔搔頭皮,“跟弟妹說句實話,我這個人,頂怕老婆了!是個標準的氣管嚴!在家裏,我是三把手!得聽媳婦和女兒的!方才的話,不過是說著玩的!別當真!”

    “怕老婆的男人才是真的好男人!”聽見對方這樣說,邵艾放了心,“在外麵混得不明白的男人才迴家打老婆!周大哥敢這樣說,我最欽佩了!”

    “看弟妹說的!”周正陽樂了,“別迴去跟我老弟說,讓他笑話!”

    “我得讓他向您學習呢!”邵艾開玩笑,“讓他知道什麽樣的男人才是真好男人!”

    “喲,弟妹這麽說我可是愛聽!”周正陽把存單塞進票夾,“我呀,真是這麽想!這男人,就得怕老婆!就象莫城那樣的,成天跟媳婦幹,除了媳婦不欺負別人,算什麽老爺們?!”

    “周大哥怎麽說得這麽貼切!”邵艾讚同。她也覺得,莫城對妻子太過份了。這樣想著,又向丁藝那邊看了一眼。這一看,發現丁藝還盯著他們兩個人。

    “咱要對別人好,也得對自己媳婦好吧?還能就差一個?當女人不容易,相夫教子,成天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有感情也有恩情吧?!對不對?”周正陽順了邵艾的目光也看過去。

    “可不是,方紅梅那個人挺好的!”邵艾感慨。丁藝的眼神含著心虛,跟以往大相同。

    “你認識她?”周正陽驚訝。

    “認識,還處得好呢!”邵艾怕精明的周正陽多心,“為了求莫院長幫忙,特地給方姐買了不少東西!”

    “你不如給他買了!”周正陽反對。

    邵艾沒敢吱聲。她不知道對方什麽意思。

    “給方紅梅買什麽呀?她在莫城心裏一點位置也沒有!”周正陽解釋,“莫城那小子愛穿!動不動把自己打扮得全身名牌,出來晃小姑娘!你要是給他買興許有點用!”

    邵艾又給對方說笑了。

    “那個怕就是讓他一身行頭給晃迷了眼了!”周正陽瞟向丁藝,“也活該,誰讓她虛榮!看我過來存的錢多,就一眼一眼地看個沒完!原來,淨拿眼角看我來的!這種人,就得讓莫城騙她!那個也有意思,粉全擦在臉上!真有錢,誰敢露富?老婆孩子不要了?我這些年了,車一直不敢換,就怕讓賊盯上!”

    “可不是!”邵艾附和道。她迴頭瞟一眼,她看見丁藝還盯著這邊。

    “她怕我說他們倆個人的事!”周正陽也注意到了,“我看著不是一次兩次了,和莫城偷偷摸摸的開房!”

    “是嗎?!”邵艾驚訝,兩個人進展神速呀!

    “我這個人,不愛說這些事!有搬弄是非之嫌!”周正陽無奈地,“你加點小心,她可能做賊心虛。”

    “知道了!”邵艾點著頭,難怪丁藝左一眼右一眼向這邊看個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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