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邊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了,隻是那邊清哥兒那裏還需要給個說法才好。


    原本他和蟠兒之間的嫌隙就尚未完全消除,今日又出了這樣的事,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呢。他原是個知理明事的,素日裏待我和寶釵也都敬重,萬不可因為此等事寒了他的心才好。


    蟠兒這個孽障,來這裏幾個月,和這邊府裏的璉兒、寶玉還有那些個整天不務正業的人到是混熟了,卻反而疏遠著有才學的人,長此下去怕是還要生出是非來!”


    薛姨媽姐妹在賈政的客廳內說了一會話,又到王夫人院吃了一會茶,兩人方散。從王夫人那裏出來,薛姨媽一邊往梨香院走,一邊如此思索著。


    “正好此事也是他理虧,等迴去,一定叫他親自過門去,誠心誠意的給清哥兒賠個不是,想來此事也就罷了。說不得,還能連之前的嫌隙也去了也說不一定......”


    薛姨媽盤算著,最終打定主意,薛蟠自己闖的禍,讓他自己去解決。


    卻沒有想過,差點被薛蟠打死的人是杜峰並不是賈清,而她卻沒想過讓薛蟠給杜峰賠禮。在她心裏,他兒子也被打傷了,她們並不虧欠對方,隻是顧及傷了親戚情分而已。


    王夫人的院子和梨香院之間有一條南北向的夾道,薛姨媽帶著自己的丫鬟同喜往迴走,還沒走出夾道,隱約聽見前麵的一個小巷子裏傳來婆子的說話聲。


    薛姨媽知道那裏麵是上夜婆子歇息的地方,想來是有下人在那裏拉家常呢。正值她此時有心事,不自覺的就停下腳步來細聽緣由。隻聽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我可是聽說隻是打的狠了,並沒有打死人呢。”


    “哼,你知道的都是趙二他們傳進來的。他們當時就在學裏,若是真的出了人命他們能脫得了幹係?


    你們想想,那家學裏的先生聽說才不過二十多歲,一個年輕體弱的書生,又如何經得起薛大爺那樣霸王似的人物毆打。更何況,我聽說薛大爺自己的頭都被那先生失手之下打破了,你們再想想,跟著薛大爺的那些小子們還能幹看著不成?


    他們能知道個什麽輕重,不過是賣力討好主子罷了!”


    聽了這兩段話,薛姨媽如何不明白她們在議論什麽,身自不由得都晃了晃。


    旁邊的同喜見了連忙上去支撐著,薛姨媽強打起精神,示意無事,她要再聽聽,這些人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果然,方才那人的話說完沒多久就有人再次質疑了:“別人都說人沒死,怎麽你偏篤定人已經死了呢?難不成你親眼看著他咽氣的不成?”


    又是先前的那個聲音:“親眼看見那倒也沒有。”


    “既然沒有,你就這麽說,不怕當做造謠被主子給抓起來不成。”另一個笑說。


    被人嘲笑為造謠,那婆子有些急了,隻是猛然間想到了什麽,伸出腦袋往巷子外麵一瞧:夾道那邊雅雀無聞,靜謐的有些詭異。


    搖了搖頭,她重新壓低聲音,對著她的兩個聊伴道:“你們知道什麽,今兒晌午的時候起,我們府西苑裏就吵鬧的很,大家都在議論呢。


    沒多久我們二爺從宮裏謝恩迴府,也是直接就往西苑裏去了,沒多久,好多人都見著二爺一言不發,滿臉陰沉的又出府去了。


    然後賴總管也把府裏的管事都叫到管事房裏去去議事。


    嘿嘿,要不是我要送給你們這邊老爺過壽用的玻璃花燈過來,我都不一定能知道呢......”


    有人問:“知道什麽,快些說。”


    那人正了正神色才道:“我給你們兩說了你們可不許給別人說是我說的......我親耳聽到,我們府裏單管庫房的劉管家悄悄的吩咐兩個小廝,讓他們暗地裏準備裝裹,不得走漏風聲......


    我當時就在庫房裏麵,他們在牆根底下說的,可不正好讓我聽到了。”


    聲音裏有著得意。


    明顯聽她說話的人也信了,其中一個道:“如此看來,你說的果真不錯。那薛家和我們府上本是重親,在我們這裏打死了人,肯定會幫著遮掩不是!


    唉,好好的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依我說,這薛大爺遲早有一日要遭報應的!”


    一人冷笑:“報應?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那薛大爺上年不就在南京城裏打死了人,為了躲禍所以進的京?


    後來也沒見怎麽著,我聽說還是後來和咱們府同宗的一位雨村老爺幫他把案子給了解了。


    這一次雖說是在京城,難道你們不知道,薛家姨太太的親哥哥,也就是我們家的舅老爺,那可是皇帝麵前一等一的紅人,現在又外放為巡疆大吏,臨了的時候,幫他外甥了了此事不是簡簡單單的事?


    再有,不是還有我們府裏的二爺嗎,雖然被打死的先生是他請迴來的,可是一個教書先生哪裏有親戚重要,自然是幫親不幫理了。


    如此,此事就越發好辦了!”


    “可惜了,那麽年輕的一個舉人老爺,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們隻顧發揮想象,胡天海地的說話,哪裏知道她們的這番話早已經說的幾米之外,牆角底下的兩人麵色慘白了。


    “太太...”同喜呢喃一聲,聲音微不可聞,隻是也能看出眼裏的擔憂懼怕。


    薛姨媽也是很下了一番決心才站穩,擺開同喜的攙扶,並不敢找裏麵的人理論,定了定神,掩麵快速離開了此地。


    ......


    梨香院裏,兄妹兩個正在爭論不休。


    “好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就信哥哥一會不行嗎?這迴真的不是我先動的手,是他先動手打的我!真的是他先動手打的我!”


    薛蟠滿臉無奈,她已經被薛寶釵溫言厲語的訓了有半個多時辰了,偏又受了傷,躲都沒地兒躲去,以至於隻能哀求了。


    薛寶釵板著臉,雖是一點也不相信的表情,還是道:“就算如你所說,你也不能動手打先生!你進了學裏原就是一名學生,先生打你也是為了教導你,肯定是你有錯了他才打你,豈有你反過來毆打先生的說法!


    我看你是連父親教你最基本尊師重道的規矩都全給忘了,若是父親泉下有知,也必不能原諒你,你......”


    “啊!......”


    薛蟠感覺自己要瘋了,偏偏薛寶釵的話他還反駁不了,又不能像對外人那樣來渾的,隻能抱住自己的腦袋,妄想抵禦耳邊的大慈大悲咒。


    “太太。”


    丫鬟的話讓薛蟠如聽仙音,罕見的他那麽希望薛姨媽進他的屋裏說話。


    “媽啊~”薛蟠拖長了聲音叫了一句,卻發現了一絲不對,他媽.的臉上怎麽一副灰敗、狂怒之色?


    薛寶釵也發覺了,有些擔憂的問道:“怎麽了媽,可是姨爹罵哥哥了?”


    薛姨媽卻理也不理她,隻盯著薛蟠看,猛然一聲怒喝:


    “該死的孽障,你做的好事!還不給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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