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清一笑,仿若未明他言語中有推諉的意思,道:


    “正好我也有一事要辦,不若咱們邊走邊說?


    趙勝,你下來,讓杜公子騎馬。”


    趙勝一個翻身下了馬,請杜峰上馬。杜峰推辭兩句不得,隻好在趙勝的幫扶下登上了馬背。


    賈清見他在馬背上搖搖晃晃,顯然不慣騎馬,又叫趙勝給他牽馬。賈清的禮待,倒是讓杜峰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兩馬並頭而行,不進寧國府,而是繼續沿著後街往前走,其間,杜峰問:“二爺究竟想讓在下做何事?”


    賈清道:“也不是什麽難事,隻因鄙族人丁眾多,自祖上開始,就修建了一族學,以供族中人丁求學之用。


    如今,闔族中人丁愈多,我欲大興學堂,以助我族中子弟成才。


    隻是尚未找到合適的先生,春風兄若是不棄,不若替我教授族中學生如何?”


    杜峰心下暗自羨慕。這些大家族就是不一樣,自家就能舉辦學堂。


    想當初,他娘為了送他上學,求爺爺告奶奶一般,才把他送進了南城的一家私塾之中。


    最後一步一步,他才考進了順天府學,最後更是中了舉人,完成了身份上的跨越,成為了“人上人”。


    可見,讀書的金貴。


    別看賈清不把老學究賈代儒放在眼裏,那是與賈敬和俞淵晨等相比的。可是,一般人又如何能請的起這樣的老師呢?


    賈代儒無論如何,都是學了一輩子的老學究了,又背靠賈府這樣的大族,拋開教學方式方法來講,知識數量上來說,給孩童啟蒙,還是足夠了的。


    不然,秦鍾的父親,工部營繕郎秦邦業也不會巴巴的把他的老來子送到賈府族學裏來了。


    “請問貴學中目前先生幾許,學生幾何?”杜峰問道。


    賈清心知他這是在關心待遇和前途,


    害怕那是個坑,遂解釋道:


    “現有族中一長輩在其中任先生,不過他年事已高,身子不太好了。


    至於學生,大概四五十個吧。


    不過,我已經決定要擴建學堂了,以後,肯定不止這麽點學生。若是春風兄有意,正巧就幫了我大忙了。


    至於教授所用的束脩,紡官府學堂製,鄙族統一酬付。春風兄若是願意來,我給春風兄一年五百兩怎麽樣?”


    杜峰心中一動,雖然不太想當學童的啟蒙老師,但賈清開的條件,酬勞,著實很高。


    須知,在朝中做官,大多數人一年的官響也就一百來兩銀子。當然,隻是官響。


    隻是,他還是有些猶豫:“貴族子弟眾多,在下學問不精,怕是照顧不過來……”


    賈清一笑道:“我觀春風兄應該是想繼續科考吧,那也不用擔心,以後鄙族學堂之中,肯定不止一個老師,春風兄也不必擔心會耽誤過多的精力。


    而且,若是春風兄一朝金榜題名,或許鄙府能幫忖一二也說不定……”


    杜峰一怔,暗道自己犯傻了。先前不就是存了這個意思嗎?如今豈不是合了意?


    於是他連忙道:“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見杜峰答應了,賈清微微一笑。這算是他收入帳下的第一個文人。


    隨著勢力的攀升,他的盤口不可能隻靠一群粗人來維係,必須得有讀書人來依附,才能真正的穩固壯大。


    高門養寒士,互惠互利。


    賈家族學就在寧榮兩宅後街,離榮國府不過一裏之地。


    賈清帶著杜峰過去的時候,天近晌午,不過族學還沒放學。


    古人重視讀書,很多學堂都是上午三個時辰,中間間隔不長的休息時間,然後繼續下午三個時辰的時間。加起來就是十二個小時,堪比後代高三學子的艱苦。


    當然,賈家族學很輕鬆,很多人在裏麵根本就是來玩耍的。


    下了馬,跨進那間古樸紅漆的大門,賈清眉頭就是一皺。


    因為這裏麵傳來的吵鬧嘈雜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一個學堂,倒像是八九點鍾的菜市口。


    上方學舍的簷檻上,坐著幾個嗑瓜子聊天的人,他們背後,幾個小廝趴在窗口上,明顯的是在看稀奇。


    那幾個坐著的看見賈清一行人進門,一驚,連忙起身問好。賈清擺手,示意他們禁聲。


    緩步走上台階,隻聽裏麵眾多嘈雜之聲中一道尖銳的聲音道:


    “你們做的難道人就說不得嗎?嗬嗬,倒是貼的好燒餅!我都看見了,方才他們在裏麵親嘴摸屁股,掘草根抽長短,誰長誰先幹!”


    聲音粗陋不堪,聽得杜峰麵色糾結不已,心中隱隱有跳進火坑的感覺。


    卻聽另一道更為壯觀的聲音:“姓金的,你算個什麽東西?!


    我們艸屁股不艸,與你嘰霸相幹!橫豎沒草你爹就是了!什麽玩意,你過來動一動你茗大爺!”


    將方才的傷風敗俗程度,再上了好幾個台階。


    賈清心中不悅的同時,也不禁有些好笑。


    隨著這兩道拋磚引玉的聲音下去之後,整間學舍就完全陷入混亂之中,各種辱罵打砸、喝止痛唿之聲不絕。


    賈清迴頭看杜峰麵色難看,似有想說什麽卻開不了口的意思,賈清笑道:“春風兄且莫生氣,待我好好懲治一番。”


    杜峰苦逼著看了賈清一眼,艱難的點點頭。


    再說學堂裏的情況。今天由於賈代儒身體不適,隻布置了一道七言聯對讓眾人對出,然後又命他的孫子賈瑞照看學堂,自己迴去休息了。


    吵鬧最初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族學裏這一夥子人“爭風吃醋”罷了。貼燒餅,是男男歡好之意。


    龍陽之風,在族學中已不是稀罕事,將其發揚光大者,就是幾個月前來這裏“獵豔”的薛蟠。


    今天,趁著賈代儒不在,秦可卿的弟弟秦鍾和薛蟠的一個相好名喚玉愛的相約來到茅房。耳鬢廝磨,被早就覬覦他們“美色”,有心監視的金榮道破。


    然後,雙方就發生了口角。


    一來二往,還動起手來。


    由於賈寶玉和秦鍾交好,金榮的言語之間不免就傷及賈寶玉,茗煙是跳出來為賈寶玉助威的。


    別看他年紀小小,這罵出來的話,當真是史無前例一般的鋒利!隻是,他這話就徹底點燃了火藥桶,雙方開始不管不顧的鬧了起來。


    學堂人多,難免波及,其他人有好熱鬧的,有被傷及惱怒的,總之,都是一群不嫌熱鬧大的,統統加入混戰。


    正當鬧得混亂的不可開交之時,隻聽“砰”的一聲,學舍的正門被人一腳踢開,隨後,走進了兩個身姿雄武,體格健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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