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東宮太子弘禮那邊的人,又是鄭城王氏的聯姻家族,那就不奇怪了……』


    趙弘潤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終於能理解那位新上任的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為何對他抱持敵意——陣營對立嘛。


    要知道,盡管趙弘潤自己從未參與過奪位的明爭暗鬥,並且迄今為止也沒有明確地表示過支持他二王兄雍王弘譽的意思,但不可否認,趙弘潤的確做過不少與東宮太子對立的事。


    當然了,對此趙弘潤並不承認是幫助雍王弘譽,他隻是覺得那位東宮太子有時欠收拾,非要他時不時地甩幾個耳光過去,否則就要蹬鼻子上臉。


    但是在外界看來,趙弘潤保不準已被打上了雍王弘譽的標簽,誰讓他多次針對過東宮太子呢。


    如此一來,東宮太子弘禮一係的人,又豈會給趙弘潤好臉色看?


    更何況,這晁立棟的家族,還是鄭城王氏的聯姻家族。


    去年,鄭城王氏的小公子,當朝王後的弟弟、東宮太子弘禮的小舅舅王瑔,又被騎寇桓虎所殺,雖然這事並不能全然怪在趙弘潤頭上,隻能說那桓虎實在是一個膽大包天、我行我素的巨寇,但相信鄭城王氏的人多半不會這樣認為。


    他們隻會覺得,趙弘潤是故意不想救出王瑔,或者幹脆是放棄了營救王瑔。


    因為這樁事,趙弘潤一度與鄭城王氏的關係鬧得很僵,隻不過後來先有東宮太子弘禮與雍王弘譽兩派人馬明爭暗鬥,後有北疆戰事爆發,以至於鄭城王氏沒工夫顧及某位肅王殿下罷了,並不意味這段恩怨就此了結。


    這不,從新上任的上將軍府府正晁立棟的態度上,趙弘潤便清楚感受到了鄭城王氏以及他們聯盟勢力對他的敵意。


    “多謝唐大人告知。”趙弘潤向刑部左侍郎唐錚謝道。


    唐錚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多謝,隨即,他低聲道了一個歉,向旁走開了。


    顯然,唐錚並不想得罪晁立棟與他背後的龐大勢力,不過對此趙弘潤並不在意,畢竟唐錚已對他釋放了足夠的善意。


    『我也是昏了頭了,上將軍府是周昪向東宮提出的計策,東宮怎麽可能將這個重要職位交給別人嘛……』


    趙弘潤自嘲地笑了笑,繼而將注意力投注於那幾名大理寺仵作的驗屍過程。


    至於晁立棟在旁的虎視眈眈,趙弘潤全然當做沒瞧見。


    根據趙弘潤的目測以及那幾名仵作的驗屍結果,刑部尚書周焉應該是死後被丟到這附近的水渠裏的,因為一名仵作在用力擠壓屍體的胃部時,屍體腹內並無多少積水,這就基本上杜絕了溺死的可能。


    再者,從周焉身上的官服判斷,這位尚書大人在遇害之前,並無激烈的打鬥,很有可能是被偷襲至死。


    當然,這隻是最初步的判斷,具體的結果,還得等大理寺的公差將屍體搬至大理寺,由那幾名大理寺的仵作進行更深入一步的驗屍。


    沒過多久,被派到四周尋找目擊者的兵衛們迴來了,同時還帶迴來幾名民婦與幾名男人。


    那幾名民婦,據說是屍體的發現者。


    據那些民婦所言,她們是在這條水渠裏洗衣服的時候,發現了刑部尚書周焉的屍體。


    大驚失色的她們,顧不得清洗的衣物便慌忙叫來她們的男人。


    那幾個男人瞧見周焉身上穿著官服,亦嚇得六神無主,連忙報了官,朝廷這才得知了這個噩耗。


    “你等,每日都到這條水渠清洗衣物麽?”看似老邁的大理寺卿正徐榮,和藹地向那幾名民婦詢問道。


    他所詢問的話,恰恰是趙弘潤也想知道的。


    “迴稟這位老爺,民婦等人每日都到這條水渠清洗衣物……”


    可能是大理寺卿正徐榮態度和藹,那幾名民婦並不是很驚慌,雖說口吃有些不清,但終歸能對上話,不至於答地牛頭不對馬嘴。


    “哦。……那之前兩日,可曾發現水渠中有什麽異物?”徐榮刻意加重了『異物』兩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不曾。”其中一名民婦說道,隨後,其餘幾名民婦亦搖了搖頭。


    “可以肯定麽?不用著急,仔細想想。”徐榮和藹地詢問道。


    那幾名民婦仔細迴想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哦,老夫知曉了……”徐榮看似渾濁的一雙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


    而在旁聽得清清楚楚的趙弘潤,亦從那幾名民婦的講述中抓住了點什麽。


    “不大對啊……”大梁府的府正褚書禮走到了徐榮身邊,低聲說道:“據周夫人所言,周尚書於兩日前便不曾迴到家中,若當時周尚書已經遇害,這豈不是意味著……”


    徐榮搖了搖頭,示意褚書禮不要再說下去,隨即吩咐附近的兵衛們道:“再仔細搜查四周,若發現有人形跡可疑,即可拿下!”


    趙弘潤可以理解這位老爺子的意思:刑部尚書周焉兩日前失蹤,或有可能當時已經遇害,隻是兇手還在猶豫,猶豫該如何處置周焉的屍體。


    畢竟周焉乃是刑部尚書,若是失去下落,無論是朝廷還是垂拱殿,都不會放棄追查,生要見人、死到見屍,否則便全城搜尋,直到找到為止。


    而這就意味著,殺害了周焉的兇手,對朝廷的運作很熟悉,因此才沒有毀屍滅跡。


    否則,殺害了似周焉這等朝中重臣,兇手豈敢拋屍?按常理想想,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也比丟在這種地方強吧?


    換而言之,兇手將刑部尚書周焉的屍體拋在這條水渠,很有可能是被魏天子全城戒嚴的架勢給嚇的。


    『周尚書的屍體上並無多少泥土,不像是被掩埋後又挖出來的……這就意味著,要麽周尚書是剛剛被害不久,要麽,就是兇手將周尚書的屍體在某個地方放置了兩日……這不合常理。一般殺了人後,不是應該迅速處理掉屍體麽?兇手在遲疑什麽?』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他怎麽看都覺得,那個幕後兇手殺害周焉太過於倉促,仿佛就連兇手亦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位周尚書的屍體,因此在某個地方安置了兩日,想看看朝廷的動靜。


    而今日,見魏天子勃然大怒,封鎖王城各處出入口,又派兵全城搜查,這才趕緊將這位周尚書的屍體拋棄在這條水渠。


    『這不會是預謀已久的暗殺……更像是倉促間的殺人滅口。』


    趙弘潤皺眉思忖著。


    而此時,大理寺的那幾名仵作正在檢查周焉的雙手,因為後者雙手,不知為何捏成了拳頭,仿佛臨死前受到了什麽刺激而做出的下意識的捏拳舉動。


    『唔?』


    趙弘潤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因為他發現,周焉的遺體雙手緊緊握著拳頭,但是兩隻手握拳的方式卻有區別。


    左手是很常見的捏拳方式,拇指在外;而右手,拇指卻被其餘四指捏在裏頭。


    然而,周焉的雙手內並無任何東西——不光雙手,迄今為止仵作們沒有從周焉的身上找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為何……周尚書的右手要用那種怪異的姿勢捏拳?就仿佛是在……保護拇指……』


    在幾名仵作的驚異的目光中,趙弘潤推開旁人走上前去,抓起周焉的右手,仔細查看拇指。


    他這才發現,周焉的拇指指甲縫中,內藏一絲很細很細的木絲,大致完整,而且從它所在的位置看,仿佛是周焉故意摳下來嵌在裏頭的。


    『這……什麽意思?』


    縱然是趙弘潤,亦有些莫名其妙。


    從旁,一名仵作亦發現了周焉右手拇指縫內的那一絲木絲,連忙向在場的幾位大人稟告。


    『這位肅王殿下……』


    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大理寺卿正徐榮,以及刑部左侍郎唐錚與右侍郎單一鳴,待看到方才這一幕時,臉上均露出幾許詫異。


    因為就連他們也沒有想到,那些經驗豐富的仵作們先前檢查過一次,都沒發現什麽可用之物,而這些肅王殿下,卻居然找到了一絲線索——雖然他們都不清楚那一絲木絲究竟是什麽意思。


    而此時,晁立棟在張望了幾眼後,卻不屑地撇了撇嘴:“還以為找到了什麽,原來不過是一絲木屑……這有何用?說不準是周尚書被棄屍在水渠裏時粘上的。”


    『用那種方式捏著拳頭,你沾給我看看?』


    趙弘潤不悅地瞥了一眼晁立棟,他很清楚,對方不是不懂,隻不過是故意針對他罷了。


    『我不理睬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想到這裏,趙弘潤故意說道:“這水渠裏那有什麽木屑,你撈起來叫本王看看。”


    一聽這話,在場幾名大人都有些疑惑,畢竟麵前那條水渠談不上有多少幹淨,當然會有些許碎木漂浮在上麵。


    而那晁立棟更好似是抓到了趙弘潤什麽把柄,在冷嘲熱諷了兩句後,便走到水渠旁,俯身彎腰正要去撈起水裏的碎木殘渣。


    就在這個時候,隻見趙弘潤悄無聲息地開始助跑,隨即飛起一腳踹在晁立棟的屁股上,一腳將他踹下了水渠。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在旁,徐榮、褚書禮、唐錚、單一鳴等朝中大臣以及諸多兵衛倒吸一口冷氣,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來人,將周尚書的遺體抬至大理寺,做進一步的檢查。”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趙弘潤整了整衣冠,若無其事地走迴原處。


    絲毫不顧水渠裏,那位大將軍府的府正仍然在大喊救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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