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八歲的朱寶蓮仍待字閨中,不是她不想嫁,而是沒人要,朱婆子逢人便說朱大壯有多壞就有多壞,大的不會教子,小的不懂禮數,一家子全鑽進錢眼裏,隻認銀子不認老娘,兄弟手足是一堆債。


    而朱實也不遺餘力的散播謠言,說朱家根本沒分家,朱大壯拿了朱家的錢去買地、開鋪子,他賺了銀子後一人獨吞,把女兒養得跟他一樣自私自利,六親不認。


    試問自家人都說得那麽難聽了,基於家醜不外揚,想必這一家人也不是什麽好貨,有錢的心狠,無銀的口德差,一窩的老鼠屎,誰沾了誰臭,還是敬而遠之算。


    連帶著朱牛頭、朱實家的閨女也倒黴,被自家人給拖累,至今無媒人上門說親。


    朱小蟬一想到朱寶蓮怨慰的眼神,不免有些好笑。「好在我們也少迴山北村,那一家子的好壞與我們無關。」


    「說得也是,誰管他們呀!老想從我們身上撈好處,真是討厭死了。」居然還不要臉的到西山村,跟她丈夫要一百隻鴨子,說他養那麽多隻鴨子,給個幾百隻算什麽。


    幾百隻?


    虧三叔說得出口,難道買仔鴨不用錢,喂鴨的小魚小蝦是天上落下的?算算也是幾十兩的成本呀。


    想要,拿錢買唄!他們又不是養著玩。


    「阿姊,你嫁人以後變得敢說敢言了,不像以前老是輕聲細語,要我們忍耐些,別鬧不和。」那時的阿姊多溫婉,卻也有些怯懦,不敢強出頭,凡事多退讓。


    朱小春一聽,放聲大笑。「沒辦法,生活磨出來的,不強硬不行,趙家隻剩下我和你姊夫兩個,奶奶和三叔又是那樣的人,我不幫你姊夫頂著哪成,他也是命苦的。對了,不提我了,你今年都十五了,王家還沒來話嗎?你是做何打算也得跟我們說說,上迴我跟阿娘聊起,她對你的婚事挺頭疼的。」明明有那麽個人在,偏偏無聲無息,把一旁等著的他們都急壞了。


    「等我十六了再說。」她不急。


    朱小蟬真的不急,她身體裏是成年女人的靈魂,擁有現代人晚婚的觀念,十六歲還是中學生呢,結什麽婚!骨架都還沒發育完成,一旦成親生子,那跟在鬼門關前走一趟沒兩樣,她才不自找苦吃。


    其實她的底線是十八歲,那是最起碼的年紀,可是在這個坑爹的年代,十六歲不嫁已經算晚了,所以她隻好把底線拉低兩歲,過了十六再來談終身大事,看能不能藉由籌辦婚事再拖上幾個月。


    「什麽,還要等到你十六歲?!」朱小春瞪圓了雙眼。雖然她自己也是十六才嫁,但如今事關親妹,她就急了。


    她耳朵嗡嗡作響。「阿姊,你小聲點,別嚇壞我還沒生出的小外甥,你的脾氣越來越急躁了。」


    她一手拍開妹妹伸來的柔荑。「少給我轉移話題,那個王秀軒怎麽說的,他是不是不想娶你了?!」


    連名帶姓的喊人,而不是王秀才、王秀才的喚,可見她有多惱火,想把耽誤她妹妹的臭小子拖出來撕碎。


    「阿姊,你太直接了。」這是他們兩個人自己的事,她知道自個兒在做什麽,出不了大亂子。


    再說她也不是非嫁王秀軒不可呀,怎麽每個人都把他們看成一對,要是此事沒成,要怪到誰的頭上?


    「少廢話,給我迴答,再這麽溫溫吞吞下去,我叫阿娘再另外給你找個對象,那個封家老三也不錯。」她亂點鴛鴦譜,隻覺得封錦文合眼緣,清清爽爽的,幹淨爽朗。


    這什麽跟什麽呀!阿姊可真會扯。「我自有主張,你們不要插手,我們先談談柱子。」


    「柱子怎麽了?」一說到十三歲的弟弟,朱小春眼神就變得認真多了。


    「他今年開春要考童試。」過了便能準備考秀才,等中了秀才,田裏的賦稅就免了,不用寄存別人名下。


    「哎呀!真的好快,當初你堅持他一定要念書,我們家也出了個讀書人。」看誰還敢說泥腿子養不出書生。


    「那時我也是看秀軒哥哥拿著書看的樣子真好看,身若修竹,高雅如菊,白衣玉帶好似神仙人兒,要是咱們柱子也跟他一樣高潔如玉就好了,阿爹阿娘也有盼頭。」


    「嗟!還神仙人兒呢!說你心裏沒有他誰信,分明是春心萌動,情根暗種。」兩情相悅的小兩口。


    朱小蟬不作迴應,但笑不語。


    【第八章】


    「軒兒,你過來,這是文家表妹婉貞,小你一歲,你還記得她嗎?小時候你還常跟她玩在一塊呢!鬧著說要娶迴家當娘子,瞧她長得亭亭玉立,溫柔婉約,秀外慧中……」


    每年臘冬過後的農曆十五起,蒼雲學院便會閉院一個月,放學生迴家過年,一直到元宵過後才又開課。


    一如往昔的,今年的年關將近,在學院習課三年多的王秀軒也早早收拾了行囊,歸心似箭的帶著小廝得祿、得福踏上歸家的路途,滿心喜悅的期盼見到縈繞心中的那人。


    其實他最想做的不是迴到山北村的王家,而是位於柳鎮的朱家,當年的熱切少年已長成沉穩踏實的青年,他知道他要的是什麽,也如期的往預定的道路走,並未走歧路。


    不過他還是得迴家一趟,拜見久未碰麵的爹娘,做為長子的請安不可避免,這是為人子女的孝道。


    他爹王至誠考上同進士後,當了正八品同知縣縣丞,在地方上待了兩年,在已升為二品官的堂伯父操作下升任正七品知縣,但他爹並未接他娘同往,反而在當地納了一位姓方的姨娘伺候。


    三年了,夫妻倆分隔兩地,其中還夾著一個據稱才貌雙全的年輕女子,年華漸老的王夫人心有妒忌但不敢表達,多次寫信欲與夫婿相聚皆被拒,獨身一人被留在家鄉形同守寡。


    直到這一年,王至誠迴鄉了,身邊多了個貌美妾室,粉色繈褓中是六個月的小女嬰,很是白胖逗人。


    王夫人恐慌了,她覺得失去了丈夫和在娘家文家的地位,感覺自己即將被陌生女人取代,因害怕而更想捉住什麽,於是兒子成了她手中的利器,她必須掌控他,讓他同她母子一條心。


    因此王秀軒見到母親的第一麵,不是她噓寒問暖的關懷,而是將一名眼生的姑娘推到他麵前,笑得有如老鴇的介紹表妹容貌如何出色,精於詩詞歌賦。


    「不記得了,我小時候沒和表妹一起玩過,也不曾說過任何天真童語,想必是母親記錯了。」王秀軒語氣稍嫌冷淡,目視前方,看也不看滿臉嬌羞的文家表妹一眼。


    他熱火的心被澆熄了一半。


    聞言,王夫人的表情僵了一下,略帶難堪。「那是你忘了,你那時候還小,才五、六歲……」


    「我記得三歲以後的事,而三歲以前,父親似乎不讚同你與外祖家走得太近,前後數年你返鄉省親不到三次,兒子不曾跟隨。」他和外祖家並不親近,是近年來才有往來。


    商賈之家並沒有不好,但文家的家風……有點不妥,男子大多風流成性,妻妾成群,而後院女子則碎嘴,喜談他人閑語,不時挑撥兩句造成他人家庭不和,夫妻失睦。


    他父親看不上母親這樣的婦人,娶她是逼不得已,當年兩家祖父有通財之義,王家欠了文家一個莫大的人情,因此自幼便定下兒女親事,以秦晉之好共結百年之誼。


    是長輩促成的婚事,父親隻好娶了,但他明顯的不喜表達在日常生活中,夫妻長期聚少離多不說,父親的書房從不允許母親踏入,兩人在家中亦鮮少交談,感情清淡得不像夫妻。


    「你這孩子是怎麽迴事,娘才說一句你就頂撞十句,你還有沒有將娘放在眼裏。」王夫人刻意加重聲調,用以標榜她在家裏頭仍有十足的分量,是不容輕待的。


    當兒子的在外人麵前揭母親的底,為人母者哪能不生惱,然而她心有不悅仍擺出慈和的一麵,是不想讓人看出他們母子倆並未如表麵所見的和睦,還帶著不冷不熱的隔閡。


    「母親言重了,孩兒一向對你並無半絲不敬,是你想多了。」她小小的無理取鬧尚在可容許範圍。


    見他一如往常的恭敬,王夫人不安的心略定。「好了,娘也不是責怪你,過來娘身邊坐坐,和娘聊聊天,你和婉貞的年紀相差不大,應該很有話聊,你陪陪她……」


    一旁的文婉貞麵帶羞赧的垂下頭,粉色麵頰輕抹胭脂,羞紅著麵龐不時以眼角餘光偷貓清俊儒雅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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