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活八不活,李順娘腹中的胎兒有七個月大,快八個月,這一胎能不能活下來尚是未知數,總之極度危險。


    那晚,一家人守了一夜,孩子還是沒能生下來,大夫來了又走,參湯喝了一碗又一碗,止不住的血不斷流出……


    「二姊,我要買頭花。」


    「二姊,我要買木劍。」


    正托著腮打盹的朱小蟬突然聽見耳邊傳來的脆甜軟音,她打了個哈欠,睜開惺忪秀眸,蒙矓的眸子像蒙上一層淡淡水霧,如漾在水中的月光,流轉著珠玉光澤與清亮。


    在她麵前的是長得一般高,麵容肖似的兩個娃兒,一個著紅、一個穿綠,臉頰肉肉的,紅撲撲的,活似畫裏走下來的年畫娃娃,是一對龍鳳胎,一男一女,粉雕玉琢,煞是可愛。


    「全哥兒,笑姐兒,你們兩個是不是又不聽話了,背著娘偷偷跑出去。」瞧這一頭汗,一看就知道是頑皮的。


    「沒有。」


    兩人很和諧,異口同聲。


    朱小蟬纖細蔥指敲著花幾,一下,又一下,很規律。「我要聽真話,誰是乖孩子。」


    「我,我,我是乖孩子,是哥哥拉著我出去玩雪,他說白白的雪很好玩。」小女孩很伶俐,馬上就出賣哥哥。


    慢一步的男孩鼓著臉,奶聲奶氣反駁。「妹妹自己也想玩,我們一起玩,玩雪球。」


    這時,一名十五歲左右著淺綠色衣裙的丫頭在門口探頭看了一下,而後縮著脖子沒出聲,因為跟丟了小主子很是心虛,也不敢講話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


    「娘呢?」朱小蟬一手一個拉到跟前,取出手絹替弟妹拭汗。


    「娘在睡覺,我們很乖,不吵娘。」兩個小東西同時把食指往唇上放,做出「噓」的動作。


    當初李順娘生他們的時候是難產,足足生了兩天一夜還生不出來,誰也不曉得肚子裏是龍鳳胎,隻當她這一關是過不去了,兇多吉少,怕是喜事變喪事,得做考慮了。


    連找了三個大夫,五個穩婆都說準備辦後事吧!


    後來王秀軒不知上哪找來告老還鄉的老太醫,以七七四十九根迴心針護住李順娘心脈,再以三寸長的銀針插入她腰椎催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這兩個小家夥生下來。


    但是這一次的生產傷了李順娘的根本,身子虧損得很厲害,將近三個月下不了床,又精心調養了一年多才慢慢恢複些,可仍虛得很,做不了重活,最多縫縫衣服。


    這段期間朱婆子、朱實等人大概是被當時的情形嚇怕了,一步也不敢上門,怕再被朱二妞叫人打他們。


    不過狗改不了吃屎,心不正的人是長不出良心的,去年李順娘、朱大壯迴山北村祭祖後,他們似乎又不安分了,蠹蠢欲動,多次有意無意的透露想重修舊好,好幾迴在門庭若市的鋪子前徘徊,想去討個十兩、八兩。


    「哪裏乖了,分明是小壞蛋,二姊明明說過外頭冷,容易著涼,你們一溜煙又往外跑,你們說是不是很壞。」她摸摸兩雙圓潤如包子的小手,不算太涼才安心。


    孿生兄妹是不足月的早產兒,一出生就有些不好了,頭幾個月超難照顧的,不是這個發燒,便是那個全身冰涼,一下子上吐下瀉,一下子臉色發紫,一下子又喘氣喘得急。


    李順娘身子弱,自顧不暇,根本沒氣力養孩子,小名全哥兒的朱忍冬和笑姐兒朱含笑可說是朱小蟬帶大的,她就像他們的娘似的,又要帶、又要教,好不容易拉拔到三歲大才好些。


    「不壞,不壞,我沒著涼。」


    「二姊,我乖,聽話。」


    笑姐兒腦子靈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口齒較流利,身為哥哥的全哥兒則反應慢一些,比較沒主見,老被妹妹牽著走,但看得出來他的性子較為敦厚,像憨實的朱大壯,虎頭虎腦的,十分有精神。


    「又在教孩子了呀!這麽喜歡教孩子怎麽不自個兒生一個。」爽朗的笑聲清脆悅耳。


    「阿姊,我還沒嫁人。」朱小蟬沒好氣的瞅著大腹便便的朱小春,杏仁黑的眸子盛滿不滿。


    朱家大姊在去年秋天出嫁了,嫁給西山村的趙越冬,在朱小蟬刻意的安排下,趙越冬經過幾年的經驗累積後變成養鴨大戶,每年要養上數十萬的鴨子,全供給「聞香居」做脆皮烤鴨。


    朱小蟬的腦子轉得快,在烤鴨鋪子開了一年後,她覺得鴨心、鴨肝、鴨腸子便宜賣出很可惜,因此她又計劃開了兩間鹵味鋪子,和十間烤鴨鋪子合起來,共有十二間鋪子。


    朱家大姊嫁出門的那一天,朱小蟬和爹娘商量好把兩間鹵味鋪子,連同西山村的水塘和那三十畝水田都送給她當陪嫁,把她感動得兩眼淚汪汪,直說不想嫁了。


    「不是快了,那個人等得兩眼欲穿,巴不得你趕緊穿上嫁衣,大紅花轎來迎娶。」朱小春手扶後腰,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走得緩慢,她身後是年約五十的婆子,叫陳婆子。


    朱小蟬裝傻的眨著眼,讓一旁著淺綠色衣裙的小丫頭把雙胞胎弟妹帶到後頭換曖一點的襖子。「哪個人呀,真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夢話。」


    「真要我把那人的名字說出來才認帳嗎?你這是睜著眼睛裝瞎子。」那人的心意誰不曉得,明顯到有長眼睛都看得出來,隻差沒走明路、央媒人上門提親罷了。


    「未到最後,誰都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變化,世事難料,也許你認定是你的卻偏偏不是你,別抱太多期望,順其自然。」以她目前的身價也不是嫁不出去,沒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好吧,她是有點說氣話,誰讓這棵樹是有人管的。


    朱小春一臉胡塗的撫著肚子。「你在打什麽啞謎,什麽是你的又不是你的,要我說,王秀才才不會讓這件事黃了呢。」


    自從看見王秀軒偷握她妹子的手之後,朱小春也不是遲鈍的人,漸漸看出兩人之間有點什麽,互有意思,隻是他們未言明,她就當沒這迴事,默默的看他倆一來一往,越走越近,然後隨著時間過去,他們那濃得化不開的情意也慢慢浮上台麵。


    基本上,朱老二家是樂見其成,他們都挺喜歡從小看到大的王秀軒,認為他人溫厚,性情平和,有學問又肯上進,對人有禮不躁進,端方正直,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婿。


    「王夫人。」朱小蟬直接點明。


    驀地一怔,朱小春苦笑。是了,還有個瞧不起朱家的王夫人,王秀軒他娘。


    「那位夫人還是看你不順眼呀?她也是商賈人家出身的,學識懂得比你少呢,憑什麽端起架子,她再裝也不是名門世家女,連書香門第都構不上。」朱小春從前雖是個軟糯性子,但幫著妹妹打點幾年生意、嫁人後,性格也強了不少。


    王夫人是個愛麵子的人,自個兒出身商賈,卻特別看重門戶,她覺得夫家是文人之家,士族大戶,丈夫,兒子都是極其出色的文人,所以她往來的也是高門大戶,三代餘蔭的官宦人家或名門世家。


    她很努力維持和各家夫人小姐的來往,以為走動多了也能融入她們那圈子,提升自己的地位,殊不知別人在背後笑話她膚淺,見識淺薄,明明是鄉下土包子還裝有才氣,詩詞一句也對不上,聊天論事說得坑坑巴巴,毫無內容。


    「阿姊,別這樣說,反正咱們過自己的日子,別和人家瞎攪和。」井是井,川是川,暫時沒交流,她們何必在人後頭議論是非。


    「怎麽,還沒入門呢,你就護起婆婆了。」王夫人的裝模作樣最叫人瞧不上眼,喊她一聲夫人是客氣,真跩上了。


    朱小春對王夫人沒好感,不會自取其辱的上前打交道,王夫人看人是分對象的,對朱小春從未正眼看過,從前同一個村子住著,擦身而過頷首示意時,她總高傲的自以為高人一等,把別人的打招唿當成對她的恭敬。


    「阿姊,你是嫌你妹妹的名聲不夠臭,想來補一腳是不是,我在咱們山北村是惡名遠播。」多虧了朱婆子和朱實,這幾年她成了不孝女,惡意毆打長輩的壞子孫。


    不過她不後悔那一打,打了之後,她三叔也知道怕了,不敢招惹她,讓她清心了一陣子。


    想到小妹被自家人惡言毀謗,朱小春不由得氣從中來。「哪裏的話,姊是心疼你平白無故被那家人弄臭了名聲,他們也不想想,同是朱家人,你若不好了,大伯家的寶蓮、三叔家的青蓮找得到好人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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