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麵她也通知了封錦城,既然是錦隆行的對手,就由他出麵應付,勢大的對上仗勢的,兩方自個兒去拚個你死我活,誰輸誰贏都與她無關,她不牽扯進商業競爭。


    不過也因為這件事她才想多留一條退路,同時讓老朱家的大伯母和三叔別來糾纏,離遠點才不會連最後一點親人情分都留不住——由於鍾掌櫃鬧了這一場,把朱老二家的底掀了一大半,就算他們滿嘴說著棉田不是他們的,這大房、三房依舊鬧著「分家」。


    分家?多可笑。


    四年前就分過了。


    但他們這迴吵著要分的是朱大壯的家產,硬稱那些個水田、棉田也有老大、老三家的一份,要一分為三,每人都有份。


    雖說走律法他們不會輸,走情理卻難保有人背後中傷,有鑒於此,朱小蟬知道自己不開源不行了,因此做起脆皮烤鴨生意便成了她的當務之急。


    「你要買什麽樣的鋪子?」


    在鎮上念了幾年私塾,王秀軒熟門熟路的,他向書院請了幾日假,一早就陪著朱小蟬看待沽的鋪子,一間走過一間亦不嫌累,清雅的麵容始終是平靜如水,未見不耐煩。


    同行的還有硬要跟來的封錦文,十四歲的他已經長得很高大了,外表看來像個成年人,隻是臉上還有些稚氣。


    和朱家的棉花買賣讓封家賺得缽滿錢溢,這也歸功於他的緊迫盯人,順利的牽上朱小蟬這條線,使他在家中的地位一下子飆升,頗受家族看重,這些年也慢慢地讓他管些事。


    因為父兄的重用,他更加攀著同窗王秀軒不放,人家進蒼雲書院他也進,人家的小青梅要找鋪子他也跟,聽都沒聽過的什麽脆皮烤鴨連影兒都沒見著就口水直淌。


    封家兄弟都有行商的直覺,他嗅到銀子的味道,還不知烤出來的鴨子好不好吃,他已決定參一股了,以小東家的身分幫著挑鋪子,順便可以殺殺價,練練手。


    「前堂是店鋪,做生意用的,最好有二樓,供鋪子裏的夥計住宿,夜裏也能顧著鋪子,免得賊兒光顧,而後院我希望有二進院子可以住人,廂房多幾間。」最好能住下他們一家人,還有多餘的房間可供其它用途。


    「那你看清水巷的這間如何?」麵街,後有通路,兩邊各有商家,出入方便,載貨也易行。


    朱小蟬大略看了一下,總感覺欠缺了什麽。「店麵有點淺,人一多就滿了,沒站的地方。」


    「喂!蟬丫頭,這裏已經很好了,在鎮上最熱鬧的街道,看在我們封家的麵子,賣家同意減二百兩。」以行情價來說算是低了,沒什麽賺頭,要不是東家年紀大了不想做,還不一定能撿到便宜。


    嫌她太挑剔的封錦文捶捶發酸的腿肚,口幹舌燥的想找間茶樓坐坐,喝口茶、腿。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的烤鴨一擺上架,保管香三裏,在不在鬧市不重要,重要的是合我意。若湊和著用,我住起來也不爽快,何必呢!把銀子往外丟也要丟得自個兒痛快。」


    穿過來四、五年,問朱小蟬想不想念當於青波的生活,以及她留在二十一世紀的親人,她的迴答竟是不怎麽想念。


    原因無他,於家有一子一女,於媽媽開旅遊社,於爸爸辦旅遊雜誌,於小弟是旅遊作者,於家一家人都愛往外跑,想碰到麵很困難,往往要一、兩年才能把人湊齊,所以一整年都見不到麵是常有的事。


    雖然各過各的,但一定會有人在家,其它人在外旅遊或冒險,留在家中的這人便是負責當連係的窗口。


    不過於青波這一失聯,想必她的家人不會太擔心,他們習慣了家人不在身邊的日子,隻當她又上哪兒快活了。


    「不滿意我們再看看,不用急,還可以多走幾家,柳鎮很大,不愁沒有好鋪子。」王秀軒走在外邊,以身子擋住照著朱小蟬的日頭,他麵色清朗的有如春滿人間,處處桃花開。


    「還看?!你們都不覺得累嗎?我兩條腿快瘸了,不歇一會不行,兩位好心點,可憐可憐我腿長。」封錦文以手當扇掮著發紅麵頰,裝出一副快走不動的樣子。


    不過是一間鋪子,她要挑到什麽時候?


    「中看不中用,沒想到你白長了個子,竟是外強中幹,虛有其表而已,走不到兩步路就喊累,這也難怪啦!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哪幹過什麽粗活,不像我們在田裏打滾的粗人,一天走上百裏也不覺疲累。」言下之意他太無用了。


    一旁的王秀軒含笑而立。


    被朱小蟬言語一激,封錦文打了雞血似的挺起胸。「誰說我累了,我是怕你沒三兩肉的小身板撐不住,才故意說說,你呀!別逞強了,哥哥我不會笑話你,小不隆咚的裝什麽高山,你踩得再高也是矮子。」


    和個頭躐得跟小山一樣高的封錦文一比,朱小蟬真的很嬌小,像隻很小很小的蟬兒。


    封家的男子都個高,封錦文是這一輩最高的一位,連王秀軒都矮他半顆腦袋,但個大無腦呀,他全身的養分都長在個頭上,腦子便差強人意,就是運氣比別人好上那麽一點點。


    「少在那哥呀哥的占我便宜,我才不認呢!」朱小蟬直接賞他個沒臉。


    「喂!做人要公平點,我跟小軒子同年,你左一句秀軒哥哥,右一句秀軒哥哥,我有比他差嗎?要你一句哥哥還虧「你。」也不想想他是誰,當她哥哥他才吃了大顧。


    「叫我秀軒或阿軒都成,你太輕浮「。」王秀軒的意思指他不夠穩重,孩子氣太重。


    被同年的少年說浮躁,封錦文做人還真是失敗,不過,他最欠缺的的確是定性,容易心浮氣躁。


    「你們兩個合起來欺負人,我雙拳難敵青梅竹馬,哼!你們就偷樂著吧!我度量大,不和你們計較。」封錦文還不算太笨,知道口才上不如人索性先退讓一步。


    「誰欺負你,我們是講理的厚道人,對吧!秀軒哥哥。」她鄙夷他,說不過人就裝孬。


    「嗯!我們很厚道,封三少,你該練練身子了。」配合她的王秀軒笑著揶揄他。


    柳鎮很大,不比一個縣城小,但人數少上一半,大多往市集上聚集,空屋很多,人口並不密集,不過因為有幾間私塾,處處可見著青衫方巾的儒生,相互交談著課堂上的功課。


    文風鼎盛,商賈也不少,可是真正繁榮的卻隻有幾條相連的商店街,而且大部分已被當地人占據,稱得上生意興隆,其餘幾家皆在夾縫中生存,不好不壞的開門做生意,勉強維持生計。


    三人邊走邊聊,走著走著,不知拐錯哪個彎,越走越偏僻,人煙也變得稀少,幾棵百年老樹遮住了後頭的荒草漫漫。


    一個轉角,就見一座荒廢的宅子矗立著,四周並無人家,高牆獨戶,朱漆斑駁,門口一個酒甕已裂了碗大的口。


    「哎呀!怎麽走到這兒……」莫非是鬼擋牆?


    「這裏有什麽不對?」朱小蟬問著土生土長的封錦文。


    「沒什麽不對,就是陰氣重。」白天沒人敢打從這經過,入夜後更是人車絕跡,繞路而行。


    「陰氣重?」聞言的王秀軒眉頭一蹙。


    「別亂想,這戶人家並未發生什麽不好的事,隻不過一個丫頭被逼奸得遂因而跳井身亡,後來鬧得有點大,錢家被丫頭的家屬鬧得不得安寧便舉家搬遷,這宅子就傳出不平靜的風聲。」大家都有所忌諱,久而久之便乏人問津。


    「你是指鬧鬼?」


    「小蟬妹妹,不得胡言。」見她雙眼一亮,有點興奮,知她性子的王秀軒出言製止,免得她太過亢奮。


    「見仁見智,有人說見到白影,有人則宣稱聽到哭聲,也有人在裏頭睡了一夜什麽也沒有。」眼見為實,他是不信,不過這樣的宅子他絕對不會買,以商人的眼光來看,風險太大。


    「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一眼。」她感覺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平和,此地的磁場和她滿合的。


    「看一眼?」封錦文差點叫出聲,眼睛往某人身上一瞟。


    某人很平靜的點頭。「她要看就讓她看。」


    「她真不怕?」封錦文在他耳邊小聲問著。


    「有我們在,她怕什麽。」王秀軒笑道。


    他咕噥著。「也對,怕什麽,咱們不做虧心事,小蟬妹妹都不怕了,我們還在忸怩什麽。」何必庸人自擾。


    嘎吱一聲,塵封多年的大門被推開。


    一入目,滿是長過腰際的野草,青石鋪成的平板路不見了,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幾間房子,旁邊的側屋有些倒塌了,院子的圍牆還在,上頭爬滿蔓生野草,雖顯破舊,但看得出來曾經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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