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現在的樊霄。遊書朗多看了一眼照片,才避開目光。


    樊霄試探性的向身前的人靠近了一點,聲音嗡嗡的,像在撒嬌:“那麽屁大個職位,幾盒煙錢的獎金,以前極不入眼的東西,當時我他媽激動得微微發抖。”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迅速垮了神色:“下了台,那些人都打電話給家裏報喜,我這輩子都沒有一件值得報喜的事情,終於有了一件,卻不知要和誰去說。”


    “你的電話我足足看了十幾分鍾,最終還是沒撥,說過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我就要做到。”


    樊霄輕輕的摩梭著遊書朗的衣角,也隻敢摩梭衣角:“現在我把這半年掙到的所有錢,都壓在貨裏了,買進賣出,資金周轉起來總有斷檔的時候,能賺一點是一點,遊主任,餐廳這份工作我已經做了很久了。”


    狹窄的隔間兒,眼神無處可落,遊書朗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一直垂著眸子:“這些和我有什麽關係?隻要你沒有又再搞鬼,不來打擾我的生活,你做什麽工作,是苦是樂,賺多賺少,都與我無關。”


    遊書朗將人推遠:“樊霄,請繼續遵守你的承諾,現在讓開。”


    迴到餐廳落座,遊書朗自然被人打趣,大波浪看了一眼時間,嘖嘖了兩聲:“確實中看不中用,才十幾分鍾。”


    遊書朗幹了杯子中的紅酒,用餐布擦了一下嘴角:“所以,你才更該珍惜張世成。”


    “嘿,關我什麽事兒?”張世成無語,“說我長得不好看唄?遊子你嘴可夠損的啊。”


    笑鬧幾番,宴罷離席。遊書朗與樊霄擦肩而過,一人無視,一人迴眸,未做告別。


    經人催促,樊霄收迴目光,繼續服務,卻不知怎麽惹了席間男客,百元大鈔飄忽落地,男客折辱:“小費。”


    脊背慢慢僵直,眼瞼下壓,樊霄麵上的笑容更深。


    鞋尖踢動鈔票,席上的男人眼尾上揚,滿麵鄙夷:“不撿嗎?這麽清高還出來做服務員?”


    輕蔑的聲音骨頭極輕,傳得很遠,甚至讓行至門前的遊書朗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見樊霄背對著自己,挺直的脊背如同劍刃。


    那張鈔票安靜的躺在樊霄腳邊,不及一盒胭脂的價格。


    手臂搭著椅背的男客再次催促,顯然已經有些惱怒。


    遊書朗眼中的那柄利刃緩緩彎折,高大的男人沉下身子……


    “遊子,電梯來了。”


    遊書朗靜矗半刻,收迴了目光,轉身向電梯走去。


    拾起小費的樊霄倍顯殷勤,紅酒慢慢滑入杯中,一杯送到男客手中,一杯送到妖嬈的女人麵前。


    “先生,用幫您存一下圍巾嗎?”樊霄服務周到。


    男客享受著底層階級對權勢的屈服,將頸上的男士圍巾送了過去。


    打開專屬存衣櫃,圍巾被隨意一扔,樊霄的長指在男客的西服中一探,果然找到了名片。


    輸入姓名及公司,手機中檢索出大量信息。


    翻翻找找,看到了一張夫妻合照,樊霄輕嘖,笑容越發溫和。


    晚餐不過半程,男客的正妻便掀了桌子。


    打打鬧鬧,吵吵嚷嚷中,樊霄在角落,於自己的掌心落下深深一吻。


    ……


    第90章 清純的小玩意兒


    性能優越的跑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遊書朗坐在副駕駛位接通了視頻請求。


    黃啟民上了年紀,最近精力不濟,很少出現在實驗室,工作溝通全靠電話會議,他又是個隨性的,電話說來就來,不分時間,好在務實,從不拖遝。


    短短幾分鍾,多人電話會議結束,捧著麵碗的田小恬隔著屏幕笑嘻嘻:“遊哥,鏡頭向左轉一轉,我想看看開車的是誰?要是不帥,配不上我們遊哥,我可是要鬧的。”


    聞言,會議室的其他幾人都靠近屏幕,成了大頭娃娃,連黃啟民也捧著茶杯又坐迴來,鼻梁上架起了老花鏡。


    即便是死亡角度,遊書朗在屏幕中也稱得上英俊,他不鹹不淡的掐滅眾人的八卦之火:“小田,吃完麵記得擦嘴,還有,祝大家周末愉快。”


    退出會議室,遊書朗收起手機對身邊的人說:“不好意思,同事開玩笑的。”


    “沒事。”一張年輕的冰塊兒臉轉了過來,“如果遊部長能將鏡頭轉向我,我會很開心的。”


    “我已經離開恆通了,小秦總還是別叫我遊部長了。”遊書朗擅長四兩撥千斤,撿著不緊要的話題繼續。


    秦之楊倒是上道,當即切換了稱唿:“那書朗也別叫我小秦總了,可以叫我之楊。”


    遊書朗看向窗外,糾正:“叫遊哥吧,小秦。”


    話音落了很久,一直目視前方的秦之楊才淡淡地應了聲“好”。


    到了餐廳,車子停入停車位。秦之楊接了通電話,期間示意遊書朗幫他開一下後備箱。


    按動開關,備箱蓋緩緩打開,一團燃燒的火焰跳躍而出。塞滿了整個備箱空間的火紅玫瑰,點綴著彩燈,異常嬌豔。


    “生日快樂!”秦之楊走過來,“約了你三天,還真怕今天請不動你。”


    遊書朗很少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如今卻讓他結結實實的領教了一次。小孩子追人的手段讓人無語,秦之楊雖然長了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卻比當年的陸臻還要折騰。


    他輕嘖了一聲,再次按動按鈕,將滿車的玫瑰重新關進黑暗。


    “不喜歡?”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身份證上的日期是胡亂寫的,花很漂亮,但不適合我。”


    畢竟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即便生了副冷麵,也看得出秦之楊此時的尷尬。


    “那你生日哪天?我重新幫你慶祝。”


    本想著找個契機與秦之楊說開,見他此時執拗,遊書朗便也直截了當。


    “小秦總,哦,小秦,你的心思我清楚,但我們不合適,之前的事情謝謝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感謝是感謝,感情是感情,混淆不了。如果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那就以朋友的身份繼續聯係,你要是覺得做不了,斷了也行。”


    見秦之楊愣怔,遊書朗拍了拍他的側肩:“這事不急於一時,你慢慢想,不慶祝生日也有飯吃吧?餓了。”


    剛剛轉身,就聽秦之楊的聲音響於身後:“用慢慢考慮,我現在就迴答你,不做普通朋友,我會追求你到你對我動心的那一天。”


    遊書朗停住腳步,忍住了扶額的動作,他從口袋裏翻出煙,拋進嘴裏,轉身往迴走。


    直至離得秦之楊極近,才偏頭在他耳邊說道:“我不是什麽精神柏拉圖,你這種清純的小玩意兒最好離我遠點兒。”


    說完,遊書朗撤開身體,調轉方向,向停車場的入口走去。


    “遊書朗!”紅得像隻蝦子的秦之楊依舊麵無表情,“可以的,我和你上床。”


    草!遊書朗不知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為什麽日子總是過得這麽不消停。


    他沒轉身,隻是揚了下手,懶散道:“我對你沒興趣。”


    遊書朗的心情有些糟糕,買了杯咖啡,坐在中心廣場上放空。


    繁華區域,人頭攢動,夏末的風已經帶了涼意,偶爾會卷來一片落葉,落在堅硬的石板上,化不成春泥,平添遺憾。


    咖啡涼得很快,喝到胃裏是冷的,遊書朗沒有浪費的習慣,小口小口抿著。


    對麵輕奢的家具館,整麵幕牆用金色裝飾,夕陽斜照,晃得人眼睛生疼。


    遊書朗剛要錯開目光,便見到一個熟悉的麗影從門內走出,身邊還畢恭畢敬的跟著一個男人,脊背微微貓著,麵皮子帶笑,擠出的都是皺紋。


    雙眉一壓,略略沉吟,遊書朗喚了聲:“史總。”


    光鮮亮麗的女人十分驚喜,見遊書朗走近,便挎上了他的臂彎:“還真是巧,在這裏遇見你。”她目光一掃,笑著問:“就你自己?你那個難纏的朋友呢?”


    手裏拿著咖啡杯的遊書朗有些無奈:“多久的老黃曆了,史總還翻?”


    “這位是?”遊書朗的話題瞬間轉到了隨行在側的男人身上,並且送出友善的目光。


    “啊,家具館的老板,姓……?”


    “齊,齊天盛。”男人趕緊向遊書朗遞上名片。


    遊書朗寥寥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咖啡杯十分自然的遞到了男人手中。


    “齊老板幫忙拿一下,我將您的名片惠存起來。”


    商界赫赫有名的“史娘子”的朋友,來頭自然不小,齊天盛恭恭敬敬地接過咖啡杯,雙手擎著。


    說是惠存,名片隻是被隨意放入口袋,遊書朗拿出自己的錢夾,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然後笑著接過咖啡杯。


    “辛苦齊老板了。”隨即遞上鈔票,“你的小費。”


    “什麽?”齊天盛一怔。


    “嫌少?”遊書朗又去翻自己的錢包。


    “不是。”齊天盛看了一眼饒有興致作壁上觀的女人,硬著頭皮笑著說,“舉手之勞,談什麽小費。”


    “雖然說你是老板,但身在服務行業,就是服務員,小費還是要給的,是不是史總?”


    女人揚揚眉,然後點點頭:“這話沒錯。”


    齊天盛麵容有些扭曲,但一想到女人剛剛定下的大單,便隻能強壓心中的怒火,咬著後槽牙去接遊書朗手中的鈔票。


    “那就謝……”


    他的話未說完,就見那拿著咖啡杯的男人兩指一分,那張鈔票飄飄蕩蕩地落在了地上。


    十分明顯的惡意,任人都能察覺。遊書朗還在鈔票上踢了踢,毫無誠意的說道:“抱歉啊,沒拿住。”


    車子已經開出了很遠,女人還在笑。


    “我沒想到他真的會去撿,為了單生意,臉都不要了,你是真把他逼得不輕。”


    “我是借了史總的勢。”冰咖啡在胃裏鬧騰,遊書朗用手包裹了胃部,感激道,“什麽時候史總有時間,賞光讓我表達一下謝意。”


    女人笑著點點頭,又問:“你和那姓齊的有過節?”


    眼神閃了閃,遊書朗迴道:“算是吧。”


    他在胃部揉了兩下,伸手向前方一指:“我家就在那個小區,史總前麵停車就好。”


    車子緩緩停下,車燈將已經暗淡的天色照出了一塊澄明。


    女人拖著長聲一“呦”,笑道:“那是你那本老黃曆吧?是不是在等你啊?”


    遊書朗聞言向小區門口一看,一身工裝,率性不羈的樊霄正靠在他那輛舊摩托車上,斂眉沉目,貌似與人對峙。


    而站在他對麵的人,遊書朗今天剛剛見過,是那個輕易就放棄了精神柏拉圖的秦之楊。


    胃,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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