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書朗仰著頭吸了一口煙,拉伸的頸部讓凸起的喉結顯得更加鋒利,緩緩滑動,男人向上方的虛空長吐白霧:“不要怕一無所有。”他偏頭看向樊霄,眸子裏揉入暖光,“真的一無所有了,還有我,我養你。”筆下一頓,線條偏離了軌道,樊霄第一次手握畫筆,卻沒有作畫的欲望。用了好些力氣,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遊主任今天喝了酒,醉話可算數?”“算數。”男人碰碰自己的唇,“不然你來蓋個章。”火舌在體內燒了起來,樊霄緊緊地握著炭筆,兩個人的眼神交纏了好一會兒,他才冷聲道:“躺迴去,扣子再向下解兩顆,拉高西褲,漏出腳踝。”他放下筆,站起身,走過去。“我這人得先嚐了滋味才能畫得好。”雙臂支撐在男人身子兩側,他誘惑,“遊主任想要一副好畫作嗎?打開腿,求我進去。”白色的襯衫被揉爛了,那截腳踝上的紅痕入了畫……“想什麽呢?問你話呢!”施力華撞了一下出神的樊霄,“你和那個姓遊的這麽糾纏著,到底想要幹什麽啊?”男人垂下目光,握著酒杯的指節壓得發白,脫口的聲音低沉且譏誚:“做什麽?不過是日子無聊,拿他來打發時間,玩夠了、草膩了,就甩了唄。”第49章 皮手套“每天那麽多重點工作匯總到總裁辦,需要我來溝通、協調與督辦,如果車輛安排、會議室分派這樣的小事還需要我過問,那總裁辦還要你們幹什麽?”遊書朗將一張《車輛外出申請單》甩在桌麵上,緩緩抬眼,臉上的線條如刀刻般生硬:“兩個副總裁同時要用最高級別的商務車,你誰也不想得罪,所以覺得不好處理?如果這點協調能力都沒有,我想總裁辦的崗位也根本不適合你。”他拿起電話,切了內線:“去確準一下李總的客人是不是清宇藥業董事長的夫人和女兒,如果是,用劉廠長那輛敞篷跑車接待兩位女士,接機的時候車內備上一些鮮花和玩偶,我記得尚清宇的女兒年紀不大,應該喜歡這些。”放下電話,遊書朗看向垂手站在辦公桌前忐忑的下屬,語氣溫和了不少:“你要記住,在總裁辦工作不能做萬金油,也不能當老好人,做事要多動腦子,沒有什麽事是協調解決不了的。”他將車輛申請單推到男人手邊,“以後遇事先別犯難,多想幾條途徑,總會找到最佳的處理辦法的,好了,你先出去吧。”下屬敬服的點點頭,拿著單子轉身出了辦公室。待人離開,辦公室卻並沒有安靜下來,緩而從容的腳步聲響起,遊書朗微微偏頭看到樊霄從隔間出來,倚在了紋飾繁複的木雕門框上。遊書朗的辦公室有一個隔間,以前用作召開小型會議,因使用頻率不高,現在改成了檔案室,存放著博海曆年來的各種資料,從檔案盒的立簽來看,便是博海藥業龐大且詳盡的發展史。此時,樊霄正手握一冊資料斜倚亂靠,他敞著衣懷,喉下的襯衫扣子解了兩顆,脖頸上的水光和牙印清晰可見。“遊主任訓人的時候真兇,我在裏麵都害怕了。”遊書朗恨得牙癢,眼角乜了一眼辦公室的門,沉聲道:“害怕就規矩點,把衣服整理好。”樊霄做出無辜的表情:“遊主任要給我種草莓,我哪敢不從?”這話要從兩人剛剛在隔間查閱資料時說起,北方冬季暖氣給得充足,幹燥的熱浪包裹著皮膚,有些滯悶。遊書朗拉了拉高齡毛衫,隨口斥了一句樊霄:“以後不許又啃又咬,什麽狗毛病。”卻架不住有人賽臉,長指解了兩顆襯衫扣子,將端方的辦公室主任往脖頸上一按:“遊主任還是太善良,若想人不犯你,你必以牙還牙才是。”男人身上雋永的沉香味道,也沒能壓住遊書朗的火氣,他這些日子真是把樊霄慣得無法無天,在家裏寵著縱著也就罷了,在辦公室哪能容得他這麽放肆。遊書朗起了管教狗子的心思,便也沒躲,用嘴唇摩挲了一下溫熱的肉皮,隨即啟齒,一口咬上了樊霄頸間的軟肉!力氣用的不輕,被叼著肉的男人卻沒避沒躲,似乎還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動,手指插入遊書朗的發間,溫柔的輕輕撫弄。遊書朗有些挫敗,正想換個法子整治惡劣的男人,就聽見自己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他猛然起身,頭頂差點撞到樊霄的下巴,迅速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抹去了唇上的水漬。再抬眸,又成了那個從容妥帖的辦公室主任。冷眼掃過樊霄,他緩步走出隔間,道了那句姍姍來遲的:“進來。”送走了下屬的遊書朗端起茶杯,長指挑起杯蓋撇動浮茶,吹了吹呷了口熱茶。被茶香浸過的嗓音異常清潤,鑽進耳朵裏,順著周身經絡遊走,末了,勾起一片愉悅。“樊總,一周五天工作日,有三天你都長在博海,三天中有大半的時間你都待在我的辦公室,別人會懷疑你是商業間諜,打著投資的幌子竊取博海的機密。”這話說得透著不爽,樊霄知道自己應該小心應對了。他將手中的文件插迴檔案架,一邊係扣子一邊擎著笑踱到遊書朗身邊,他不答話,屈身扶在辦公桌上,用手捉了幾縷茶香嗅嗅,問道:“這茶好喝嗎?”紫砂茶壺裏還有溫熱的茶湯,遊書朗倒了一杯,推到樊霄麵前:“品品。”以樊霄的性子,必定會到遊書朗的唇齒間嚐一嚐茶香,可他如今將人惹急了,因而不敢繼續造次。樊霄學著遊書朗的樣子滋溜了一口,褐色的茶湯剛一入口便皺起了眉頭。即便如此,他也滿飲了一杯,將空杯推到遊書朗麵前,說:“你都請我喝茶了,我自然要還禮,周末我煲冬蔭功湯給你喝怎麽樣?”遊書朗靠在椅子上詫異地挑眉:“你煲?”“我煲,再做一道咖喱蟹、辣牛肉沙律、泰式炒河粉。遊主任喜歡看老片子,我找了幾部泰國不錯的老片子,我們邊吃飯邊看,好不好?”樊霄又來挨挨蹭蹭,“所以,遊主任別生氣了?”周末。遊書朗很少擁有自己的周末,以前不是加班,就是陪陸臻參加聚會。陸臻愛熱鬧,約會很少兩人出行,各種主題的paty,各種人聲鼎沸的場合,遊書朗雖然不算喜歡,但也耐心地陪著,偶爾還要幫陸臻收拾一下糟糕人際關係惹下的爛攤子,盡到了一個男友全部責任。其實,遊書朗是有些渴望過一個簡簡單單的周末的,二人三餐,留聲機的音樂或老電影的台詞,陽光從窗子照進來,地板上的光影從東移到西,光腳踩上去暖融融的。哦,忘了,樊霄不喜歡陽光,那就把最後一項去除吧。遊書朗的唇邊多了些笑意,無奈地說道:“站直到沙發上坐好,我就饒了你。”樊霄見好就收,添了杯茶,抽了份資料,坐到沙發上去看。他看得不算專心,時不時會瞄遊書朗一眼。男人今天穿的暗紅色高領羊絨衫是樊霄買的,遊書朗初見時皺眉,並沒有要穿的意思。樊霄也不勸,隻是又從購物袋中拿出一副軍用皮質手套。他握著手套輕輕抽打在掌心,毫無意外地看到遊書朗眼中暗閃的幽光。。遊書朗抽出一根煙咬在齒間:“我穿這件羊絨衫,你帶手套給我看?”遊書朗喜歡自己的手,樊霄深知這點,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遊主任單純了,哪有那麽簡單的好事。”購物袋再次被展開,樊霄用手指挑出一件輕巧的東西:“明天穿毛衫,現在穿這個,遊主任如果同意,我今晚就…”握在手裏的軟皮,緩緩劃過遊書朗的臉頰、頸項、胸膛…以及不可言說的地方。樊霄俯身,湊近遊書朗的耳邊:“你同意,我今晚就帶著手套草你!”耳朵上細小的絨毛瞬間立了起來,遊書朗又看向那片稱不上是布料的丁子庫。“成交。”他壓著厲色緩緩說道。美妙的記憶在關鍵時刻被一串鈴音打斷,樊霄見遊書朗接起電話,簡短的交流聽不出具體內容,但男人麵上凝重的神色,卻是樊霄從沒見過的。“怎麽了?”樊霄問。“嗯?”已經掛斷電話的遊書朗有些愣怔,片刻之後,他說,“周末我有事情要處理,就不陪你了。”第50章 不同居遊書朗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多上了一層台階。他轉身返迴,走到自家門口,剛想掏鑰匙開門,才想起來房門已經換上了指紋鎖,老舊的門鎖連同自己和陸臻還迴來的鑰匙都被樊霄扔進了垃圾桶。樊霄醋勁兒太大。思及此,遊書朗露出了一個無奈又縱容的笑容,這是他今天第一個笑容,破開了周身層層的陰雲。用指紋解了鎖,遊書朗拉開門,迎接他的不是一室寂寂,而是濃鬱的咖喱味道。廚房的煙機在響,鍋鏟交錯的聲音中,間或蹦出一句泰語,雞飛狗跳的。遊書朗換了鞋,拎著公文包走到客廳的壁角,這裏能看到廚房的全貌。高大的男人穿著黑色襯衫,卷起袖口,露出健康有力的小臂。他紮著深咖色圍裙,額發用簡單的波浪發箍向後攏著,側臉的線條剛毅,輪廓深邃,揮動鍋鏟時,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催得人欲念橫生。遊書朗靠在牆壁上眯了眯眼睛,覺得這樣的“尤物”放在廚房不如放在床上。忽然,灶台爆出了一串火苗,大有沿著鍋底燒到鍋裏去的架勢,樊霄快速後退一步,罵了一句,雖然是泰語,也聽得出不爽。“我來。”遊書朗放下公文包,快步走進廚房,在樊霄詫異的目光中,將炒鍋端離灶台,關了灶上的火。“油濺到火上了。”他轉頭看身後的樊霄,“嚇到了?”“你什麽時候迴來的?不是說還有半個小時嗎?”壓滅了火舌,遊書朗再次將鍋放迴灶台,打開了燃氣。“過來。”他笑著命令。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拳,樊霄自然將“過來”理解為相擁。他剛剛從後麵圈住遊書朗的腰,就得到了男人的吻。遊書朗在他唇角親了親:“想你了,車子就開得快了一點。”樊霄的心裏像被塞滿了五彩繽紛的糖塊,甜得人。他將遊書朗用力壓進懷裏,恨不得揉進自己的骨血。遊書朗在他手臂上輕拍,笑著問:“這菜我不會做,需要怎麽弄?”樊霄含著他的耳尖:“收湯就可以。”旁邊煨湯的砂鍋正冒著熱氣,驅走了遊書朗從外麵帶進來的一身寒氣。“沒想到你還真會做菜。”“不太會,打電話和泰國家裏的廚師請教的。”樊霄從口袋中翻出一張皺巴巴寫滿泰文的菜單,“為了這個周末研究好幾天了。”鍋中的湯汁翻湧著泡泡,濃鬱的咖喱香彌漫在空氣中,遊書朗疲累了一天的心在此時變得酸酸軟軟。放鬆脊背,身體靠進身後堅實的懷抱:“對不起,是我掃興了。”樊霄隔著他關了火,堅硬的下頜角蹭過遊書朗的臉頰,與此同時溫柔的話也輕輕劃過,像江南三月的春雨一樣細密無蹤:“哪裏掃興了?現在不是周日的晚上嗎?周末還沒過呢我的遊主任。”三菜一湯,雖然味道一般,卻讓遊書朗添了兩次飯。電視機裏放著老電影,東南亞深目削頰的俊男美女的確養眼。厚重的窗簾擋住了星光,一方鬥室中隻有黑白的光影和食物的濃香。深疲之後的放鬆,讓遊書朗倍加珍視樊霄的付出,而遊主任若是存了哄人的心思,會讓人從皮肉酥到骨縫裏,酥了骨頭的樊霄晚餐中途就給自家廚師發了幾次信息,連續三周的菜譜都已敲定妥當。可是,什麽也擋不住醋王的隨時上線。樊霄舀了一匙冬陰功湯送到遊書朗嘴邊,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前男友的廚藝怎麽樣?”麵對醋王,遊書朗總是無奈的,他不願詆毀前任,又知樊霄敏感,隻好避重就輕:“他工作忙,不怎麽進廚房。”“所以都是你做給他吃?”樊霄半笑不笑的陰陽怪氣,“遊主任的工作是挺閑的。”遊書朗就著樊霄的手喝了湯,長臂一勾便吻上了男人的唇,一口湯兩人喝,唇齒勾纏間遊書朗笑道:“寶貝兒,下迴煲湯少放醋,我吃不消。”他起身主動坐到樊霄的腿上,垂頭吻上了那雙驚喜的眼:“今晚我不想任何人打擾我們,這是我們的周末。”此時的樊霄自然是遊書朗說什麽便是什麽,他將手伸入男人的襯衫,在光潔的背上遊走,目光已如圍獵的野獸:“這麽美好的周末,接下來做點什麽啊遊主任?”遊書朗覆上樊霄箍在自己腰間的手,目光瞄了一眼放著皮質手套的抽屜。樊霄聽到了自己血液逆湧的聲音,他伸長手臂打開抽屜,取出黑色的軍用手套,嗓音暗啞地問道:“還想要?”兩人之間的距離隻容得下彼此的唿吸,遊書朗接過手套,慢慢地戴在樊霄的手上,近似虔誠。皮革隔絕了溫度,反射著幽光,看起來禁欲又冷酷。遊書朗拉著那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頸項上,眸光清冷,雜糅著支離的破碎。“你不想要嗎?”黑與白,強硬與脆弱,權利與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