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在緩緩流淌,也隻有音樂。樊霄的笑分很多種,現在這種是遊書朗沒有見過的。神情憊懶,漫不經心,卻無人能忽視他身上陡然出現的壓迫感。太子爺這些年被人捧得慣了,如今麵上也有些難看,不過他與樊霄交好也是為了生意,因而隻能硬撐著笑臉給遊書朗賠不是。“瞧我這話說的,遊主任可千萬別介意。”遊書朗沒想到樊霄為了自己能這般不客氣的擺臉色,心中說不熨帖是假,他看了一眼樊霄,眼中的謝意不言自明。被迫卷入風暴裏的他舒眉淺笑,目光從樊霄身上收迴,若無其事地輕輕揭過:“其實薛副總說得沒錯,做辦公室工作首要是以服務為主,什麽場合做什麽樣的事心中自要分明。”他的話不卑不亢、言辭懇切,讓太子爺找迴了幾分麵子,神情略略好看一些。遊書朗的目光旁移,落在了女孩身上,繼續說道:“小碗是嗎?既然你的老板讓我指點你一下,那我今天就托大一迴,教一教你。”他不急不緩地起身,走到女孩身邊坐下,在桌子上尋了個空杯,擰開礦泉水到了半杯。“要做好服務首先要保持清醒,若你喝醉了,誰來照顧你的老板?”男人將水杯推到女孩手邊,菲薄的唇角微微上揚:“辦公室人員參與宴請第一條,沒酒量不端杯。”女孩的眼中盛滿了感激之色,遊書朗掃了一眼太子爺,果然麵色不虞。“可是,我們小碗有酒量啊,既能陪好各位哥哥,又能照顧好我這個老板。”太子爺放在女孩肩上的手拍了拍,探身與她對視,話裏夾著涼風,“是不是小碗?”女孩的身子更僵了,她攪著手猶豫了很久,才在太子爺近乎逼勢的目光下輕輕點了點頭。“哎,這不就得了。”男人將女孩麵前的水杯順著玻璃桌麵一推,滑出了很遠,水麵震蕩,一杯水撒了半杯。“來吧,幹杯吧!”太子爺舉杯的時候,樊霄一直睨著遊書朗,準確的說,他的目光自始至終從未離開過他。此時的遊主任麵目平靜,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可是他摸了煙,垂著眸子扔到嘴裏,沒有點燃。含著煙的聲音依舊清晰,樊霄聽他說:“光喝酒有什麽意思?”抬起眸子,他笑:“玩牌嗎?誰輸誰喝。”“好啊。”樊霄拉著長聲第一個響應。一直看戲的詩力華怔了一下,隨即也咋唿起來:“打牌打牌,早就應該打牌了。”太子爺看著女孩再次放下的酒杯黑麵,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啊,玩什麽?怎麽喝?”“梭哈怎麽樣?”遊書朗摸了打火機偏頭點了煙,骨節分明的手指把玩著金色浮雕打火機。得到認可,他將打火機送迴口袋,摘了煙雙指夾著,從遊戲籃裏取了撲克。直到看到遊書朗行雲流水的洗牌,樊霄才確定他真的會玩牌。修長的手指被黑色的桌麵襯得更白,利落地洗了三次牌後,遊書朗單手上下切牌,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淡淡地問道:“誰玩?”名利場中最外化的便是地位等級,包房中除了樊霄、詩力華與太子爺,沒人在往上湊。遊書朗心中了然,將牌依次送到三人麵前,讓他們切牌。“小碗也玩。”太子爺切了牌,隨口送出一顆炸彈。拿牌的手微頓,遊書朗翻起眸子看了一眼女孩,問道:“會玩?”女孩點頭:“薛副總教過。”遊書朗沒說什麽,清出桌麵開始發牌,隻有樊霄看到了他口中咬的煙蒂上出現了一圈壓印……詩力華在眾人的起哄聲中逐個吞了四小杯朗姆酒。他愛朗姆酒的軟潤、甘甜,但這酒後勁兒不小,現在他已經有了醉意。“擦,怎麽總是我輸?”他幹了最後一杯,將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算計道,“樊霄喝了4個,遊主任2個,老薛你喝幾個了?”雙手大張放在沙發靠背上的太子爺哼了一聲:“我喝幾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小碗一個沒喝。”女孩手邊的精致木架上放著八小杯褐色渾湯,正是剛剛加了料的那些酒。“薛副總教出來的人自然是好技術、好運氣。”遊書朗適時恭維。“我來發牌吧,”太子爺鬆肩落胯地伸手,“怎敢一直勞煩遊主任。”遊書朗剛想迴絕,太子爺旁邊就有人送上了一副新牌。男人接過來洗牌切牌,意味不明的瞄了一眼遊書朗才開始分牌。一局之後,女孩輸了。太子爺摸著自己左耳上的鑽石耳釘不住歎息,眼睛卻往女孩高聳的胸脯上瞄了幾眼。女孩端起酒杯,放在唇邊。太子爺挑高眉毛,綠頭發吹起口哨,詩力華左顧右盼,樊霄看著遊書朗。深吸了一口氣,女孩緩緩抬高手腕……“等等。”女孩被叫停,出聲的是她身邊清雅的男人。“怎麽能讓人家姑娘獨自喝酒,”遊書朗笑著端起自己的酒,在女孩的杯上輕輕一磕,“我陪你。”“哦對了,”男人的雙目驟然一深,嘴角擒著分明的笑意,瞳眸擒著光華,竟比往日還要深沉幾分,“如果有人醉了,在席間要與你喝交杯酒,你作為一名接待人員應該怎麽做?”不著邊際的話題,女孩茫然,眾人更是疑惑。轉瞬他們又聽到遊書朗溫和地說道:“你就當我好為人師吧,今天我來教你。”他拿過女孩手中的酒杯放在木架中,然後對換了女孩和自己的木架。一杯本屬於女孩的酒,現在拿在遊書朗手中:“你可以說,交杯酒不方便,但是可以交換酒來喝。這樣既不影響工作,又不至於得罪客人,一般品性還ok的男人是不會再提出過分的要求了。”“記住了嗎?”遊書朗再次與女孩碰杯,眼中的眸光劈開了一室的汙濁。樊霄壓平了嘴角,他從口袋翻出火柴,兩指捏著一角,不斷地翻弄。一直鬧騰的詩力華此時安靜下來,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遊書朗,又在看到樊霄手中翻來覆去的火柴盒時露出更加驚訝的表情。樊霄在煩躁?樊霄竟在為自己的“樂子”煩躁?不待他細想,遊書朗那邊意外手滑打翻了一杯酒,酒香彌漫而起,褐色的酒湯濺到白色的襯衫上,迅速氤氳到了布料裏。男人用手掃了掃衣服,赧然地吐了一句:“不好意思。”他又端了一杯,還未送至唇邊便聽到太子爺涼涼的聲音:“遊主任,這迴可別再灑了。”濃密的睫毛跳了兩下,遊書朗緩緩勾唇,笑意蔓延開來,幽暗的房間內仿佛明珠生暈,光彩琉璃。翻手利落地吞酒,遊書朗喉結滑動的時候,詩力華聽到了樊霄手中的火柴盒被捏扁的聲音。遊書朗一共喝了四杯,喝空最後一杯後他輕輕落杯,從容的起身,慣常一般笑言要去方便一下。太子爺此時的目光中竟帶了三分佩服,嘿嘿笑著,抬手恭送:“快去快去。”不疾不徐,穩健從容,強健的臂膀拉開厚重的大門,直到那扇門緩緩地關上,遊書朗的目光才冷了下來,向著衛生間的方向大步跑了過去……馬桶按鍵被修長的手指按下,衝水的聲音響起,遊書朗慢慢起身,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推開隔間的門,抬眼便看到了倚在洗手台上抽煙的樊霄。“喝多了?”他摘了煙,遞了一瓶水。“嗯。”遊書朗走過去接了,在洗手台漱口又洗了把臉。直起身子,他將擦臉的紙巾扔進紙簍:“今晚…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又笑道,“你們玩得開心。”樊霄滅了剛燃的煙:“我送你。”“不用。”“走吧。”男人走在遊書朗的前麵,隻留給他一個高大的背影。熱,很熱。身體裏升騰起一團火。唿吸越來越粗重,遊書朗在剛剛認識不到半年的男人身邊跌入欲望的深淵……第14章 狼狽至極熱,很熱。身體裏升騰起一團火。清雋的臉微沉,眼神冷得懾人。遊書朗不是未經世事的小白花,他知道自己身體中的這種異常反應代表著什麽。那些藥即便吐了大部分,僅剩的殘餘竟也這麽厲害!難耐的灼熱從下複向四肢百骸延伸,讓他覺得自己像被架在了一個巨大的蒸籠上。挑開一顆襯衫扣子尤覺不夠,遊書朗又放下了半截車窗。八月末的夜風溫柔有餘野蠻不足,因為車速帶來的微微涼意並不足以壓下他身體中接連而起的熱潮。樊霄就坐在身旁,隱於車內的幽暗之中。他們都喝了酒,所以叫了代駕,車子滑行在護城河畔,斑斕的亮化燈帶猶如驚鴻入心的遊龍,光線從遊書朗的方向打入車內,包裹住他,繼續延伸,在樊霄的腿上結束,留下了一條異常清晰的明暗分割線。光亮中,修長的大腿上放著一隻手。那隻手的指甲總是修得幹淨整齊,手背的脈絡隱約可見,大且寬厚。遊書朗錯開眼睛,平視前方的座椅靠背,問道:“師傅,還有多久能到?”他本以為自己克製得很好,可一張嘴暗啞的聲音中還是透了些許虛空。他皺眉,決定再不開口。會所建在半山,距市區不近,代駕看了一眼手機地圖,迴複:“導航上顯示距離目的地還有45分鍾。”眉頭再次蹙緊,遊書朗估計了一下自己的忍受能力。“接下來還有什麽事嗎?很急?”陰影中的男人緩緩問道,“還是身體不舒服?”本不想再說話的遊書朗……“沒事…隨便問問。”隨即將頭轉向窗外,不想再聊的舉動。隱在暗處的男人望著那片柔軟的發絲,沒有言語。過了護城河,還要走一段高速公路。身體裏的火苗燒成了火束,遊書朗的皮膚被灼燒得滾燙,他已經繃不住脊背,整個人泄力地委坐在車椅中,渾身提不起一絲力量。此時他萬分慶幸車裏的幽暗,因為現在隻有黑暗才能掩蓋他如此的窘迫。火苗亂竄,口幹舌燥!遊書朗從置物架上取了一瓶水,拿在了手中卻指尖泛軟擰不開瓶蓋。“我幫你。”樊霄的手從膝上抬起覆蓋在水瓶上,另一手一旋,輕鬆地開啟。瓶身上的兩隻手交疊了一小部分,極為普通的碰觸卻讓遊書朗的意識差點潰敗。“……謝謝。”“你確定沒有不舒服?”樊霄從陰影中探出身子,認真地打量遊書朗,“為什麽臉這麽紅?”抓著水瓶的手瞬間用力,瓶身被抓得變形,水緩緩地溢了出來,順著塑料澆在指間,冰涼的觸感讓遊書朗尋迴了一點理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四麵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二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二兩並收藏四麵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