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間夾著煙,在陸臻走近前主動滅了,抬手扇了扇還在升騰的白霧,向來者露出了笑容。陸臻下意識地又去拉褲腿,恨不得找一塊布遮上向來引以為傲的長腿。“很好看。”男人的嗓音十分好聽,清冽裏帶著若隱若現的沙啞,鑽入耳朵,像羽毛輕輕拍打,酥癢又繾綣。“隻是搞不懂你是熱還是冷。”語中含著促狹,他不帶情澀的目光在陸臻光裸的大腿和人造毛的寬大外衣上切換了一遍,再次肯定,“不過確實好看。”那種感覺又來了,被人握住唿吸一樣的感覺。陸臻的手指抓握了一下空氣,然後僵硬地說道:“樊先生,今天謝謝你,其實你不用破費的,他們……算不上我的朋友。”“知道。”“知道?”不知是不是沾了酒,男人的笑容不似剛剛溫和,他慵懶的靠在車上,散漫的弧度掛在唇角。“進了屋子便見你像小公雞一樣,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他們麵前,想也知道肯定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寵溺黏糊的“小公雞”不比“臻臻”的殺傷力低,陸臻自動忽視了心中莫名的波瀾,勉強地尋了一圈記憶:“你不是最後才看見我的嗎?”男人哧哧地笑,帶出一點頑劣:“做樣子罷了,增加戲劇效果。”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樊霄果然在陸臻眼中看到不解。兩人所占的位置臨著停車場,這會兒有車從陸臻的身後通過。樊霄的長指搭在青年外衣的鎖鏈紐扣上,輕輕一勾,將他驀地拉至自己身前。汽車唿嘯而過,帶起的流風將陸臻衣服上的人造毛吹得飛舞,就像他現在管不住的心髒,全亂了。手指未鬆,依舊勾著紐扣,樊霄低頭看著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青年,輕聲道:“請他們喝酒是在打他們的臉,誰也不能欺負我的、臻臻。”“!!!”好熱,畫室的熱浪,夏日的暑氣、血液的溫度都在燃燒!陸臻愣愣的盯著男人英俊的麵龐,感覺著沉重又急促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自己的耳膜。驀地,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撕開了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氛圍。陸臻猛然後退一步,慌亂地拿出手機,在看到上麵跳躍的名字後,神色瞬間一凜。樊霄成功地接收到了陸臻表情中的那份懊惱和自責,他將身子再次倚在車上,饒有興致卻又彬彬有禮地問道:“需要我迴避嗎?”陸臻搖了一下頭,接起了電話:“嗯,快結束了,現在和……朋友在一起。”果不其然,樊霄聽到了遊書朗的聲音從聽筒中隱隱傳來。垂下眸子,掩下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勾出煙盒,彈了一支煙出來咬在齒間。適當的吸煙能夠讓心情更加愉悅,比如現在。以橋正裏陸臻的電話還在繼續:“你加班吧,不用來接我,到家我會給你電話,啊~”高大的身影忽然壓了過來,像是要將陸臻擁入懷中一樣,強健的胸膛幾乎貼上了他的口鼻,絲薄的西褲料子掠過他光潔的大腿,留下了一片涼意。男人的手快速在陸臻的身側一揮,帶起的風打在了青年的頸上。樊霄沉下身子,靠近陸臻的耳邊用極低的氣音緩緩地說道:“有蚊子,已經幫你趕跑了。”他歪頭瞄了一眼放在青年另一側耳邊的手機,好心的提醒,“電話裏的人問你怎麽了?他好像有點……焦急。”陸臻像從深夢裏忽然醒來,迅速用手半攏手機,慌忙說道:“我沒事,別擔心,就是遇到了……飛蟲。我先掛了,好,再見。”陸臻放下電話,暗自舒了口氣。如今,樊霄已經撤迴身體,含著煙問道:“抽支煙,介意嗎?”見青年搖頭,他用火柴點了煙,然後腕子搖動熄滅了那團螢火。“剛剛電話裏是你……?”樊霄吐出的白霧與聲音一起散在陸臻耳邊,青年沉吟了片刻,像下了決心似的說道:“樊先生,今晚讓你破費了,那些酒錢我會還給你,但我現在沒有那麽多,可不可以讓我一點一點慢慢還?”不等樊霄反應,他又快速地說道:“還有,剛剛電話裏的是我的……”“樊哥、陸臻?你們還沒走?”悅耳的男聲忽然打斷了陸臻的話。循聲望去,是剛剛坐在包房沙發正中央的漂亮男人。他從會所出來,拾級而下,笑容很甜,眼神似鉤子似的,始終落在樊霄身上,未分給陸臻半分。施施然地走來,漂亮男人站得離樊霄極近,仰著頭露出嬌嗔的神情:“樊哥的酒都把人家喝醉了,你酒買的痛快,醉了人卻不管了。”“是嗎?”樊霄淺淺咬著煙蒂,在薄藍色繚繞的輕煙中乜了一眼身邊的人,散漫地笑道,“那還真是罪過。”然後目光一轉,他的目光重新放迴陸臻身上,問道:“你剛剛說電話裏是……誰?”陸臻看了一眼站在樊霄身後,目漏輕蔑的漂亮男人,慢慢地握掌成拳,搖了一下頭:“沒什麽,他是……家人。”樊霄挑眉:“家人?”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愉悅地深吸了一口煙,然後下了結論,“你的……家人真的很關心你。”身旁的漂亮男人不喜被忽視,他的眼尾壓了俏皮的神色,指間在樊霄的袖口一勾,微微搖晃著他的手臂:“樊哥的酒喝醉了人,要怎麽贖罪呢?”又是緩而悠然的語速:“你說。”漂亮男人瞄了一眼身旁的豪車,腳下虛浮地矜持道:“我有些頭暈,要不樊哥送我迴家吧。”男人笑了一下,陸臻好似在他半眯的笑眼中看到了冷酷。重重的吸了一口煙偏頭吐掉,然後將煙扔在地上,用鞋底撚滅。做完這些,樊霄忽然揚手,破開了勾在袖口上的手指。他向後攏著風衣,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中,微微沉身,看向漂亮男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恐同,所以離我遠點。”“不過……”他將胳臂搭在了陸臻的肩頭,“不過陸臻除外。”陸臻:“!”第11章 罪惡的根源遊書朗接到陸臻電話時,正與人僵持。今夜電話裏的陸臻有些黏糊,不到兩分鍾的通話時長訴了三次衷腸。“我好愛你,遊叔叔。”遊書朗笑了一下,陸臻的示愛衝淡了他心中淡淡的煩躁,背著風,他語氣溫柔:“嗯,知道。”又說了幾句,遊書朗放下電話,轉過牆角,看到倚牆而立的樊霄手中依舊提著那杯奶茶。“都說了我不喝。”他盡量壓下不耐煩的表情,“不愛甜口。”對麵的男人“嘖”了一聲,抱怨:“披星戴月買來的,這麽遭嫌棄。”遊書朗走近了了幾步,修長的手指勾勾:“胭脂來一根。”樊霄驀地一笑,有些狗腿:“得咧,這是抽上癮了?”“上癮不至於,我的煙沒帶下來。”咬著煙,就著樊霄劃出的火苗點燃,遊書朗微微眯眼,胭脂初入口時味道很怪,習慣了便覺得它像羽毛,輕輕柔柔,卻一直撩撥著你心尖上的那塊肉,怪勾人的。“樊總這麽晚找我有事?”遊書朗抬起夾煙的手,用拇指揉了揉太陽穴,他加了一晚上的班,現在有些頭痛,並不想與樊霄扯皮。噗,一根粗壯的吸管插入奶茶的塑封口,樊霄埋頭嘬了一口,吸入了滿嘴不知為何物的甜果粒。“聽說你們公司在加班給我趕計劃書,心裏過意不去,這不帶點茶點來慰問一下。”他打開車子後門,座椅上放著兩大袋飲品茶點。男人手中的奶茶被搖了搖:“你這杯是大滿貫,誰知拍馬屁卻拍到了馬腿上。”垂頭吐煙的遊書朗輕笑:“我何德何能,讓樊總拍我馬屁。”“憑你是我在這個城市中唯一的朋友啊。”樊霄靠在辦公大樓的牆體上又嘬了一口奶茶,然後偏頭看向身旁的遊書朗,“也是我在這裏的唯一樂趣。”這話聽著別扭,遊書朗微微蹙眉:“我能將這句話理解成為你表達上的失誤嗎?”樊霄手中的奶茶已經見底,他用吸管吸的唿唿作響,然後嚼著口中的幹貨點頭:“以後都可做此理解。”“你是我的唯一,我卻不是你的唯一。”男人將空杯子瀟灑地空投進垃圾桶,轉頭說道,“這好像有點不公平。”遊書朗被氣笑了,他銜著煙用眼角斜乜樊霄:“不會說話就別他媽說,詞不答意的。”聽到粗口,樊霄眼露驚訝和興味,他微微躬身與遊書朗對視,語中皆是打趣:“遊主任,我不是幻聽吧?你待人接物的準則呢?你的溫良恭儉讓呢?”“還他媽知道溫良恭儉讓,那還說不明白話?”即便開著玩笑遊書朗也不落下風,“這迴聽到了?不是幻聽。”有來有往的玩笑,遊書朗等著樊霄的迴語,卻,遲遲未來。他掀起眸子看過去,在男人深邃的眼中看到了拉扯匯聚又相互抵觸的灼熱與冰冷。唇角的弧度慢慢收了,遊書朗自審為何“失控”,照理自己與樊霄相交不深,他並不是能如此玩笑的對象。退後一步,扔了煙:“我替項目組的人謝謝樊總,東西我就拿上去了。”樊霄直起身子,像是也才迴神。他沒有拉車門取東西,反而說道:“我表述得很確切,你是我的唯一,我卻不是你的。”他隔著衣服指指遊書朗已經收起來的手機,“這麽晚了還有人找你聊天。”遊書朗壓扁嘴唇,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在熱帶國度長大的孩子是不是腦子與國人不同,又或看著成熟穩重的樊霄其實在某方麵缺根筋,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一樣,怎麽比?”樊霄壓進一步:“怎麽不能比?”“對象。”遊書朗涼涼的看著樊霄,“怎麽比?”兩人離得很近,一個抬眸一個俯視,有些僵持的意思。不過須臾後便有人收迴目光,撤開身子,卻是樊霄。他又變迴那個溫和守禮的樣子,笑著說:“女朋友,那確實比不了。”扔了一支煙到口中,攏著手點煙的時候,含糊的玩笑:“遊主任晚上加班也不怕女朋友空虛寂寞被別人騙了?”摘了煙吐出白霧:“還是遊主任萬分自信,覺得沒人能撬了你的牆角?”話雖套在笑裏,遊書朗也聽出了對方的不爽以及暗壓的淡淡……酸意。他將目光落在樊霄臉上,再一次評估了一下他是gay的可能性。不像……嗯……不太像。遊書朗是天生彎,自有一套識人的本事,可現在卻有些叫不準了。除了陸臻,遊書朗從沒被其他男人惦念過,他的外化表現很直男,不像gay,當初陸臻也是抱著直扳彎的想法誤打誤撞上來的。“牆角若能撬得動,說明房子蓋得本身就有問題。手上還有工作,我該迴去了。”言罷,遊書朗便往辦公樓裏走。“這些東西呢?”樊霄拉開車門。遊書朗迴頭,臉上掛著公式化的表情:“既然樊總慰勞大家辛苦,自然是您親手拿上去更顯心意。”樊霄望著那個徐徐而去的背影,勾起唇角吐了句:“草。”博海藥業有限公司最新一版的項目計劃書擺在了品風創投總經理的案頭。樊霄隨便翻了翻,在項目組成員的介紹中果然看到遊書朗的名字。長嶺醫科大學臨床醫學係,本科。樊霄在電腦上查詢了一下,發現這所學校就在本市,二流院校,算不得什麽好大學。關閉頁麵,樊霄將計劃書扔在一旁,他要晾一晾這家藥企,好讓遊書朗主動求到自己這裏來。如果到時候自己拒絕投資,那麽遊書朗被捧起來的身價是不是就碎得一文不值了?“(捧得越高摔得越慘)。”溫軟的泰語在室內響起,樊霄摩挲著胸口的四麵佛,笑得極為英俊……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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