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張二魚把這些個人安妥起來,滿滿當當的院子裏,才算是空了。

    那十六婦孺送出門時,她又多看了那鄭三娘一眼:

    “我看許多人拿了銀錢了,半吊錢不算多,但也夠你和孩子好生過些安穩日子,你何不拿了銀錢去過自在瀟灑的日子。”

    “那銀錢是酒娘子發的善心,民婦鄭三娘雖窮,這撐著身子骨的脊梁骨還是有的。

    有手有腳,我能掙錢,養活孩子。

    留在酒娘子這兒,替酒娘子辦事兒,還了恩情。”

    “恩情就不要說了,你可要知道,留在我這兒,以後就是我連家的人了。是要簽長契的。”

    “我曉得。”那鄭三娘看了看左右手邊兩個閨女兒,“這兩妮子還小,我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誰家不嫌喪氣,哪兒肯用我?

    也就連娘子不忌諱這個了。您心善,我鄭三娘沒有旁的大本事,隻會勤勤懇懇做事兒。”

    “那最好不過。”

    連鳳丫是目送著這對母女三人的背影離去的,直到鄭三娘牽著兩個妮子的身影,在拐角處再也瞧不見了,一轉頭,褚先生就在不遠處,老臉上掛著一絲笑意朝著她看。

    勾了唇角,“先生您閱曆深厚,幫我掌掌眼,這鄭三娘如何?”

    老先生笑嗬嗬的,從容迴道:

    “不好。”

    連鳳丫眼皮一跳,心中微詫,眼底疑慮漸生,“怎麽個不好法兒?”

    “太有骨氣,有大娘子幾分神似,”褚先生眼中笑意更甚:“這又是個強驢子。”

    “哈哈哈哈……”褚先生的話逗笑了門口素衣的女子,連鳳丫搖搖頭,笑著望褚先生:

    “您老這是變著法兒的罵我強驢子。先生啊先生,看來我這是要給您老多安排些活計。”她笑著打趣道,半真半假著。

    “可別,老朽我年紀大了,可沒那麽好的身子骨。”

    “不說笑,”連鳳丫收了笑意,臉上多出一絲認真神情:“我真有事兒要拜托先生。”

    褚先生見麵前女子認了真,他臉上笑意也收斂了起來,幾分認真道:

    “我這北城郊的地,是托了安九爺的關係,自然比市價便宜了些許。

    再有,淮安府建私塾,又往外填了許多銀兩。

    就剛剛個,給那些婦孺們的趕路錢,加加減減也好幾十兩去了。

    莊子要建,留下的十六婦孺和那些孩子的吃喝拉撒,也是一筆開銷。

    您老是這家裏的大管家,自然也清楚,這些日子,淨往外使錢,進錢的速度,比不上這往外出錢的速度。

    我現在啊,是為錢煩惱了。”

    連鳳丫一臉苦笑,無奈地攤了攤手:

    “你瞧,我這一不小心,把自己這些年掙的錢都折騰的七七八八了。家中過日子的銀錢,都要縮一縮。”

    褚先生點點頭,他管賬房,賬房裏有多少出項和進項,還有多少餘留,自然心裏一清二楚。

    就剛才,大娘子給那些婦孺們的趕路錢,他便心疼了好一把子。

    當時還道,等送走那些婦孺後,一定要好生給大娘子說道說道,這家中所剩餘錢不多了。

    一定要說道說道,叫她以後花錢不能心中沒個數。

    他還以為這女子隊銀錢沒個概念,隻以為自家很有錢。

    沒成想,他多擔憂的這些,原來她都清楚啊。

    “大娘子,這話本不該老朽說,但老朽不得不說,大娘子,你這花錢的速度隻怕家中有座金山也得搬空呀。”

    連鳳丫聽著,隻淡笑不語。

    褚先生以為她沒把這話當迴事,正準備苦口婆心勸說一番,跟前兒這女子忽而揚起唇角,含笑問他:

    “我要金山作甚?我要的是這個。”一邊說著,一邊卻從懷中掏出一角銀錁子,走幾步,走到院子裏的樹下,蹲了下去,旁若無人地開始刨泥土,又把手裏銀錁子埋進了刨出來的坑坑裏,蓋上土,

    額前發縷微垂落,沾了雪和土的手,便沒在意地綰起了那縷垂發到耳後,這才抬了頭,臉上笑得燦爛:

    “我要的是銀錢樹來金錢樹,銀錁子種下土裏去,來年開春,長出來一個會結銀子的銀錢樹。”

    褚先生徹底愣住了,不光褚先生,一旁的謝九刀也一臉看傻子一樣看著那地上蹲在,毫不顧忌形象的女子。

    那張素容,依舊是那個模樣,不淩厲,不矚目,凍得紅通通的臉頰上,沾著髒兮兮的泥土。

    但那臉上,笑容如冬日朝陽,明明荒謬無比的話,卻讓人有種“對,她說是那就肯定是”……院子外,有一雙眼,靜靜地看著,一反常態地安安靜靜,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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