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爺左思右想,還是迷惑,她所說的煉鹽之法,又與此刻這件棘手的事情,有何等關係。

    思來想去,著實想不通。

    “那果酒甜釀的事情,又當如何?”

    既然想不通,不妨直接問了。

    “果酒甜釀……我原先還盼著,借著蘇州府和淮安府的鬥酒大會,給皇後娘娘送去好酒和夜光杯。

    京中能夠有個諭旨下來,若能夠得到當今皇後娘娘的一聲稱讚,

    那便好解決了。

    隻是……看來是無望了。”

    皇後娘娘的生辰已過,而美酒夜光杯,早已經送出去,若是有皇後娘娘的旨意下來,

    也該到了她這邊。

    但顯然,這件事恐怕成空。

    這倒是措不及防。

    她隻顧埋頭思索著這件事,卻沒有看到一旁安九爺在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眼中一抹古怪。

    他既然是主子爺的人,那京中那邊,自然也有與他交好之人。

    這連娘子所說之事,是有人作梗,那作梗之人,正是……太子爺他本人。

    隻略有耳聞,皇後娘娘得到那果酒甜釀,和一雙夜光杯時,歡喜的很,當朝皇後一高興,一個旨意就要嘉獎下來,

    隻聽說太子爺去了一趟皇後娘娘的的寢宮,再出來的時候,皇後娘娘就再也沒有提及嘉獎的旨意。

    自然,這小道消息,他也隻是略有耳聞。

    “既然如此,連娘子可有什麽辦法?”

    安九爺順口問道。

    反正,他一時半會兒,是想不出主意來了。

    這一次與之前都不同,這一次,白紙黑字,連大山親自按了手印……文書已成,便是賭坊占了道理的上風。

    “這件事情,九爺無需再費心思了。

    若能保住,便保住吧。

    哎……”

    連鳳丫搖頭一臉無奈。

    她總不能夠直接和安九爺說,她和魏成玄之間的“交易”。

    煉鹽之法可以告知安九,但關於國之重器——南水北調的計劃,卻是不能夠透露半分。

    此事,無關是否信任一說。

    “事已至此,便也隻能如此,此事,確實十分棘手……隻是可惜了你那果酒甜釀,白白送人了。”

    安九爺也是一籌莫展。

    “今日不說這件喪氣事,我隻是來拜訪九爺您而已。

    其他一切,先放一放。”

    安九爺還是不甘心:“就這麽認了?果真沒有周旋的餘地了?”

    她垂眸,眼底一絲冷意……她的東西,喂了狗也不白白送人。

    眼底涼意深沉,卻一副無奈歎息:“先等一等……等一等吧……”

    這一聲“等一等”,聽在安九爺耳中,仿佛認命了一般。

    卻買有聽出這“等一等”背後的含義。

    等到後幾日,安九爺終於明白了“等一等”這話中含義的時候,背後也是一陣寒意。

    “天色不早了,拜會過九爺您,我也該離開了。”

    她朝著安九爺福了福身子。

    趁著夜深,步入了夜色裏。

    “迴家?”

    出了簡竹樓,謝九刀粗聲粗氣問一句。

    “不,去連家。”她搖頭,果決道。

    謝九刀一急:

    “大娘子當真以為能夠說服連家那些人?”

    “誰說我是去說服他們的?”

    “咦?”不是說服,“那是去做甚?”

    她伸手,慢條斯理地掃落自己肩膀上的雪,淡淡抬眸,眸掃對麵那粗獷男子:

    “去出氣。”

    她唇角兇狠地往下狠狠一壓,淺色唇瓣輕啟:“說不服,就打服!”

    哪兒來那麽多的彎彎繞繞,跟他們耗著?

    “打……打服?”謝九刀腦子一時懵住,後知後覺,叫道:

    “你要對他們動武???”

    “閉嘴!你是想讓那些偷偷摸摸跟在我們身後的人聽見?”

    “大娘子怎麽知道有人跟蹤窺視?”謝九刀表示,他是有所察覺,但他可沒有跟她說過這件事。

    “我不瞎。”她指了指地麵。

    謝九刀下意識順著她所指,看過去。

    這裏是簡竹樓旁側小院門口,地上卻赫然一排雜亂的腳印。

    他們來是,隻三人,但這裏腳印,卻雜亂異常,多出幾雙鞋印來。

    “……您眼神真是好。”心眼兒也夠多的。

    今日下雪,所以留下腳印,是為正常。

    雪一直下不假,但她在安九爺書房裏逗留的時間,下的雪還不足以蓋住這些雜亂的腳印。

    顯然,跟蹤之人,是跟著他們來到這裏,卻無法進入簡竹樓的後院,在這裏站了一會兒。

    離開時,卻粗心大意,沒有想到將“證據”毀屍滅跡。

    謝九刀搖搖頭:“周圍無人,隻怕人已經走了。”

    聞言,女子眼中一抹諷刺,緩緩勾了唇:

    “他們是料定我翻不了身。隻當我今日深夜冒雪前來簡竹樓,是為了求助安九爺。”

    自然,不會再跟著她。

    “九刀,”女子突然開口叫了一聲謝九刀,後者順勢低頭看向麵前那女子:“嗯?”

    “九刀,輕敵是會死人的……你說,對麽?”

    無足輕重一句話,謝九刀卻莫名腳底一抹寒意,直竄上脊梁骨。

    迴想今日白天聞府書房那一幕幕,一切似乎都不是刻意的,可細思,一切,又環環相扣,最終她想要的,一個一個拿到手。

    這一次……真的會死人麽?

    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謝九刀忽然醒神,看了去。

    那女子睜著幹淨清澈的眼,“腳疼。”

    “……”這一次,對於她這幼稚舉動,謝九刀已經無力掙紮,認命地背起她來。

    “真去連家啊?”

    “廢話。”

    “真要動武啊?”

    “我心裏憋著氣,難受,不找個出氣筒削一頓,會憋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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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刀,你總不願意看我氣出病來吧?”

    “……自然是不願意的。”她會氣出病來?

    她不氣死人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這深夜,無足輕重的一個晚上,和淮安城裏冬日裏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尋常,沒有什麽特別的。

    沒有彗星撞地球,沒有隕石隕落,沒有天光放彩,甚至連個賊偷都沒有,

    隻是淮安這座古老城池裏,一個再尋尋常常普普通通不過的一個夜晚,

    夜深的路上,空蕩蕩的道路,天空飄雪,一行三人,老中青,男人女人,踩著積雪並行。

    粗獷壯碩如牛的男子,背上背著一個麵貌清秀的女子,或者該說是少女,更為恰當。

    女子在男子的背上並不安分,哼著不知名古古怪怪的小曲兒,一雙腿兒還優哉遊哉半空中一晃一晃,似乎十分悠閑。

    旁側一個佝僂老者,身上透著死氣沉沉,和一種說不上什麽味道的氣味,有點像是屍體腐爛的那種味道。

    男子和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兒,佝僂的老頭兒一路不出聲。

    說不出的怪誕。

    卻又奇怪的違和。

    連家的大門,倏然已在眼前。

    “放我下來。”女子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腳落地,揉了揉發酸的膝蓋,一邊癟嘴:“什麽技巧兒啊,以後得常練習,都說熟能生巧。”

    一旁男子頓時黑了臉,比鍋盔還黑。

    老者眼中漾出笑意。

    忽地,女子直起身,一指麵前那院門:“謝九刀,你進去!”

    “……進去做甚?”這女人不會真的叫他進去對著一堆老小揍一頓吧?

    “管你用什麽方法,把劉靜娘偷出來!”

    謝九刀剛剛還黑著一張臉,心中有些狐疑,此刻頓時就不說話了,整個人僵化了。

    偷出來?

    “把誰?”

    “劉靜娘,睡了我爹的那個女人啊。”

    “……”這種話,做人女兒的這樣說,真的好嗎?

    他聽著都害臊。

    “我又不認識……”對對,他不認識,怎麽“偷”?

    “也對。”女子歪頭想著,點點頭道:“你又不認識。”

    謝九刀聽著,頓時激動,連忙道:

    “就是,我又不認識。”

    “那就不偷了。”女子重重一點頭。

    謝九刀開心了,連忙應和:“對!不偷了!”

    “你去把他們都迷暈。”

    “……把誰?他們?”

    “這院子裏的人啊。”

    剛剛恢複點人色的臉上,頓時又黑成了鍋盔……盯著對麵那女子看,她是認真的?

    久久不應聲。

    “你可別說,行走江湖這麽久,這點手段都沒有。”女子哼道。

    謝九刀頓時隻覺得一口老血就要噴出:“……算……”了吧……

    “丫頭,這頭牛做不了,老頭子我來做,如何?”

    旁側,一道老邁聲音截住了謝九刀的話。

    連鳳丫眼一亮,扭頭:“老爺子你行?”

    “簡單。”

    “好。”她眼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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