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穆懷遠立刻起身,對爭執不休的男人們說:「好啦,本堂主所請的高人到了,聽她怎麽說吧!」


    聽到他發話,人們安靜了。可等看清所謂的「高人」時,立刻又議論紛紛。紛紛表示對這位「高人」的鄙視,和對她的能力的懷疑。


    秋霞對忽然轉向她的指頭和唾沫,有點不知所措。


    「閉嘴!」穆懷遠也沒想到工匠們竟如此傲慢無禮,當即俊臉一沉,怒斥道:「既然你們為此事爭吵了一個上午仍沒結果,為何不聽聽別人的說法?冷氏雖為女人,可她的相玉之能乃神授天成。今天這塊玉石,本堂主就讓她來裁定。聽她說完後,各位有何高見再行表達,但不許再有無禮言論,否則本堂主決不寬貸!」


    他的氣勢鎮住了所有的人。


    穆懷遠走向冷秋霞,為她引路。「你來吧,先看看這塊玉。」


    他帶她走到人群中,指著台上的一塊玉石。「我想讓你確定一下。」


    隨即她被告知,這塊從杜陵玉礦采來的玉石,因顏色潔白,質地純淨,光澤滋潤,而被不少玉工認定是羊脂白玉,但另外一些玉匠則認為此玉塊頭太大,紋路不細密,是漢白玉。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就連總管也說服不了他們。


    由於兩種玉石價值差距甚大,前者為玉衣首選美玉,後者則不可采用,因此被送來給堂主定奪。但穆懷遠不願輕易開口,便要邊關去找冷秋霞來鑒定。


    得知緣由,秋霞很想推辭。這些玉工能被穆懷遠篩選留用,證明他們都不是庸才,剛才她也看到他們狂傲的氣勢,她不想跟人爭鋒頭。


    可穆懷遠已經當眾宣布由她裁定,為了不讓他為難,她隻好接受挑戰。


    她用自己的方法檢視玉石,從細微處得出結論。「這塊玉從手感、材質、色澤和油性看,確實很像羊脂白玉,但在陽光下仔細看,會發現它的色澤不足、易碎。還有仔細聞聞,有股淡淡的石灰味,因此它不是羊脂白玉,是漢白玉。」


    隨後,她要大家親自測試觀察,並征得穆懷遠的同意,將白玉當眾切開。


    當看到此玉質地堅硬易碎,不似羊脂白玉那般有韌性時,再也無人對她的說法提出異議。


    目睹她輕易贏得在場眾多玉石名家的尊敬,穆懷遠感到既驕傲也安心。他暗自承認,在相玉方麵,她確實難有對手,他為自己能擁有她而感到高興。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將她推聖人前,令她的名聲在「五仙堂」迅速傳開,不光給她帶來了她不需要的讚美,更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


    從那天後,秋霞陡然發覺,自己受到了太多異性的注意。無論她走到哪裏,總會遇到令她措手不及的搭訕、奉承、求教,甚至示愛!


    開始時,她以冷淡而禮貌的態度拒絕他們,後來幹脆避而遠之。


    可是,她的躲避並未解決麻煩,除了令人討厭、但還算文明的求愛外,她還不時遭到充滿惡意的下流偷襲,這帶給了她難以想像的恐懼。


    在奴市,為了賣個好價,處女盧兒多得蒼頭的保護,加上她因傷病失去美貌,又刻意讓自己邋遢,所以從未引入注目。可現在,恢複健康、洗盡汙垢的她,再也掩不住天生麗質。


    在兩個朋友,尤其是潑辣的燕兒離去後,她已經失去了保護,現在更因穆懷遠的賞識,她成了作坊這群饑渴男人的焦點。


    她發現,當穆懷遠在作坊內時,這樣的騷擾會停止;有總管和奴頭在時,她也比較安全。可穆懷遠經常外出,總管和奴頭則很少關注奴工間的男女問題。


    而這種醜事她無法向人傾訴,因此,隻能小心翼翼的自我保護,可仍難阻止那些越來越大膽的言行。


    【第六章】


    這天,秋霞因感覺沙漿濕度不夠,便到蓄水箱前取水,想重新調製。


    冬季為了避免水結冰,用水都蓄在室內的大水箱內,水箱上有木閥控製出口,她以前也常來取水,從未遇到過麻煩,因此絲毫沒有想到會出什麽事。


    不料今天,她的手才碰到木閥,冰涼的水忽然如飛柱般進了出來,直接衝向她的身上,巨大而冰冷的水柱頓時將她淋得渾身透涼。


    她凍壞了,也嚇壞了,以為是自己用力過大,弄壞了木閥。


    本想逃開,可看到附近有幾個玉工在搗沙,她趕緊用背堵住洞,要他們走開。


    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跑來將漏洞堵上,阻止了水流。


    認出他是一個很受同行尊敬的玉匠時,秋霞本想向他表示感謝,不料那男人竟忽然抱住她,雙手在她身上粗魯地摸索,同時,她聽到其他人邪惡的笑聲,於是她明白了,這不是一場事故,是有人故意弄鬆水閥,拿她取樂。


    她掙脫那個放肆的玉匠,躲開幾個興衝衝跑來,想要「分一杯羹」的男人,渾身哆嗦地往走廊跑。


    兩個守衛走過來,可能是驚於她狼狽的樣子,並沒有阻攔她。


    她本想跑迴工房換衣,可才出門,刺骨的寒風便穿過浸濕的衣服直襲心窩,冷得她牙齒打架、渾身打顫。她知道不能出去,否則一定會被凍死。


    火,她需要火取暖!


    走廊拐角的僻靜處有間屋子,她曾見邊關在那裏進出,心想那裏應該有火。


    轉迴走廊,她跑向小屋,小心地推開房門進去。門沒上鎖,房間外間寬大,有個不夠暖的火盆。走進裏間,樸實素淨,有一鋪炕和一個大櫃子,屋角還有許多雜物,其中有根粗木棍。


    來不及另找合適的地方,也顧不上多想,她把房門關上,用木棍頂住,然後走到炕邊,上麵的被褥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東西。


    她顫抖地解開濕透的袍子和深衣,想快點脫掉,可凍僵的手指不配合。


    當她終於將它們脫下時,突然聽到身後的門板傳來聲響,急忙迴頭查看。


    然而不看還好,一看,她嚇了一跳,門板已經被推開一道縫,一隻粗大的手正從縫隙伸進來,將頂住門板的木棍撥開。


    她立刻將炕上的被子拉過來,可還沒來得及披上身,門就被撞開了。


    剛才冒犯她的那個男人,瞪著她隻著貼身抹胸的身子,猛地撲了過來。


    她不明白這男人是如何躲過守衛追來的,眼見逃不掉,隻能把被子緊緊抱在胸前,用盡全身力量向他撞去。本希望撞倒他,為自己贏得逃跑的時間,可她實在太冷,哆嗦的身子不聽使喚,不僅沒將他撞倒,反而落在了他手裏。


    沒想到她會反擊的男人吃了一驚,一把將她抱住,扯掉她懷裏的被子,扔在炕上,惡狠狠地說:「賤婢,跟我親熱一下,包你不冷,如再敢還手,小心我卸掉你的爪子!」


    秋霞被他猛地抱起來,卻無力反抗,那深入骨髓的寒氣令她連說話都難。


    「放下她,不然我卸掉你的骨頭!」門邊傳來更為嚴厲的聲音。


    穆懷遠!他迴來了!


    秋霞驀地抬起頭,看到他麵無表情地立在門口,不由心中大喜,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高興看到他。


    抓著她的男子似乎也很吃驚,目光猶豫不決地在秋霞身上轉了轉,然後將她放下地,卻仍舍不得放開。「堂主,這盧兒很狂妄,奴才隻是想給她點教訓。」


    穆懷遠的眼睛轉向依然被他抓住的秋霞,頓時感到脈搏加速。此刻的她,大睜著驚恐的眼睛看著他,半裸的手臂被那男人扭在身後,身上那薄如蟬翼的抹胸,根本遮不住她豐盈的酥胸。


    他感到憤怒,有種想將此人粉身碎骨的衝動,可冷靜一想,這男人是他不可或缺的好玉匠,因此他忍住怒氣,嚴曆地說:「夠了,你沒有資格教訓她,馬上迴去幹活,以後再敢動她一根指頭,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後悔!」


    那男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像鬼一樣白,連連道:「不敢了,絕對不敢了。」


    說完,丟下秋霞,一路小跑步的逃出了房間。


    「邊關,去生個火來!」他命令身後的侍奴,隨即走進來,解下身上的袍子扔給她。「這麽冷的天,你為何用身子堵住水箱?」


    他淩厲的目光說明了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而且正在生氣。秋霞聰明地不說話,況且此刻她也沒有餘力說話。


    她忙不迭地把他扔過來的皮袍子抓住,哆嗦著套在身上。袍子帶著他的體溫,非常暖和,可是太過寬大,套在她纖細的身上,很難起到保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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