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遠眺著玉清峰的神霄府,“隻要師父及時趕到,尚有一分勝算”。

    嘶的聲音,煞氣割破了韶光的衣袖,露出半截雪白手臂。

    頓時劃出數道血痕,鮮血淋漓,蓮迴把玉塞迴她手裏,“你留著,我不疼”。

    韶光自身形成的結界都無法抵禦煞氣,她看著毫無遮擋的蓮迴,額角跳了跳,“胡鬧”,

    她拽過蓮迴到身旁,結界籠罩住兩人。

    蓮迴比韶光矮半頭,半倚著她,馨香陣陣,她從未與人這般親近,突然就紅了臉,渾渾噩噩的跟著韶光往一旁退去。

    慘叫聲、哀嚎聲不斷傳來,腳底的鮮血愈發濃稠。

    玉的光芒愈發黯淡,刺痛感讓蓮迴清醒了些,她望著眼前的韶光,見她右臂的鮮血染紅了衣袖,焦灼不安的望著神霄府的方向。

    恐怕,韶光撐不了多久了。

    蓮迴微怔的望著韶光的側臉和身影。

    韶光身上有種冷冽的氣質,跟纖阿很像,但韶光的疏遠淡漠是拒人之外,無欲無求的冷,就如山澗清冽的泉水,會讓你覺得自在而舒服;

    而纖阿的冷冽,則是寒冬徹骨的冰冷,讓你從裏到外都冷到麻木、失去知覺,甚至是刺痛。

    “韶光”,蓮迴突然開口說道,“若是這一刻逃不了,你想要什麽呢?”。

    韶光眉頭微蹙,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我並沒有想要的”。

    蓮迴緊張的擰著手指,結巴道,

    “我,我自小便沒了娘親,從未有人像你這般待我好,若,若是,我們能出去,你可否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想留在你身邊可好?”。

    韶光微訝的迴頭看來,“你想到玉清門做弟子?”,

    “唔,都好的,隻要在你身邊”,蓮迴點頭道,“我從前的地方,冷清清的,很壓抑”。

    她仰頭望著韶光,眸光如星,“你救過我,我會待你極好的,隻要你不嫌棄我是個廢物”,

    蓮迴赧然的笑著,“隻要你不怕旁人的譏諷,隻要你願意讓我留下,我便會待你好,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韶光看著她不諳世事的臉,不以為意,眼底擔憂,“我隻是,想要盡快破除陣法,免於生靈塗炭”,

    為何一刻將至,師父還沒出手。

    “娘親從前跟我說過,要破除戮仙陣,隻要毀掉陣眼即可”,

    蓮迴抬手指著天際的漩渦,“隻可惜陣眼處,煞氣濃重,不及觸碰,便會屍首分離”。

    她扭頭望著韶光,咧嘴笑著,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摸出一朵縹緲花,

    “這是...縹緲?”,韶光驚訝道,“你是萬神山的...神族!”。

    “可我卻是最沒用的那個”,蓮迴赧然笑著,

    她輕輕的把縹緲別到韶光鬢邊,“你好似她,可你卻不是她,我好高興”。

    縹緲沾到韶光的鬢發,便化作輕煙白露,消散了。

    “我雖然是廢物,但我還是有用的”,蓮迴驕傲說道,“我是神族,我不會死”,

    她轉身跑了出去,“我會毀掉這陣法的!”。

    “神族”,韶光低聲道,“她,真的能救蒼生嗎?”。

    蓮迴跑的很快,就算山風煞氣猶如刀子刺痛,但她硬著頭皮,憑著不死之身,朝著山巔的漩渦衝去。

    越往上跑,腳底的鮮血愈發濃稠,殘肢斷臂散落在地,沒有任何的生靈能夠活著。

    嗆人的濃鬱血腥味,滿眼的黑霧和血紅,淒厲哀嚎。

    蓮迴孤身站在血霧裏,無邊際的血色,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有如無邊煉獄。

    不死不代表不會痛,煞氣如刀絞,鑽心的疼痛席卷而來,似是千萬把利器在淩遲一般。

    頓時血花飛濺,高高飛濺的血柱,噴射開來,猶如墨汁渲染,滿目都是赤紅的鮮血。

    鮮血源源不斷的匯入到黑色漩渦裏,以上千生靈獻祭,必汲取足夠的鮮血,戮仙陣方會消散。

    蓮迴記得娘親告訴她的每一句話,每朝著漩渦走一步,便有無數的煞氣割破她的肌膚,鮮血噴濺。

    她能感受到身體在自愈,一開始劃破傷口,鮮血淺淺溢出,便會愈合著。

    慢慢的,鮮血滲出、流出,愈合的速度越來越慢。

    無數的鮮血湧入到漩渦裏,蓮迴站在血霧裏,渾身浴血。

    她的血吸入到漩渦裏,引起震蕩,黑氣散去不少,越來越多的鮮血流出體外,傷口越發撕裂著、拉扯著,鮮血噴濺而出。

    蓮迴頹然跪倒在地,她能感受到生命力在一點一點的逝去。

    原來,她並非不死之身。

    當血流的夠多、夠久,當血流的速度大大超過自愈的速度,她就會死去。

    隻是此刻知道,似乎有點太晚了。

    經絡撕裂、鮮血枯竭,蓮迴的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跪在地上,鮮血已經無法控製的噴濺到空中,被漩渦悉數汲取。

    黑霧漸漸染成赤紅色,不斷的縮小,由飄散的霧氣,漸漸變得凝實,壓縮、凝聚,最後變成拳頭大小的赤紅色血球,隱隱可見裏麵鮮血翻湧。

    無邊煞氣悉數匯聚到血球裏,雲清峰眾仙隻覺煞氣盡消,手裏的仙器早就承受不住,變成碎片。

    緊握著仙器的手,禁不住的顫抖著,四顧而去,滿地屍首,恍如煉獄。

    蓮迴躺在山巔,幹涸的血脈,鮮血漸漸凝固,她虛弱的仰望著天際,看到那團血球,砰的劃破虛空,消失在雲霄峰巔,恐怕是被血月魔界的魔族收迴去了。

    僅存的眾仙心有餘悸的往外飛掠,隻恨不得盡快離開這無邊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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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一襲白衣,逆行而上,身形如電,緩緩落在雲清峰山巔。

    “蓮迴”,韶光把她攬在懷裏,見她青衣盡染血,白皙臉頰亦是血紅,唯有一對澄澈的眸子,眼尾彎彎,輕聲說著,“不要擔心我”。

    蓮迴手腳冰涼,漸漸變得沒有知覺,眼皮困的直往下耷,

    “蓮迴,活著,你要活著!”,韶光抬起衣袖擦拭著她的臉頰。

    “活著..”,蓮迴應道,“我會活著的”,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幹涸的經絡再也流不出鮮血,

    “隻是...”,她仰望著韶光,“活著,好累”。

    韶光抱起蓮迴,踏上仙劍,化作一道流光朝著萬神山而去,唯有神族,能救蓮迴。

    “玉清門弟子韶光,求見神山主人!”,韶光站在萬神山前,高聲喊道。

    “何人放肆!速速離去!宮主豈是你想見就見的!”,有人上前厲聲喝道,威壓傾瀉,

    “蓮迴受傷了,請幫幫她”,韶光的迴春決在蓮迴身上根本沒用,任何的仙術施展在蓮迴身上,都沒有用。

    來人疑惑的視線落到韶光懷裏的蓮迴身上,無視她滿身的鮮血,緩緩說道,“把人放下,請迴罷”。

    韶光看著對方的態度,有點不確定。

    “再不離去,便把命留在此地罷”,劍光閃耀,直指韶光。

    “韶光,放下我”,蓮迴輕聲說道,“這裏,是我的家”,

    說到家,卻讓蓮迴的嘴裏苦澀。

    韶光這才把蓮迴放下,離開了萬神山。

    蓮迴躺在地上,望著縹緲的熟悉景色,她還是又迴來了。

    墨衫衣角飄過眼前,一股淡淡青茴香味,是九舜。

    “宮主讓你去神虛宮”,九舜輕聲說道,蓮迴虛弱的抬了抬手,“九舜,扶我一把”。

    九舜往前走了一步,扶起蓮迴,蓮迴半掛在她身上,“九舜,背我過去”。

    九舜頓了頓,收迴手,離開她一步,蓮迴險些跌倒在地,勉強站在地上。

    “宮主讓你獨自走去神虛宮”,蓮迴皺著臉,委屈的看向九舜,“扶一下也不可以”。

    “殿下,若是惹怒了宮主,恐怕責罰更重”,九舜輕聲說道,

    身體自愈產生的鮮血,還來不及遊走在經絡裏,就湧出體外,蓮迴輕笑了聲,抬腿一步步往前而去。

    一步一個血印,鮮血拖成一路,蓮迴站在神虛宮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她要活著,她要活著。

    手指麻木的沒有知覺了,可是那顆心,在看到簾子後的身影時,還是會忍不住輕顫著。

    簾子後的身影,沉默著。

    “蓮迴,你要活著”,耳畔響起韶光的聲音,又仿佛聽見娘親的聲音。

    蓮迴跪倒在地,輕聲懇求道,“求宮主救蓮迴一命”。

    那種失去知覺的麻木感從手指到手臂、半邊身子,是生命力在流逝。

    纖阿沒作聲,易水站在纖阿身側,授意前來,把脈道,

    “經絡盡斷,氣血幹涸,體內的煞氣在撕碎五髒六腑,無藥可醫”。

    纖阿冷冷的聲音從簾子後傳來,“無藥可醫?”,

    她輕笑了聲,“你逃出神山,就換來這樣的結局,可是後悔了?”。

    蓮迴低聲道,“從前月神母尊曾留下一顆九轉還魂丹...”,

    “那是神帝賞賜,是為了魔帝出世時,給神月宮宮主而服用的!”,

    易水神情劇震,“若是給你用了,豈非浪費!”。

    “我問你,可是後悔了?”,纖阿重複問道。

    蓮迴抿唇,輕嗤了聲,緩緩起身,“不後悔”,

    九舜望了眼蓮迴,欲言又止,想要拉她,卻又收迴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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