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世界,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第三機組內部。


    對於堆芯電力控製係統的第五次測試正在調試中,奧羅爾不眠不休了三天,才把腦子裏關於核電站建設的相關知識全部轉移到設計圖上,並讓阿蒙對著這些設計在原先核電站的基礎上進行依次的修複。


    “對控製係統的第五次全麵測試,啟動!”


    奧羅爾站在控製台前,自言自語地念叨了一句,隨即便按下中控的開關。


    控製室的燈光稍稍變暗了少許,這是因為龐大的電能正在集中供應到控製係統上。


    如果是以前那個運作正常的核電站,那麽這樣子的情況根本不會發生。可是現在,切爾諾貝利全市本身就在斷電狀態,核電站現在所使用的電能還是阿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的地下電纜中借來的,在啟動控製係統時,也就難免會出現電力不足的狀況。


    但是好在,與控製室暗下去的燈光相對應的,是控製台上那一個個亮起的,代表係統運作正常的白燈。


    奧羅爾遙遙望向核電站機組中心的反應堆,在那裏,受電磁線圈控製的控製棒插入裝置正緩緩落下,如期地插入堆芯之內。


    當然,現在反應堆內部並沒有核燃料,而控製棒中自然也沒有裝入碳化硼。


    “係統運作正常,反應堆如期閉合,核反應即將開始進行……”


    奧羅爾不免有些興奮地輕念了起來,第五次的全麵測試以成功告終,這就表明整個機組已經可以正常地完成操控核反應開始的這一個過程了。


    即使全程有著阿蒙的協助,但這畢竟是奧羅爾自己構造完成的第一個核反應堆,說不激動那肯定是自謙的。


    就在奧羅爾望著反應堆由衷感歎時,那來去無蹤的聲音又一次幽然地從他耳後飄來。


    “你這裏很成功嘛。”


    奧羅爾的身體隱蔽地顫抖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突然出現的阿蒙嚇到了,身體與心理也早已脫敏,不再容易反應過激。


    “魔法師先生,你難道沒有敲門的習慣嗎……”


    阿蒙噙著嘴角的微笑,身體緩緩往旁邊移動了一點,將身後的門展現出來。


    “或許,是因為你根本沒有關門。”


    “沒關門也應該敲門!這是一個人有沒有禮貌的問題!”


    奧羅爾頭疼地捂住腦袋,沒想到他居然還要兼職負責教育問題,之前果然是他想簡單了,以後要是有幸能找到命中的伴侶結婚,自己一定要好好斟酌一下是否有生孩子的必要。


    而阿蒙則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輕叩了一下自己的右眼眉梢,片刻的思索後就再次抬起頭來,嘴角的笑意讓人覺得他好像根本沒有將奧羅爾的話聽進去,可他確實這麽說道。


    “禮貌,嗬嗬,我記住了。”


    “你,你記住就好……”


    奧羅爾被阿蒙的凝視看得有些心慌,他連忙轉開視線,將注意力投迴到了控製台與反應堆上。


    “你要的效果已經可以實現了,隻要按照結構往反應堆裏填入核燃料,控製係統就能讓核反應順利啟動。”


    “但是,這個係統現在隻能啟動,沒辦法控製反應速度,更沒辦法終止。”


    說著,奧羅爾稍稍轉動了一下腦袋,用眼角的餘光瞥向阿蒙,沒有直接麵對他,語氣嚴肅地說道。


    “我確定一下,你真的是要讓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發生第二次爆炸嗎?”


    “當然,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阿蒙依舊從容不迫地說著,就像他做出過的每一個迴答那樣,在他的口中,他說出的都是心裏的真話。


    “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讓一個早已廢棄多年的核電站再發生一次核事故,對你而言有什麽利益可圖嗎?難道說你隻是想製造一個大新聞,來向世人宣告你這位魔法師的存在?”


    奧羅爾的話語接連飛向了阿蒙的耳畔,但阿蒙卻像是將這些話婉拒在耳朵之外,使它們在耳邊飛了一圈便消失在了空氣裏那樣,毫無端由地提及了另一個話題。


    “你已經很久沒有了解到外麵的新聞了,那個東西降臨之後,對你的生活有什麽影響嗎?”


    “嗯,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奧羅爾疑惑地轉過了身,再一次正麵地看著阿蒙。但他還是沒辦法從那張始終保持著無名笑意的臉龐上看出任何情緒與想法來,他也隻好如實地迴答道。


    “你說的那個東西是詭異吧。說實話,我的生活其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但是工作確實變得越來越艱難了,畢竟石油這東西是固定的,詭異的侵襲卻是隨機的,很多地方的油井都因為在詭異降臨被破壞而停產,否則我也不會總是來切爾諾貝利收集論文素材。”


    “原來如此。”


    阿蒙仍舊笑著輕輕頷首,奧羅爾不由得懷疑他是否真的聽懂了自己所表達的意思。


    “過去的時光總是值得懷念,我也經常會懷念過去。”


    “不過你不必擔心,一切很快就能迴歸正軌。”


    說完,阿蒙的身影便消失了,隻留下了一段不斷傳蕩的話音,仍在控製室內迴響。


    “你要的核燃料,我很快就會給你送來。”


    奧羅爾咧了咧嘴,頭皮一陣發麻。


    “希望他不會直接把核燃料丟到控製室裏……”


    看不見了阿蒙的身影,奧羅爾隻好繼續投入到控製係統的檢查上,以確定所有程序都能正常運作。


    視角從核電站機組內部飛出,來到核電站石館的頂部。


    一個阿蒙高高地站在那裏,眺望著東方高空中剛剛出現的圓滿的月亮。


    在他腳下,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的中心空地上,那來自阿布霍斯的力量印記仍然烙刻在原地,散發一陣陣不可見的波動。


    阿蒙欣賞著月亮,一時無言。


    過了沒多久,他感應到了什麽,便低下頭,就看見一隻烏鴉遠遠地飛了過來。


    “怎麽樣?其他地方的印記都做好標記了吧。”


    阿蒙笑著對那隻飛來的,右眼眼眶圍著一圈白毛的烏鴉問道,後者在空中繞了一圈,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要相信我們的行動效率,這可比當年在神棄之地尋找源堡的蹤跡要來得簡單。”


    “嗬嗬,按照地理位置的對應關係,我們現在還是在神棄之地。”


    烏鴉發出著陣陣幽盈的笑聲,輕快地拍打了幾下翅膀,然後接著說道。


    “本體計劃中的第一階段已經完成了,可是我們還是沒能明白他到底想做些什麽。”


    “這並不是沒有先例,本體的真實計劃從來不會詳細地告知我們。作為分身,我們當然也能理解,畢竟隻有自己知道的計劃,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計劃。”


    阿蒙說著,隨後又感慨似的稍稍揚起了嘴角。


    “不過,沒想到那個小家夥也學會了將計劃隱藏起來。他的那些時之蟲分身,本體讓我們寄生過,可是結果也還是一無所獲。”


    “你覺得他是在隱藏計劃?我怎麽感覺他更像是沒有計劃,所以我們才什麽都沒有找到啊。”


    “這種可能性也確實存在,但也隻能僅限於當時還沒有成為半神的他。隨著晉升,蘊含在特性中的本能開始複蘇,他現在的行動如果不是受到其自身意識的影響,那就和我們沒有太大的差別了。”


    “說起這個,現在本體那裏持有的特性還剩多少?該不會都已經過渡了他那裏去了吧。”


    聽著烏鴉的提問,阿蒙思考了一下,掰著手指簡單數了數。


    “除去那些數不盡的序列四及以下序列特性,為數不多的序列三,那麽本體那裏可能就隻剩下那唯二的序列二特性,和我們利用那位外神的力量捏造出來的偽序列一特性了。”


    “哎呀,那可真是不太妙啊。等到他的幻境結束,肯定有一份序列二會迴歸到他那裏,到時候成為了天使的他,說不準會出現什麽特殊的現象。”


    烏鴉嘖嘖說著,語氣中的笑意卻始終難掩。


    “等到他成為了天使,該不會和本體搶奪主控權吧。這算什麽,在另一個世界再現愚者和詭秘的意識爭奪嗎?”


    “可你不覺得,這似乎很有意思嗎?”


    兩位阿蒙彼此相互對視了一下,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那一致的愉快之味。


    “啊,確實很有意思。我想本體估計也是這麽認為的,否則就算本體沒辦法竊取命運,那也有很多辦法可以壓製住他的意識,重新將非凡特性融合完整。”


    “不,我想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你想想看,他的誕生出於什麽契機?”


    烏鴉的話語一頓,他緩緩咀嚼了一下阿蒙分身網絡中共享的情報。


    “你是想說,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誰壓製誰那麽簡單了嗎?我們和詭秘不同,那是兩個意識對一個個體的爭奪,但我們……”


    “所以,本體才會一直沒能完全離開他。你難道沒發現嗎,隨著他的晉升,本體的力量正在逐漸減小。”


    “這就是本體也隨著他一同進入幻境的原因?本體沒有迴複我們的消息,是因為他也和那個小家夥一起進入沉睡了。而他主動進入沉睡的原因,是為了抓取這個機會……”


    “嗬嗬,小家夥向那位外神許了個願。我們雖然沒辦法窺視那部分的記憶,但通過解密學者的力量,也能從側麵得知個大概。”


    阿蒙笑著,抬手扶正了單片眼鏡。


    “想要借用外神的力量擺脫我們,也不知道他得知真相後,會不會覺得自己浪費了一個願望呢……”


    “既然他想借此與本體分離,那麽本體自然不能放過這個好時機。”


    “等到二者徹底分開的時候,命運的竊取就不再會有阻攔了。”


    “你說,這算是一場悲劇嗎?”


    烏鴉隨後迴答道。


    “借用祂的話來說,這會是一個讓他不太會接受的結局。”


    兩位阿蒙接連笑了起來,其純粹的神性在這一刻表現出了對孱弱人性的極致嘲諷。因為阿蒙從來都認為,人性始終是充滿缺陷的,想要用人性去支配神性,最終隻會是人性的失敗。


    在他們歡笑的閑餘,來自遠方另一個阿蒙的一段波頻接入了他們的意識。


    “你們笑得很開心啊。怎麽,有什麽事情那麽好笑嗎?”


    “沒什麽,我們隻是簡單地對未來做個推演罷了。”


    阿蒙與烏鴉都收起了笑聲。


    “在和我分享你們的歡樂前,麻煩幫忙安排一下堪拿大那邊的印記。什麽樣子的爆炸都行,把坐標告訴我,我會很快過去。”


    “我幫你在頻道裏問一下,看看哪個阿蒙附近有合適的‘工具’。”


    阿蒙的靈沿著阿蒙本體留下的通道擴散到了這個世界的靈界當中,在阿蒙的眼裏的虛幻世界裏,屬於每個阿蒙分身的光點依次點亮了起來。


    吵鬧的動靜在每一個阿蒙的意識裏同時響了起來,阿蒙們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有的阿蒙在享受舊日時代的美食,有的阿蒙在聆聽某位歌王的演唱會,有的阿蒙在參加一場讀書會……霎時間,阿蒙的通訊網絡裏亂成了一片,不過他們也早已習慣。


    在許許多多的無用閑話後,一個坐標位於威大利亞的阿蒙提供了關鍵信息。


    “我不在堪拿大,但是我聽說有一艘貨輪運送著滿載的燃油正在前往堪拿大東海岸的港口,如果你趕的上的話,可以去試試看。”


    “有趣,我現在正好就在東海岸……讓我想想,一座冰山應該足以讓我達成目的。”


    “你也看過那個影片了嗎?果然最好的老師就是曆史,隻可惜我們沒有‘曆史學家’……”


    得到了情報,阿蒙也就愉快地斷開了通訊。


    威大利亞某地,為自己的同伴輸送了珍貴情報的阿蒙心情舒爽地行走在小吃街上。


    工作之餘不能忘記休閑,這也是阿蒙從這個世界學到的有趣知識。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見路邊的小桌上,一對情侶言語擔憂地正在討論著什麽。


    “誒,你聽說了嗎?米蘭有家化學廠發生了一起離奇的爆炸……”


    “聽說了聽說了,是不是那個明明出現了明火和閃光,但是卻沒有任何的爆炸聲與衝擊波的化工廠事故?”


    “是啊,現場建築沒有任何的損失,人員也沒有傷亡。但是那些化學物品卻都像是燃燒爆炸過那樣,隻留下了殘骸……”


    “這也太奇怪了吧,明明發生了爆炸,卻沒有出現真正的爆炸……誒,你說會不會是詭異信徒做出來的事情?”


    “可是,這已經是靈異事件了吧……那群恐怖分子真的做得到嗎……”


    像個普通走過的路人的阿蒙輕輕一笑,抬手捏了一下單片眼鏡,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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