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二年四月,大地迴春,山巒蔥翠。安徽黟縣龍山鎮汪村的一座三進的民居內,女傭進進出出,屋內不時傳來“用力、用力……”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傍晚鄉村的寂靜。接生婆抱著小孩對床上的婦女說道,“汪夫人,恭喜啊,是個小子。”

    黟縣位於新安江腹地,屬徽州府。自古以來地峽且山地多。當地人除了中舉入仕之外,隻有外出經商。所謂“地峽人稠”,“寄命於商”,就是一個真實的寫照。龍山鎮汪村中的汪姓是大族,而其中名望最高的除族長九叔公外,就是在揚州經商的汪永順。汪永順,字忠勇,其祖上世居徽州,至他時已成為當地的旺族。汪永順係汪家獨子。早年在揚州錢莊做學徒。由於為人耿直且忠厚,錢莊老板李博很賞識他。由於李博早年父母雙亡,隻有一妹尚待閨中。長兄為父,李博便將妹妹下家於汪永順。汪永順由於善於經營而且口碑較好。不久便自立門戶,在揚州運河碼頭附近的街麵上開了一家順記布莊,經營布匹生意。由於自己忠厚,不久順記布莊不僅在鎮江、南京開設了分號,而且新開了順記茶莊。生意做得紅火。自己也因為為人忠厚而被在揚州經商的徽州人所成立的徽商會館選為會長。正當他生意和人生得意之時,老家又傳來夫人生下兒子的喜訊。更是春風得意。

    這天的徽商會館內洋溢著一派喜慶的氣氛。當地的富商及徽商齊聚一堂,連揚州知府林天也在座。大廳內更是推杯換盞,當大家正酒酣時,主桌上一人提杯站起說道,“謝謝各位給我汪某人麵子來參加犬子的滿月酒,我敬大家。”說完之後便將一杯酒一因而盡。

    酒宴散去後,汪永順叫來了管家汪顯。汪顯是汪永順布莊的一個夥計,當初開布莊時由於本錢有限及新進入這一行。汪永順還不是很順手,在販布時多虧了汪顯這個得力的夥計。汪顯本不姓汪,隻是因為他在順記當夥計不久便被汪永順提為掌櫃,因此就改姓汪。汪顯和汪永順年齡相當,剛過不惑。汪永順跟汪顯的關係早已突破了主仆的關係,汪永順在私下裏從不直唿其名,而是稱他為汪老弟,此事的緣由於汪永順有一年去鬆江販布,汪永順隻帶著汪顯,當他們行至半路時忽然大雨傾盆而下。在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荒野裏,他們忍受著大雨的侵襲,江南地區在夏天常常會有雷雨。不一會便停了,他們收好雨傘,此時已是傍晚時分。他們今晚不得不在野外過夜了。當夜半他們正相靠而眠時,一群大漢騎著馬朝這邊過來了。領首的一個蒙麵大漢說道:“把包袱留下。”汪顯拉著汪永順的衣角並將包袱朝肩上收了收。看大漢朝自己走過來時,他似乎在一刹那響起了什麽,便說道,“老板,快跑”。汪永順還沒有意會到什麽便看見汪顯一轉身,接著自己便被一股力量向前一拉,於是邁開腿便跑。為首的大漢大笑一聲說道,“哼,跑了。”汪永順也知道自己跑不過馬,但是與其座以待擒,不如拚一把。眼看著馬快要追上來了,他們的速度也越加快,慌亂中一腳踩到了一塊石頭上。汪永順腳一滑摔倒了,汪永順隻覺腦中眩暈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當他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汪顯端著藥走過來說:“老板,你醒了就好。你昏迷了三天三夜,終於醒了”。汪永順看到汪顯時內心為之一振,發現汪顯走路時兩腿明顯的不協調。汪永順便問:“汪顯你腿怎麽了?”汪顯迴答道,“沒事,昨天率了一下。已經看過大夫了,大夫說隻是皮外傷。”

    後來由於客棧的一個小二和汪永順說起這件事時。汪永順才知道原來那天自己是和汪顯一起滾下山坡後才幸免於難,但汪顯為了救治汪永順花完了所有的錢,自己的骨折卻沒有去管。汪永順在得知這一切後便從內心裏感激汪顯,於是在私底下便稱唿為汪老弟,兩人以兄弟相稱。經過多年的曆煉,當年的汪顯現在已是汪永順的管家。汪顯辦事幹煉,穩重,深得汪永順的信賴。

    窗外的小雨習淅淅瀝瀝的下著。就快到清明了。汪永順看著窗外的雨,想到自己也應該迴家去看看了。他已經有五年沒迴家了,尤其是兒子出世後一直沒有迴家去看望,兒子已經一歲了。不僅是兒子,妻子汪李氏也一別五年,隻是這期間來過幾封書信,也不知她怎麽樣。

    說起汪李氏,雖說二認不是青梅竹馬,但婚後也感情篤深。汪李氏本名李菊,是汪永順在揚州錢莊做夥計時老板李博的妹妹。此女雖不是美人,但也出落得端莊秀麗。由於汪永順的忠厚及與其他夥計不一樣子是他為人正直。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李菊見到了哥哥經常說起的汪永順。

    那是一天早上,李菊來錢莊尋哥哥。家裏來了哥哥的老丈人,嫂嫂派她來尋哥哥迴去。當她走進店鋪時,其他的夥計都不在,隻有汪永順在櫃台上撥著算盤,見有人來。他忙招唿著,說道,“小姐要借錢還是有其它貴幹。”當得知來人是李博的妹妹時,竟一時語塞,還紅著臉,隻是當時沒有覺察。他早就聽說老板有一位妹妹,隻是未曾一見。今天一見果然甚是端莊。及至李菊看到汪永順時也不覺為之一振,內心一陣慌亂後,平靜下來再看汪永順,隻覺他也是一表人才,高瘦的身材,圓臉、厚唇。自從這一次見麵後兩人內心便產生了萌動。

    直到哥哥李博提及要將她許給汪永順時,內心也為之一顫。就這樣,汪永順在自己的二十四歲迎娶了李菊。婚後的生活對於賢淑的李菊來說也很平靜,雖然沒有恩愛,但汪永順也對自己的妻子關懷備至。汪永順始終在內心裏不安的是妻子過了四年還未生育。他也曾一度想過再娶,但想想李菊也並無錯。直到前年去江西收購茶葉後看到李菊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以及她滿臉的高興。汪永順實在說不出口,他不想看到李菊失望的眼神和一張憂愁的臉。再想自己也是汪姓中有地位的人,如果無後,那將會使祖宗蒙羞啊。內心的複雜及不自在也被李菊所覺察。當天夜裏,李菊首先說了,“我不能生育,你還是再娶一房吧。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此時的汪永順內心很矛盾,他擁著李菊:“以後再說,睡吧。”由於長時間的分別,夫妻二人纏綿了一番,雲雨之後便相繼睡去了。

    汪永順的思緒頓時又迴到了眼前,傍晚時他叫來了汪顯並擺上了花生米、熟肉、燒雞及酒。二人便開始小酌。汪顯因不勝酒力,才一壺便有醉意,汪永順說道,“汪老弟,這些年也多虧你幫我打點,生意才這麽順利。來,這杯敬你。”汪顯說道,“忠勇兄這就見外了,都是兄弟我應該做的。你都拿我當兄弟了,說這些話就是不拿我當兄弟了。我告訴你吧,其實當年的強盜打劫是我做的,那個頭領是我同村的。我當時心裏也很內疚,但是那件事讓我更加肯定了你是我的朋友,放心吧。我會誓死效忠於汪家。”兩人又是一陣豪飲,等酒醒時已是第二天中午了。徽商會館派認清汪永順去大廳議事。

    來到會館時,大廳內已經座滿人。隻件汪永順走進來落座後,大廳內便安靜下來。這時一位穿絲綢長衫的中年男子站起來說道,“汪會長,近日聽說皇上南巡將臨幸揚州,揚州知府及江蘇巡撫讓我等負責接駕的食宿、車馬安排及修建行宮”。說話的男子便是徽商會館的會董巴賦,巴賦是揚州城內有名的茶商、布商、鹽商,財力比汪永順稍遜。但是在揚州的黑白兩道都是有名的人物。說到這裏,汪永順站起身來說道,“此事辦好了可以提高商會的影響,而一旦辦不好輕則流放,重則滅族。而眼下最要緊的是準備好銀兩。朝廷會給一些銀兩,但不能保證啊。我看這樣,每個人到商會報一下自己出的錢吧。我出五萬兩”。接著每個都報出自己出的數目。

    乾隆南巡至山東濟南府時便打道迴京了。於是揚州的準備便徒勞了。強勁的東北風又刮起來了。又是秋末了。當雪花飄過的時候,汪永順的思鄉之情又油然而生了。清明迴鄉由於皇上南巡接駕而未成行。今年歲末無論怎樣也要迴鄉過年,兒子差不多兩歲了。不知道妻子和兒子在家過得怎麽樣。族長九叔公也於月前來信說要他迴鄉參加祭祖和族內事務的處理。幾天前他已經讓汪顯采購年貨去了。店裏的夥計除了留守的都發銀子和放一個月的假迴鄉過年了。

    汪顯按照汪永順的吩咐。備下了整整3大船的過年用品和禮品。其中包括景德鎮瓷器、杭州絲綢,金華火腿、東北紅參,以及成壇的封缸老酒和花雕。總之,各種各樣時興的物品和食品,應有盡有,光采購單子就滿當當的寫了十幾張紙。汪顯原定送給村裏每家一匹布、一壇花雕作為禮品。永順嫌少了。“每家再加兩跟火腿吧。”

    臘月二十這一天,汪永順帶著年貨進村了。汪李氏帶著兒子汪宗昊來到村口迎接。汪李氏帶著下人忙前忙後地招唿著。臘月三十這天汪永順在族長九叔公的陪同下到祠堂舉行了祭祖活動。正月初一在家宴請了鄉鄰。

    正月初六有客來拜訪。來者是本鎮胡村的財主胡浩璋。胡村與汪村相距20餘裏,而且徽州商會中也有胡村人,因此兩村人都有相互拜訪。胡浩璋字立仁,膝下無子,養有一女,名胡芳。汪永順與胡浩璋寒喧之後分賓主坐下。胡浩璋說道。“忠勇兄,胡某早就應該前來拜訪,隻是近日有事在身,今日空閑,特來拜訪。還望諒解。”汪永順說:“立仁賢弟客氣啦。大家都鄉裏鄉親的,不用客氣”。兩人正談著,忽有一孩童直奔進來而又環視一周後旋即又奔出。隻見後麵一婦人喊道,“昊兒,不要亂跑”。胡浩璋知汪永順隻有一子,便說道。“剛才可是令公子。”汪永順說道,“正是犬子,犬子無禮,還望賢弟多多包涵。”胡浩璋本想結交汪永順,一來可以有些照應。二來自己年事漸高且膝下無子,應該給女兒找一家門當戶對的人家。胡浩璋說:“令公子生得眉清目秀,天庭飽滿。必是能成大氣之人啊。倘若忠勇兄不嫌棄的話,不知可否結為兒女親家”。汪永順此次迴鄉也正有此意,於是便說:“若令千金和賢弟能夠看得上犬子,那也是它的福氣”。胡浩璋說:“既是這樣,那麽這們娃娃親就這樣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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