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嘈嘈,天地黯然。


    在漆黑夜幕的籠罩下,整片天地萬籟俱寂。


    雨滴落下,如絲如縷,為夜幕之下的蒼涼山平添幾分神秘。


    蒼涼山。


    趙家村。


    “隊長,您確定我們要找的人在這種地方嗎?”


    “就是啊,隊長。這裏一看就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


    “這裏也沒什麽豐厚的資源,就算是禦獸師也不願意待在這裏吧?”


    ……


    一道道聲音響起。


    這些聲音的主人與宋家有關。


    他們是來自宋家主家的獵殺小隊,是為追殺趙扶搖而來。


    本來,主家那邊的人隻是給他們一個大致的方向。


    主家的人告訴他們,他們隻需要努力尋找就行。找到人就殺,找不到就迴去。


    他們本打算在邊城待一段時間就迴去。


    可誰曾想,本該前往蒼涼山的另一支小隊竟死在極北冰原。


    如此一來,他們就接受到主家的最新命令,要他們前往蒼涼山,追查到底。


    這一路走來,仇人的影子他們是沒見到一點,倒黴的事倒有不少。


    在他們看來,那個滅了宋家分家的家夥應是早就死在了極北冰原。


    就算那個人還活著,怕是也已脫離他們的探查範圍。


    所以,他們這一行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宋家的分家有幾十家之多,如今不過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小分家被滅而已。


    這事兒頂多就是讓主家丟了麵子,還真沒多重要。


    就算是想找迴麵子,也犯不著給他們下命令。


    他們每個人都有第三大境洞玄境的修為,擁有六隻禦獸,是主家訓練有素的精銳隊伍。


    一個分家被滅,他們這樣的隊伍,主家一派就是十幾支。


    所謂殺雞焉用牛刀,接到主家這樣的命令,他們怎能沒有意見?


    “行了行了,我知道兄弟們心裏是怎麽想的。”


    “我們畢竟是宋家人。”


    “走吧。”


    “都到那人的家門口了,不進去看看,總歸還是我們不周到。”


    為首的中年漢子無奈一笑。


    從離開主家開始算起,他帶著這支二十人的隊伍一走就是大半年。


    這大半年的時間,他們放棄了自己的修行,全心全意追殺一個人。


    到頭來,他們居然一無所獲。


    別說他這支隊伍裏的一眾兄弟心有怨言,他心中也有不少怨氣。


    但主家培養他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在養刀。


    他們就是主家手裏的一把刀。


    主家的掌權者要他們去殺誰,他們就得殺誰。


    轟隆隆!


    哢嚓!


    吱呀——


    獵殺小隊二十一人一路前行。


    天地之間有雷聲轟鳴,顯得這座荒村愈加詭異。


    他們停在一戶人家前。


    這是他們憑特殊秘法探查的結果。


    這戶人家之中,有與那個敵人的氣息相似的氣息存在。


    停頓片刻,為首的漢子推開破爛不堪的木門,向門內張望。


    電閃雷鳴之際,他們借著那些光芒看清了眼前這座小院。


    小院破敗,很是荒涼,一看就是許久都沒有人居住的院子。


    見狀,眾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剛剛,他們說話可以那麽說。


    實際上他們也知道,這廣袤無垠的靈荒深處,總有一些奇怪的人。


    那些人不喜歡鬧市的喧囂,獨喜歡荒野深處的沉寂。


    可怕的是,這種人往往是強者。


    宋家分家被滅,追殺者小隊也在極北冰原被滅……


    這些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對連殺宋家人的未知敵人還是略有幾分忌憚的。


    畢竟他們並不了解人家。


    而現如今,若是依照眼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明顯是撲了個空。


    這個結果讓他們安心不少。


    這件事,他們解決不了,就算主家還想繼續,也隻能派別人去解決。


    突然,有人發出驚唿聲。


    “你們快看!”


    在場眾人循聲望去,卻見小院裏那株古樹下已多出一道人影。


    夜雨飄搖,電閃雷鳴間,天地時而明亮,時而伸手不見五指。


    咚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響起,是那模糊一團的人影在敲擊什麽東西。


    眾人臉色微變,卻沒有離開。


    他們紛紛伸長脖子望過去,希望看得更清楚些。


    在他們看來,這個時候,這團人影的出現本來就是詭異之事。


    他們都是洞玄境的禦獸師,早就將自身的一切寶藏力量開發到極致。


    如今的他們能夠感天悟地,能去接觸這天地間最本質的東西。


    擁有這種恐怖的感知力,按理來說,這世上不該有生靈能完全無視他們的探查。


    如果有,那就隻能說明,他們麵前的生靈要比他們更強大。


    更何況,從他們看到這人影開始,他們就本能地心生恐懼的感覺。


    轟隆隆——


    哢嚓!


    轟隆隆——


    哢嚓!


    雷聲大作,不絕於耳。


    感覺到氣氛愈加詭異,在場的每個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他們中有一部分人已心生想要離開的想法,而另一部分人也隻是咬牙強撐。


    “你……你是誰?”


    終於,還是那中年漢子鼓起勇氣,直麵這團人影大聲發問。


    轟隆!


    同一時刻,一聲從未有過的雷鳴悠悠傳來,帶來更滂沱的雨勢。


    電光照亮天地的瞬間,眾人隻見那人影緩緩別過頭。


    他們看到了他的側臉。


    那是一張極其蒼老的臉,始終都麵無表情,平靜地有些詭異。


    突然,那個人呲牙一笑。


    “有人來了呀。”


    “別大驚小怪,下雨天涼,老頭子我不過是出來修修自己的家。”


    “遠來是客,都別愣著了,隨老頭子我進屋坐坐,如何?”


    聽著這蒼老的聲音,獵殺者小隊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這一番話乍一聽似乎很正常,沒什麽不對的地方。


    可他們分明看到了一個墳包,那墳包就在這老人身邊。


    轟隆——


    電光再現,他們再看,又從這墳包之前看到一座無字墓碑。


    這老人剛剛就是在敲那塊墓碑!


    “啊……啊!”


    霎時間,莫要說那些隊員,就是那涵養極高的隊長也不行了。


    他們所有人齊齊驚叫,每個人都感到頭皮發麻。


    驚叫之際,他們隻感到一股涼氣入體,從頭頂直灌腳後跟。


    “跑!”


    也不知是誰嚎了這麽一嗓子。


    在某個人嚎了這一聲以後,這些人立刻消失在原地。


    咚咚咚咚——


    詭異老人無言,隻是繼續敲擊那塊無字墓碑,調整它的位置。


    過一會兒,隻聽他輕聲喃喃道:


    “跑?”


    “哼。”


    “跑得了嗎?”


    刹那之間,墨綠光華憑空閃現。


    這墨綠色的光華消弭以後,那支獵殺者小隊已出現在小院之中。


    他們又迴到了原來的位置。


    這一下,整座小院立刻被死寂的氣氛籠罩起來。


    那些人都張大了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


    隻可惜他們已是驚嚇過度,嘴已經不聽使喚了。


    “殺——”


    眾人掙紮,一個殺字還未說完,墨綠色的光華再度閃爍。


    這一次,那二十一位洞玄境的強者竟是齊齊化成塵埃。


    “老劉啊,你這就不厚道了。”


    又一道人影現身,身著黑袍。


    這人正是李華騰。


    時至今日,他還沒離開蒼涼山。


    那個嚇壞了一眾宋家人的詭異老人,正是劉北辰。


    此刻,劉北辰並沒有接李華騰的話茬,而是喃喃自語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這些人、你、我,還有我那小兄弟,皆是如此。”


    “他們敢來,便注定要在這裏碰到我,注定要死。”


    “你要走,我要留。”


    “嗬——”


    說到這裏,劉北辰笑了笑。


    片刻以後,他才繼續道:


    “走吧,走吧。”


    “走了才好啊。”


    “你還能行醫,那小子也要靠著那兩把劍自己闖闖。”


    “可是我呢?”


    “我不過是個迷路的人,想借醉生夢死這神通了卻前塵往事。


    “可我終是隻能修出醉生,不明夢死二字之真意啊。”


    ……


    劉北辰的聲音充滿了滄桑之意。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似乎是想起了他自己的過往。


    當他情難自禁低下頭時,他的眸中盡是複雜之色。


    那眸光裏,有痛苦、愧疚以及悔意……


    “唉。”


    “那你就留在這裏吧。”


    “我先走了。”


    “說不定哪天想起你來,我還會迴到這裏看看你。”


    歎息一聲,留下這幾句話,李華騰轉身,欲要離去。


    就在那個瞬間,他聽到那滄桑聲音再度響起。


    “記得帶上好酒好肉。”


    聞言,李華騰身形一頓。


    “德性。”他笑罵一聲。


    話音剛落,他一步邁出。


    那個瞬間,他猛然一抓,將身上黑衣拽下。


    自此以後,那個身形矮小的怪老頭兒消失了。


    立身在黑夜雨幕中的人,是一位身高八尺,豐神如玉的白衣貴公子。


    對於他的轉變,劉北辰沒有流露出絲毫的驚訝反應。


    劉北辰知道,這才是李華騰的真麵目。


    “我去靈荒走走,練練針。”


    李華騰笑笑,撐起一把油紙傘。


    在他離開後,劉北辰才從地上爬起來,躍入墳包裏的土坑中。


    他望著這天,在心中默念道——


    每個人的道都是不同的。


    道不同,修行的方式也不同。


    所以他最近有個想法。


    他就想知道,是不是隻有死一次,他才能明悟到夢死的真諦。


    然而,就在他閉上眼睛時,卻是又有一道聲音自他耳畔響起。


    “劉北辰,按照約定,我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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