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賜感受到姚可貞的心緒,他越發的覺得悲淒,他打開窗縫,讓外頭冬日唿嘯的寒風吹進來。


    姚可貞說道:“劉賜,生死有命,咱們都是明白人,就不必太多哀愁了,我這輩子活得是很有滋味的,從小在姚家我就頗受眷顧,學那織造技藝也是我心儀的一門技藝,而且我把這門技藝學到家了,我覺得很高興,後來我能執掌姚家,為姚家做一番事業,這也是我很樂意做的,如今我守住了姚家,這也算是有始有終,我沒什麽遺憾的……”


    劉賜知道姚可貞是個堅強的女子,此時他聽見姚可貞這般訴說自己,他更加感動,他點著頭,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姚可貞轉眼看了看那打開著的窗戶,看著外頭陰冷的天色,吹進來的寒風讓她咳嗽了幾聲,但也催醒了她的神誌,她又緩了緩神,越發的清醒了,她露出笑容,說道:“說起來,我運數最好的事情,就是遇上你了,如若不是你,姚家做不成這般大的事業,我也做不成後來的那些事情,能跟你一起辦成這開海的大業,讓姚家、讓江南有一番新氣象,我覺得這很好,讓我覺得很高興……”


    劉賜聽著姚可貞說著,他越發感覺到姚可貞頗有些“知天命”的意思,他覺得難以接受,他哽咽道:“可貞,你好生歇息吧,等你好轉了我們再說。”


    姚可貞搖搖頭,說道:“我這病症這兩年來斷斷續續,把我折磨了許久,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有些話我怕再不說就沒時機說了。”


    劉賜痛苦地哽咽道:“都是我們害了你,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姚家……”


    姚可貞歎道:“我說了,生死有天命,誰都強求不來,我做的都是我應該做的,劉賜,和你走到一塊兒我覺得很好,咱們相知相守,做了一番不凡的事情,你是個世間難得的男子,當你的夫人我覺得很知足。”


    劉賜聽著姚可貞這話,他緊緊地將姚可貞抱入懷裏,泣不成聲地哭起來。


    姚可貞靠在劉賜的臉頰上,她看著那寒雲流轉的窗外,她似乎能夠聽見落葉凋零的聲音。


    姚可貞感到神誌一陣昏眩,但是她感覺到劉賜的體溫,這又讓她的精神越發振作起來,她喃喃說道:“我昏了多久?……”


    劉賜說道:“有兩三日了。”


    姚可貞笑道:“有這麽長的時日了,不怪乎我覺著好像醒不過來了,在睡夢間我瞧見老太爺了,他像是站在靈隱寺的山門前,在朝我招手,我想走過去,但是那山門前的河流攔住我了,我瞧見那河流流著的水是紫色的,好看得真像幻夢一般,現在說起來,那真是一場幻夢。”


    劉賜聽得愣怔著,他想起姐姐虞小宛曾經訴說的夢境,虞小宛是說瞧見劉望舒在一條河流前等著她,河流的水是紫色的,在平靜地流淌著,正是因此,虞小宛才將一雙兒女取名為“紫川”和“紫寧”。


    姚可貞笑道:“我自是想起紫川和紫寧,好一道紫色的、寧靜的河川,真是如此奇妙。說起來,我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他們兩個了,我照料著他們長大,我曾想著要看到紫川娶老婆,看到紫寧出嫁,我大概等不到那一天了,劉賜,我走了,他們就真的是沒有娘了,你得好生照料他們,可憐他們命苦,不要讓他們再受委屈了。”


    劉賜感到心如刀絞,他緊緊地抱著姚可貞,說著:“你放心吧,來日我們一起送紫寧出嫁。”


    姚可貞歎息一聲,她的神誌越發的清醒了,她閉上眼感受了一下窗外吹進來的寒風,她感到心中寧靜,她說道:“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去外頭走走,瞧瞧山野的模樣。”


    劉賜愣了愣,他沒有多說,他為姚可貞披起了衣服,扶著姚可貞下了床榻,姚可貞一下地就感到頭昏目眩,虛弱得走不了路,劉賜將她背了起來,背著她走出了門口。


    劉賜沒有讓虞紫川和虞紫寧跟來,他一個人背著姚可貞走到院子裏,他感到冬日淩冽的寒風吹卷而來,還有大概半個月就春節了,這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劉賜問道:“冷不冷?”


    姚可貞趴在劉賜的背上,將臉貼在劉賜的肩頭上,她眯著眼睛,虛弱地笑道:“你身上好暖,我穿多少衣裳都不覺得暖,貼在你身上就暖和起來了。”


    劉賜看著天際的寒雲流轉,他笑道:“你要是覺得暖和,就一直貼著我吧,就像天際的雲朵相互貼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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