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進入煉氣六層後,天一宗弟子便可學習禦劍術,掌握後就可以去山前告示欄領任務以換取靈石。各峰之間有傳送法陣,但是大部分任務需要進到山林深處,學會禦劍後才能去得了,遇到危險也來得及逃跑。

    外門弟子一個月能領五枚靈石,而一瓶下品靈藥的價格是五十枚靈石,攢一年才能換一瓶,天一宗門規甚嚴,正式拜師之前,一切外界之物都不得帶入山門,也不得下山。這意味著即使是世家弟子,在築基之前都無法動用家族財力,若想加快修煉速度,隻能自食其力。

    胡清那的任務五花八門,大多比較簡單,通常是采集草藥、給人跑腿之類的差事。

    也有奇葩的——鍾明燭曾看到有個試藥任務足足掛了三個月都無一人敢於嚐試,雖然報酬很豐厚,但怎麽看都非常可疑,尤其是末尾還再三強調若有意外一定會幫試藥者招迴三魂六魄重塑肉身,若前麵隻是讓人懷疑是要命的,最後便是確鑿無誤,就是要命的。

    鍾明燭倒是有點躍躍欲試,不過那時候她還沒熟練掌握禦劍之術,待到有資格時那任務已經被撤下了,隻記得發布人叫龍田鯉。因為名字很有特色所以鍾明燭記得特別清楚,當再一次在告示欄看到這個名字後立刻上前揭了的玉牒。

    然後就很失望地發現隻是采藥,決明子、當歸、半夏一共三味草藥,這三種草藥都很常見,不過任務最末注明了要天台峰三迭瀑下水潭邊的。

    真麻煩,鍾明燭嘀咕了一句,有一點點想把玉牒重新掛迴去,然而偏偏那南司楚就在邊上斜眼看著她,她隻能摸摸鼻子把玉牒收進儲物囊。

    所謂輸人不輸陣,南司楚本就看她不順眼,此刻把玉牒退迴去,豈不是要平白給他一個嘲笑自己的機會。

    “鍾師妹這是要去哪?”

    “當然是迴去睡覺。”鍾明燭皮笑肉不笑答道,心裏卻道誰是你師妹,之後也不管南司楚還有什麽想說,調頭就走。

    一迴住處,見到丁靈雲,告訴了她任務之事,天台峰幾個字剛出口便聽到對方一聲尖叫。

    “天、天天台峰?”丁靈雲結結巴巴念叨著,看起來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冷靜?”鍾明燭拍了拍她的臉,“那地方怎麽了?很危險?”

    “你不知道?那可是長離仙子住的地方!那地方一直是禁地,聽說是吳迴長老親自下達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擾長離仙子清修,你、你你竟然能去那采藥!”

    無視丁靈雲那股“我拿你當好友你竟背著我偷吃”的質問氣勢,鍾明燭幹笑了兩聲,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吳迴長老是誰?”

    印象裏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平常接觸不到,她便沒有留心去記住,之後她就被丁靈雲扣在房中,聽了不知多久的天一宗秘史。

    明明拿玉牒往腦門上一貼就可以解決的事,丁靈雲卻非得親口說,鍾明燭猜大概這樣會顯得更有誠意,尤其是事關長離仙子,若不不見縫插針表達出自己的滔滔仰慕之情,丁靈雲總會覺得缺了點什麽。

    她原本打算從開山祖師天一道人開始說起,不過被鍾明燭打斷了。

    “現狀就好,一兩千年以內的,謝謝。”她本來想說五百年以內,但轉念一想這些個修真者動不動就幾百歲,五百年估計也沒什麽好說的,便將數字放大了些。

    恰好兩千多年前水鏡真人得道登仙,丁靈雲便從那時候開始。

    天一道人飛升後整整九千年,天一宗都沒有第二個人成仙,甚至連進入化神期的都很少,虧得有天一道人留下的護山陣法庇佑,加上幾代宗主都精於營生,所以雖然在幾場險些招致滅門的慘禍後日漸式微,卻始終沒有斷了傳承。

    直到兩千年前,當時天一宗煉器一脈的長老水鏡真人正處於洞虛末期,僅差一步就能至大乘期卻遲遲無法突破,眼看壽元即將耗盡,便動身前往了九嶷山,九嶷山的梧桐林為上古鳳棲之地,水鏡真人打算在那擇一梧桐,耗畢生修為將其煉成法具留予宗門。

    就在他在挑選桐木時,天降異象,前所未有的靈力奔湧而至,水鏡真人受靈力灌溉,修為當即突飛猛進,非但踏入大乘期,甚至幾天就跨過大乘期至渡劫,飛升入上界。

    雖然事出突然,但他還是給天一宗留下了一件寶具,是一柄木劍,名為蒼梧,雖為桐木所製,但據說比任何神兵都鋒利,千年前吳迴長老曾以此劍斬殺號稱堅不可摧的金甲妖獸。

    水鏡真人飛升後不久,他師弟孤鴻尊者也踏入洞虛期,水鏡真人那個時期那幾個修為蓋過孤鴻尊者的修士耗盡壽元後,孤鴻尊者成為僅存的三個洞虛修士之一,也是修為最高那個,於是擁有一個洞虛期以及三個化神期的天一宗便一躍成為實力最強的仙宗。

    “三個化神長老分別是劍修一脈吳迴長老,符咒一脈、同時也是前任宗主的木丹心長老以及丹藥一脈龍田鯉長老,其中吳長老已是化神後期,正麵交鋒的話,世間能贏他的隻有那三個洞虛期的高手了。”

    “請等一下。”鍾明燭打斷她,“那個龍長老,是姓龍,還是龍田?”

    她看到這個名字後就一直很在意,比堂堂化神期長老為何會使喚外門弟子跑腿還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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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丁靈雲一時語塞,思考了一下,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

    那個長老深入簡出,在此之前丁靈雲也僅僅是聽說過這個名字,別人都稱之為龍田鯉長老,從來沒人說過龍長老,或者龍田長老。

    “算了,你繼續。”眼看丁靈雲一張臉青一陣紫一陣,眼底浮現出苦惱來,鍾明燭連忙將話題引迴去,“來談談你的長離仙子吧。”

    目前丁靈雲是煉氣八層,打個鍾明燭綽綽有餘。

    “你的”二字極大地取悅了丁靈雲,她立刻不計較鍾明燭的胡亂插話了,以某種慷慨激昂的氣場打開了話匣子。

    長離仙子啊,她可是天才中的翹楚,翹楚中的魁首,鍾明燭注意到丁靈雲重複了兩遍才繼續往下說,她突然有些後悔提及這個話題,明天一早她就要去采藥,她很擔心丁靈雲會抓著她講到天明。區區煉氣六層的她,還是需要睡覺的。

    但是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麽能阻止丁靈雲了。

    長離剛出生就被遺棄在九嶷山那片梧桐林外,恰好吳迴長老路過,察覺這女嬰根骨奇佳,垂憐其身世,便將她抱迴了天一宗,因為是在梧桐樹下發現,遂以長離為名。

    那時候雲逸已繼任為宗主,按理長離應為他下一代弟子,但吳迴長老發覺長離竟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劍靈之體,於是破例將其收入自己門下,親授其劍法。長離雖與宗主平輩,可實際上年紀比很多下代弟子都小,加上劍修一脈如今僅剩吳迴長老一人的緣故,所以她不像其他弟子一樣在明鏡峰修煉至築基才拜師,而是自幼便住在天台峰,九歲前是龍田鯉在照顧,九歲後就開始獨居,吳迴長老下了命令不得擅自前往天台峰,所以一百多年來,沒有幾個人見過長離。

    直到三十四年前,千麵偃欲奪宗門至寶蒼梧劍,孤鴻尊者閉死關,三大長老赴須彌之海,雲逸不敵千麵偃,危在旦夕之時長離破關而出。

    那是長離第一次離開天台峰,不足兩百年就結成元嬰,重創千麵偃,一戰名聞天下。

    鍾明燭覺得丁靈雲哪天若不像修仙了,去茶館當個說書先生也能賺個滿盆缽滿。長離仙子大戰千麵偃那段,她說得比帶插圖的話本還精彩。

    到後來她已經有些困了,丁靈雲的聲音漸漸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她正在大談特談長離仙子出色的容貌。

    什麽青絲懸瀑,白衣勝雪,麵若玉琢之類的。

    說得跟你見過一樣,鍾明燭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心中卻莫名勾勒出白衣女子精致的眉眼。

    ——以及一點朱砂,勾魂攝心。

    應當是見過吧,在手腳的束縛解開時,似乎有片刻的清醒,那時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幅畫卷。

    第二天,鍾明燭醒後發現房裏沒有丁靈雲的身影,悄悄鬆了口氣。之後她才想到丁靈雲這幾天也有任務在身,好像是去給風海樓磨原石。

    怪不得沒把玉牒搶走。

    她又核對了一下任務,就動身出發了。

    腳下踩的劍是統一發的,隻有簡單三個陣術,是最基礎的飛劍。

    聽丁靈雲說大部分宗門的煉氣弟子就可以開爐煉製自己的本命法寶,但是天一宗的弟子需要正式拜師後才有開煉爐的資格。

    不少弟子對此都頗為不滿,不過鍾明燭倒是覺得很合理。若連築基都到不了,煉出來的法寶充其量也是廢物,就算能一時增長修為又如何。

    天台峰為七峰的末峰,距明鏡峰最遠,她優哉遊哉繞了一大圈才抵達天台峰前,那裏設有吳迴長老的禁行令,須得去入口登記才行。

    她繞著天台峰轉了一圈,找到山腳下的石碑,便踩著劍往那邊晃去,石碑兩邊是延綿的竹林,覆蓋了大半個山頭。

    這竹林倒是挺不錯,她正這樣想著的時候,身後無聲無息飄來一朵雲,到距她十丈遠處時裏麵突然冒出一道電光,不偏不倚擊中了她腳下的飛劍。

    劍晃了兩下,頓時往下墜去,連帶著她一起。

    眼中的景象飛速移動著,連成模糊的色塊,然後,便是晴朗無雲的天空,前不久才下過雨,呈現出很幹淨的藍色。

    身子砸進了竹林,她胡亂抓了抓手,連續扯斷幾根竹枝後,左臂環上了竹竿,速度稍緩了一下,但依舊在下墜,這時她右手快速劃出一個護身訣,最後,在後背撞上地麵前一刻,身子被一股柔和的風托住。依舊摔在了地上,隻不過在術法保護下,受到的僅僅是從幾尺高處摔落程度的衝擊。

    她眨了眨眼,看著自竹葉間隙中透過的碧藍,噗地吐出飄到嘴裏的一片竹葉,忽地低聲笑起來。

    “真是膽小鬼啊。”她伸出手,虛握的五指還抓著一把竹枝,張開手,待斷枝散落後,映入眼簾的是白皙的掌心以及上麵錯綜的劃痕,嫣紅的血自傷口溢出,幾近妖嬈。

    舔去掌心的血珠,感受到血腥味在舌尖泛開,她饒有興致地眯起眼。

    為何不在萬裏高空就動手,因為擔心若真的把人摔死了,自己就會被追究責任吧。

    “嗬……”笑聲漸漸低沉下來,她緩緩吐出三個字,眼底的神采卻愈發張揚,“南、司、楚。”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態似乎有些危險,她愣住,片刻之後想到失重瞬間她好像破口罵了一句髒話,便又低聲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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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也許不是個普通的大戶千金吧,也許父母是江洋大盜,奸臣逆賊也說不定,這樣就解釋的通了。

    鍾明燭點了點頭,站起來往石碑走去。

    很快,她便發現情況有些不妙。

    她飛劍上的飛行陣術被雷擊破壞,如今隻能當防身武器,而石碑附近竟然沒有傳送法陣。

    山頭大概會有吧,她順著曲折的石徑一寸一寸抬起頭,直到視線沒入雲端。

    走上去大概要幾天?

    臉上一瞬浮現出剛才生死一線中都沒出現的驚慌。

    之前走到山門花了七天,而那處其實隻是山腰,高度大約是主峰的三分之一,天台峰雖是末峰,可是和主峰差不多高,她盤算了一下,突然覺得有點腿軟。

    將儲物囊翻了一通,沒有找到任何有幫助的東西,她隻能認命,再度惡狠狠念叨了一遍南司楚的名字,便調頭往竹林深處走去。

    剛剛在高處她大體看清了地形,附近就有一條小溪,順著溪水往上遊走便能到三迭瀑,既然來了,索性就采完藥再迴去。

    沒想到這一走就走了三天,在上麵看那小溪隻是短短一條白線,以步丈量,卻須得以千裏相計,她沒帶足幹糧,好在林中野果不少,一時餓不死。

    水裏有遊魚,但她沒有帶作料,就這麽烤了怕是會腥得難以下咽,隻能幹巴巴看幾眼繼續啃野果。

    林中的鳥獸多是溫順無害的類型,沒有虎狼之類的,大抵是因為這裏處於天一宗境內,兇獸不敢靠近的緣故。

    路上采了些草藥,手上的傷很快就好了,她還憑印象多屯了一些,好迴去一次性清幾個任務,第四天清晨,她走了沒多久就聽到遠處水聲,撥開前方幾叢青竹,自山巔懸下的瀑布映入眼中,山體呈現出三層階梯之勢,水勢極快,撞上石台的水流發出陣陣咆哮,濺起的水霧閃爍著銀光,自上而下,好似被三朵祥雲覆蓋。

    那景色太美,鍾明燭看了好一會兒,才動身去找那三味草藥。

    “三迭瀑下的水潭邊……”她念叨著幾個字,循著溪畔往那邊走去,才走了幾步,她便發現此地竟還有一個人。

    瀑布之下,水潭正中,有一座圓形青石台,上麵靜靜坐著一個人,一身素白,連發帶都是白色,自纖細的背影來看,應該是個女人。

    看起來正在靜坐,大抵是門中前輩吧,鍾明燭正猶豫是不是出聲問候。

    卻見那白衣人袖子一振,揮出一道青光,沒入瀑布中,片刻後,後方震了一下,一方巨石滾入水中。

    鍾明燭看到巨石上平整的切口,不由自主地“哇”了一聲,還拍了拍手。

    她第一次,由衷地驚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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