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迴 聞噩耗單雄信暴怒


    太原侯李淵現在猶如驚弓之鳥,他一看又來了一夥強人,當時嚇壞了,趕緊抽弓搭箭,“嗤!”衝著那匪首就是一箭。


    你倒看仔細了,人家是不是土匪、是不是響馬呀?沒說嘛,現在已然是驚弓之鳥了。就擔心再來一撥,自己完了,家人必死無疑啊。先下手為強,抖手就是一箭。


    您別看,是不是強盜李淵沒看清楚,但這射箭李淵可是神射手。這支狼牙箭射得這個準就甭提了,“噗”的一下,正中那人哽嗓咽喉。那人吭都沒吭一聲,都還沒弄明白呢,就讓這一箭奪取了性命。“噗通”一聲,屍首栽落塵埃。


    “哎呀,鏢頭!鏢頭哇……”旁邊的人全圍上去了,挑的鏢旗也扔了。


    扔鏢旗的一瞬間,李淵在山底下看到鏢旗上的字樣,寫的是“道通鏢局”!李淵吃一驚,“啊!這是鏢旗呀,這不是楊廣又派來的殺手啊。”


    李淵正在這裏合計呢,“噔噔噔……”由打山頂哭著就跑過來幾個人,手裏拎著刀槍,那意思要跟李淵玩兒命。那李淵手底下的人能幹嗎?


    李道宗第一個衝上去了,把掌中大刀一橫,“站住!什麽人?!”


    他這麽一喝,隻那幾個下山的趟子手不敢往前去了。怎麽呢?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鏢師,大江大浪裏闖過多少次,什麽人沒見過呀?一看麵前這位,再往後瞧了瞧。就知道這是一隊當官的家屬。俗話說得好:“光棍不鬥勢力!”尤其是鏢局子,黑白兩道都得腆著笑臉。吃的就是這行飯,你不能說在這裏跟人家玩命啊。


    其中一個年歲比較大的把刀交給旁邊的人,雙手一擺,那意思,我可沒帶兇器。然後衝李道宗一拱手,眼淚掉下來了,“這位大老爺,不知小人家主何事觸犯老爺,被大老爺射死?能不能給我們一個公道明白的說法呀?”


    “呃……”這句話說得李道宗也愣了。這什麽意思?李道宗正要問什麽意思,李淵在後麵也聽見了,李淵腦袋“嗡”的一聲,壞了!李淵就感覺到了這個事情不對。趕緊往前一提馬,李道宗往後退了退,李淵往前提馬來到這幾個人麵前。


    “呃……這位壯士,你剛才說的話,呃,我,我沒聽太清楚。我什麽時候射死過你的什麽主人呢?”


    “啊?”這人抬眼一看李淵,再看看左右的人,就知道了,李淵肯定是這些人的頭啊。


    “這位老爺,你來看。”說著話,這個年歲比較大的往後一伸手,有人就遞給他一支帶著血的狼牙箭。“這支箭是不是老爺您的?這箭上可有人的名諱,寫著‘李淵’二字。呃,我敢問一聲,這位老爺,您的名諱、台甫是不是就叫李淵?”


    李淵一聽,這腦袋更加大了,壞了,真的把人射死了啊。“啊,不錯,這支箭是我的箭。”


    “那就對了。老爺,你用這支箭把我家鏢頭給射死了,那是我家主人呐。”


    “哦?”李淵一聽鏢頭,“哎呀,剛才我在這個地方剛剛遇到一夥強人。剛把那夥強人殺散,驚魂未定。結果,我發現山上又來了一夥人馬。我還以為是強盜的餘黨。所以,我看都沒看,抬手就發一箭。沒想到,射死的是你的主人。哎呀,太對不住了……”李淵說到這裏趕緊滾鞍下馬。怎麽?這事兒自己做的不對呀,趕緊過來給人賠禮呀。“各位鏢師,對不住、對不住,這是我的誤傷,這個責任我來承擔!我告訴你們,我姓李,我叫李淵,乃是太原留守使。”


    後邊李道宗說話了:“這位就太原侯,原來的唐國公!”李道宗的意思:“我先抬出來李淵的官位壓一壓你們。射死你們一個鏢頭,別過來訛人。這是侯爺,過去的國公爺,皇上的親外甥!射死個把平民老百姓算什麽?”


    那個時候階級社會,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和人是不平等的。


    果然這麽一說,眾鏢師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神情是十分複雜。


    李淵還是通情達理的,這件事情甭管怎麽說,是自己做的不對,把人射死了,人命關天呢。你還拿官職壓人家,這玩意與道理不合呀。於是,李淵衝著李道宗一擺手,那意思:“你別插言,別說話。”李淵又往前湊了一步,“各位啊,實在不好意思。呃,你們的主人是誰呀?你們從哪來呀?”


    那個年歲比較大的人說了,“迴候爺的話,小人的主人乃是潞州上黨縣二賢莊的人,姓單,名道,字雄忠。在長安城開了一家鏢局,叫道通鏢局,乃是我們道通鏢局的總鏢頭。這一次是由打長安城保了一隻鏢發往山東。沒想到,這鏢沒被人劫,我們鏢頭被侯爺您給射死了,這讓我們怎麽交待呀?”


    “唉!”李淵連作揖帶拱手,“啊,各位,各位,實在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人是我射死的,我剛才說了,我負責到底!你們看這件事兒怎麽辦吧?如果說你們非得要打官司。那也行,咱就走公。但是,甭管打到什麽時候,這也是誤傷,對不對?你們大家也清楚,我和你們總鏢頭一無仇二無怨,我們倆素不相識,確確實實,剛才呀,我遇到一夥強盜。我剛把那些強盜殺退,心驚膽戰之際,你看你們又是挑著旗,又是有人有馬,拿著刀槍,我真就以為你們是強盜啊。我看都沒看,抬手一箭,怎麽就那麽巧把他給射死了。所以,無論打到什麽時候也是誤傷。那麽我認為,這冤家易解不易結。這麽著吧,你們提要求,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行不行?要多少銀子,要多少錢,要多少安葬費,多少撫恤金?盡管提!隻要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辦到!哪怕我傾家蕩產。這事兒是我做的,我負責!你們看怎麽樣啊?呃,你們家總鏢頭家裏還有什麽人?有沒有妻兒?”


    “還沒有成親呢,也沒有後,隻有一個親弟弟,是我們的二員外,姓單名通,表字雄信。”這些人把單通單雄信的名諱一說,那意思:“我也告訴你,我們家二員外可以說是綠林界的皇上,一點兒也不比你地位低!你別拿你的官位壓我們,我們有二員外。”把單雄信名諱這麽一報。


    李淵沒聽說過呀,他哪認識賊頭啊?“哦,”李淵說:“這單通單雄信家住何處?”


    “就住在上黨縣八裏二仙莊。”


    “哦,哎呀,人死不能複生,還是這句話,這麽著吧,道宗啊。”


    “啊,大哥。”


    “去!把咱們攜帶的銀子拿一千兩過來。”


    “唉!”李道宗迴去,指揮人給推來一輛小車。一千兩銀子呀,那也夠重的。推過來了。“侯爺,銀子來了。”


    “嗯,”李淵一點頭,用手點指銀車,“各位,這是紋銀一千兩,不多不多呀。剛才我說了,我是誤傷啊,賠多少錢,你們盡管開口。這一千兩是我暫付的,我也沒帶多少錢。等我到了並州太原上任了。你們到衙門口就來找我李淵。到那個時候,把你們的條件列出來。我說了,隻要是我辦得到的,我李淵一定辦到,絕無虛言!這一千兩,你們先拿走,就近買一口上等的棺槨,把你們的單大員外裝殮起來,買點香錁紙馬,也替我在他靈前磕四個頭,我對不起他。但是現在,我公務在身,沒辦法給他發喪。迴去之後,我希望你們能夠據實迴稟你家二員外,告訴你們二員外,我因為剿匪誤傷了你們的主人,實在是我李淵之錯。等我迴到太原之後,一定差官到登堂吊孝!”李淵說著是再三作揖。


    能做到這一點,說實在話,在那個年月著實不易。我們說了,當時是階級社會,甭管單道在綠林界、在保鏢界地位再高,你也是一介草民,頭上沒功名。李淵還了得呀?侯爺,關隴貴族啊!說句不好聽的話,在那個歲月殺個把人兒,跟撚隻螞蟻差不多少,當時人權可不是平等的。那麽,李淵能夠做到這一點,在當時那個曆史環境下,已然是難能可貴了。那放到今天當然不行,你再誤傷,你也得接受法律裁判。但是,我們評點故事,得放在當時的曆史時期去評點。我們不能夠拿今天的法律、道德來強加於古人。


    果然,這幾個鏢師、趟子手一聽,你看我、我看你,都咧嘴了,怎麽呢?大家也都明白這道理,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啊,光棍不鬥勢力。而且,又在路途當中,能怎麽的?能說拿刀拿槍要殺李淵,給自己家大員外報仇嗎?要真著動起手來,第一,能不能打過人家,這不好說;第二,即便是能夠打過人家,把人家殺了。殺了李淵,這就是造反呢。那就犯下滅門之罪了。你別看,他殺你行,你殺他,那就不行。再說了,自己又不是苦主,雖然殺了總鏢頭,但是,跟自己沒有親戚關係,這事兒到底怎麽辦,還得迴去稟告給二員外單通單雄信,讓單雄信拿主意。單雄信說要找李淵算賬,那就聽單雄信的。單雄信說:‘別找了,咱們忍了吧。’那也得聽單通的。這事兒,自己不能做主。


    於是,幾個鏢師你看我、我看你,大家咬咬耳朵,最後點點頭,衝著李淵一拱手:“侯爺,這件不幸的事情已然發生了。我等都是小人,不敢做主。還得迴去迴複二員外,究竟二員外他要采取什麽樣的措施、要給您提什麽要求,到時候再說。就希望,侯爺您迴去之後別不認這賬。我們萬一找到衙門口兒,你,你可不能仗勢欺人,讓衙役往外哄我們。”


    “哎,”李淵一擺手,“這個你們放心,我剛才說了,這件事情我負責!你們到衙門口絕無人敢攔你們。誰敢攔?我問他的罪!”說著話,李淵一伸手,就從腰間那裏拽下一塊翡牌,就是李淵佩戴身上的裝飾品。把這塊翠牌交給了那位年歲比較大的老鏢師,說:“這個你拿著。拿著它到衙門口直接找我,無人能攔!也算我給你們的一件表記。”


    “哎呀,多謝侯爺,多謝侯爺!那這麽說,我們,我們就先告退了。”


    “好好裝殮你們家鏢頭。”


    “哎,好嘞!鏢頭……唉……你死得好慘嘞……”這幾個人哭著又上山了。


    到山上,大家圍上來,“怎麽樣?”


    這幾個人把前後經過一說,大家一個個都像霜打了茄子似的,全耷拉腦袋了。怎麽?知道這件事情,沒辦法再追究了。趕緊買棺槨,把單道的屍首裝殮起來,迴歸潞州上黨縣八裏二賢莊,去見二莊主單通單雄信。請單雄信拿主意做決斷,那這趟鏢還保不保了?那還保什麽呀?這屬於不可抗力呀,鏢頭都死了,怕這鏢在路上有危險,派人趕緊送迴長安,交給人家貨物的本主,該多少損失賠償人多少損失,把違約金給人家,“我們不幹了,我們要發喪我們家的鏢頭。”另一撥人就壓著棺槨趕奔潞州上黨縣八裏二賢莊去見單通單雄信。


    這下可壞了,單雄信那叫“赤發靈官”!火爆脾氣,跟哥哥那手足至情。按說這天下綠林總瓢把子的位置應該是哥哥的。哥哥老實厚道,人家不跟自己爭,把這個位置讓給了自己。單雄信從內心就覺得愧對哥哥。現在一聽哥哥居然被太原侯李淵給殺了,那單雄信能幹嗎?就想糾集綠林豪傑衝到並州太原,把這李淵滿門斬殺,來給自己哥哥報仇雪恨。


    單通就把這個主意告訴了自己兩個好朋友,也算自己的兩位軍師吧。平常,單雄信有什麽大事兒都跟這兩位商量。這一次,也找來這兩位商量。


    這兩位是誰呀?一個是巨鹿曲陽人氏,姓魏,名徵,字玄成。一個乃曹州離狐人氏,姓徐,名徐世積,字懋功。


    這兩個人跟單雄信是過命的朋友,而且兩個人腹有良謀。尤其是徐世積,可以說是當世的孫武、諸葛亮。《三略》、《六韜》、《孫武子十三篇》……全在人家心中掌握得滾瓜爛熟啊,那有不世之才!


    單雄信有什麽為難遭窄的事兒,都向兩個人請教。這一次又把二人請來了,把事情經過一說,單通也說了:“我準備糾集綠林英雄殺往太原,把李淵殺死,以報殺兄之仇!你們看如何呀?”


    “哎呦!“徐世積一聽,“二員外,我覺得你這麽做有些魯莽,得不償失哦。”


    “為什麽?殺兄之仇焉能不報?”


    “哎呀,二員外。我希望你現在要冷靜,千萬不可意氣用事。我們也知道大員外之死,您是痛斷肝腸。但越到這個時候,您越得把心放平靜了,把心冷一冷、涼一涼,不要熱血上頭,立刻做決定。您要明白您現在什麽身份?您現在是天下綠林的總瓢把子。您雙手一揮,那就等於天下綠林界全部行動。綠林人士大規模衝擊太原,那就等於造反呢。等於,您領了一夥義軍挑起了反抗大隋的旗幟。您考慮考慮現在您想不想反隋?如果您覺得現在您想反隋,那我不攔著,您可以借此機會就直接挑起義旗,對大隋正式開戰。如果說,您現在不想反隋,那您就不能這麽做。您這麽做,就是置天下綠林於不顧,把自己的私仇當成了綠林的公仇。這樣會使得綠林多少英雄好漢為此丟掉性命,您想過沒有?”


    “這個……”單雄信一聽,不言語了。


    徐世積接著往下說:“再者說了。咱們有什麽說什麽,我說這話呀,您千萬別生我的氣,也千萬別誤會我是替李淵說話。我隻是客觀地說這件事兒。這個李淵射死大員外,甭管怎麽說,他算誤傷,對不對?他是誤傷。誤傷,甭管從公從私,都是罪不該死。因為他射死的是大員外,是您的至親骨肉,您恨他。但如果說射死的人不是你的哥哥,你想想這李淵應該判什麽罪?如果說把李淵判成死罪,你如果作為一個局外人,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哎,當然了,您在綠林,綠林有綠林的規矩。綠林講究的是有冤必報,有仇不饒。李淵殺了你總瓢把子的哥哥,你非得要殺李淵,誰也攔不住,我們也不能說什麽。這事兒如果您不問我們倆,我們倆一句話都不會說。那既然這事兒您問了,我們倆作為朋友、作為您的參謀,我們就不能不替您多考慮、替綠林多考慮。而且,未來您還在並州的管轄之內,還在李淵的管轄範圍內。如果您現在跟李淵鬧僵了,以後咱們自己的工作還能不能順利進行?這都是你要考慮的。所以,我們倆奉勸二員外要三思而後行,切不可意氣用事。”


    “哼!”單雄信眼睛一瞪,“不行!我是非殺李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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