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昚在用人之上還是頗有研究的。韓世忠雖然去世,但嶽飛才五十多歲,加上張浚,兩位老將舊相的起復,隻為了一件事:守護西北要害!


    雖然西夏國力在宋人和金人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被大量消磨,黨項族的地盤上,一片片民不聊生的聲音。小皇帝雖然已經長大,但是他從來沒接受過正統的皇帝教育,已經被任德敬父女兩個成功洗腦,隻知道成天吃喝玩樂。


    然而西夏還是不足以完全放心,任德敬能叛宋第一次,就能叛宋第二次。趙昚想得很遠,這次金國大亂,說不定是北伐的契機。這種情況下,西北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西夏國很難保證不趁火打劫,必須派人穩住局勢。


    南宋四大將,如今僅嶽飛一人在世,而且他的兒子嶽雲也在西部呆了多年,雖然軍職不算很高,但是很熟悉西部的局勢,派他去是穩住邊境線。張浚,雖然在西部打過大敗仗,然而他在那裏不管是軍區還是西夏的局勢,都是非常熟悉的。先前和西夏達成的和議,張浚要記一大功,而他和嶽飛向來關係不錯,也不會起到矛盾。對於西北,最重要的就是要穩!


    金國的軍隊裏哀嚎遍野,缺吃少穿,群龍無首,幾個將領送來和議,被直接退迴,不予接納!


    然後更優厚的和議被送了過來,連趙昚都心動了。


    阿嬌聽了之後很焦急。現在朝堂上兩種意見,一種是窮寇莫追,一種是要痛打落水狗,爭吵不休,所以說即使多數都是主戰派,互相的觀念還是差距很大的。


    有人說,現在宋軍的北伐準備還是倉促,還是要多準備幾年才好;有人說,金國畢竟有幾十萬部隊,宋軍的增援並沒有那麽快,不如多撈點好處,再伺機而動;有人說……


    趙構自從聽說了金人皇帝被殺了之後,就有些後悔把皇帝位置讓出,當然他和趙昚之間的關係本身就很好,因此也成天找來趙昚指手畫腳。趙構還能想什麽?他一輩子的追求就是和,現在怎麽可能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而趙昚對著這個養父一向是非常孝敬的,眼看著也要被這個父親說動了。


    而且朝臣們的考慮也很有道理,在趙構的手下,宋兵的確不可能做好隨時北伐的準備,這次突如其來的機會,的確是千載難逢,但是如果把握不好,說不定就是千古罪人了。


    阿嬌目前已經升級為太上皇後了。她瞞著趙構,把趙昚叫來。


    阿嬌上來就直接問道:“官家是不是不想戰了?”


    宋朝時期的皇後在政事上都還算挺有話語權的,阿嬌之前對趙構說一分留九分,那是因為趙構的性格所致,加上還沒有正式立後。然而現如今養子登基,阿嬌就沒有這麽多顧忌了。


    趙昚迴道:“金人提出的條件很好,不僅整個河南,連河北都能割讓出來。現在大宋的確是有優勢,然而的確準備還不足。”


    阿嬌說道:“金人的條件?如今完顏亮那蠻子已死,哪有能說得上話的人?官家莫不是忘了,當年金人是如何出爾反爾的,現在在淮河邊上哪有說一不二的人!聽說完顏亮此次舉兵六十萬,‘民皆被困,衣食不給’,‘民不堪命,盜賊蜂起’,還有金國那些留下的契丹人被逼著當兵,豈有不鬧事的道理?而且金人多年不打仗,早已經沒了幾十年前的銳氣,當年金人何等彪悍,現如今卻是厭戰情緒濃厚,這次兵變的事情就可見一斑。若是不趁機鬧得北蠻人內亂,再讓他們痛定思痛,重新養兵練兵,不說別的,這次剩下的幾十萬大軍,還有好些個金人將領,多半都是要立誌向宋人報仇雪恨。等他們喘過氣來,這可就是良機失去了!金人怎麽可能割讓出河北,他們目前的都城就在燕京!”


    趙昚聽進去最重要的一句話是,目前的確金軍中沒有說話能算話的!而且宋軍的增援部隊源源不斷,目前隱隱形成包抄之勢,金兵是想退兵都難行。


    虞允文等人採取了最大殺傷的措施,金兵不是糧草被燒就是大營被燒,而完顏亮一走,目前金兵陣內也是宮心計嚴重。在流言傳播下,金軍目前人人都知道,完顏亮這番闖下大禍,金國又快要改朝換代了。這些完顏亮的嫡係手下,也要為自己打算,不然等到迴去的時候,就是被清算的時機了!


    有的將領要帶兵西逃,有的將領則是要堅持北上,而將士們是從金國各地召集來的,多半是想快點迴家鄉,這一番鬧哄哄的,幾個金人將領立軍法立威,卻讓豁出去的一些兵士們給直接斬殺了,畢竟皇帝都能被射死,好些人根本是無所畏懼。


    更可怕的是,這次金人徵兵不僅有契丹人,還有漢人,這些漢人們多數本來就不願意為金人賣命,此番經過策反,在金兵內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在金兵的後方,河北地區的漢人不堪完顏亮橫徵暴斂的重負,聽說北邊的契丹人已經搶了金人的武裝起義,也再度宣布起義。


    十一月、十二月的黃河、淮河沿岸,到處都是流亡的災民,因為秋天的糧食都被金人搶去打仗,他們如今凍得瑟瑟發抖,又飢腸轆轆,壯丁們加入義軍,而老弱婦孺們則是攜手往南,他們背井離鄉,隻有一個心願,就是迴漢人的地方!這些在北宋治下過了一輩子的人們,曾經怨恨過,為什麽宋廷把他們放棄;也曾經絕望過,在這個民族等級非常森嚴的國度裏。


    偽齊來了,然而偽齊的官員都是漢奸、是金人的走狗;偽齊走了,金人正式來了,漢人是最下等的民族,漢人的賦稅極其之重,地位極其低下,甚至連遼人契丹人的遺民,都比漢人過得要好。民族問題越發尖銳,然而在這片土地上漢人是永遠得不到話語權!漢人們爭過,曾經的河北義軍,浩浩蕩蕩,卻被宋金一紙合約打成了草寇軍,最後灰飛煙滅!


    越過黃河,那裏災害少,氣候好,人民富庶,安居樂業,還有好多有為的將領保護,然而這裏是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地方,如何能輕易捨棄?但是這個冬天,實在是撐不下去了。金人貴族們把漢人們的幾乎一切都搶走了,甚至還要把漢人也搶走去打漢人,連金人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我們怎麽辦?那還是走吧,走還有一線生機!


    ☆、宋高宗吳皇後(十二)


    金國的將士們也是搶不到糧食,再加上軍備被損毀大半,如今餓死、凍死在路上的不計其數。之前喊著團結一致退兵,金人們還有個盼頭,然而如今寒冬臘月,沿途沒有補給,如何能一路迴到東北方?金兵們看不到眼前的出路,原本以為殺了完顏亮,殺了作威作福的將領,就能殺出一條生路,卻沒想到是無窮無盡的絕望在等著他們。


    許多金兵搶了剩下不多的糧食,逃了。幾十萬的大軍,要從外部一舉殲滅很困難,但是從內部開始瓦解,是有指數效應的。似乎壽康這個地方真的不是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福地,當年前秦百萬軍隊,在這裏除去被殲滅、逃散甚至死於內鬥,隻剩下兩三萬鮮卑人的部隊。幾百年過去,這支由各民族強征起來、具有很強厭戰情緒的金兵,也不攻自破,逃跑的人越來越多,留下的物資越來越少,饑寒交迫下,究竟該何去何從?


    宋朝這幾個將領還是很聰明,並不正麵和這群金人大部隊作戰,畢竟走投無路之下,這些人反而可能會爆發出團結一致的能量,窮寇莫追,這句話並不是紙上談兵,而是有很多歷史上的血淚教訓總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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