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劉仲堪裁下信紙,提筆一揮而就,一封滿含思念和情意的信便寫好了,劉仲堪將信交給老嬤嬤,老嬤嬤收好信立即就出了門。


    到了半夜,老嬤嬤終於迴來了,她對望眼欲穿的劉仲堪說道:“幸好沒誤了公子的事。我剛到甄夫人門前的時候,門子以為我是妖怪,打算把我綁了,我立即拿出公子的書信,說我是給甄夫人送信的,門子這才沒綁我,拿了信送進去,沒多久,裏麵就喊我進去了。


    我見到了甄夫人,夫人也是抽抽噎噎的,說自從再不能和你相會,就打算裁紙給你迴封信。我說:‘公子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不是一兩個字就能治好的。’


    夫人聽了我的話,沉思了好久,才放下筆,對我說道:‘煩請你迴去告訴劉公子,我立即給他送個好媳婦去。’臨走前,夫人又囑咐了我一番,最後道:‘剛才說的都是百年大計,隻要不走漏出去,就能一直到白頭。’”


    劉仲堪聽了老嬤嬤的話,病當即就好了大半,他喜滋滋的在家等起甄美人送他的好媳婦來。


    第二天果然有個老太太領著一個妙齡女子來到劉家,女子長了副絕世的容貌,她們來到劉母麵前,老太太自我介紹道:“我姓陳,這個是我親生的閨女,名叫司香,願意嫁給你家作媳婦,求夫人能答應。”


    劉母一見這個女子就喜歡上了,當即就點頭答應,和老太太商量起聘禮來。老太太也怪,她不要聘禮,隻要女兒過得好就成。


    婚事很快談妥,當天女子和劉仲堪就成了親,老太太等著受了新人的跪拜禮後,就留下女兒告辭離去。


    劉仲堪知道這個媳婦來曆不簡單,找了個機會,劉仲堪私底下問起司香道:“你是夫人的什麽人?”


    司香答道:“妾之前是銅雀台的姬妾。”


    銅雀台是多麽久遠之前的事了啊,劉仲堪懷疑女子是鬼,司香看出了他的猜疑,笑道:“我並不鬼,我和夫人一樣,都已經位列仙班了,隻不過我們都是因為偶然犯了些小錯,被貶謫到了人間。夫人謫期已滿,已經恢複了仙籍,我還未到期限,夫人請示了天上的典曹,叫我暫時來服侍你,將來我是去是留,全憑夫人的意思。所以,我才能長久的伺候你的枕席。”


    劉仲堪聽了這話,這才放下心來,和司香過起了蜜裏調油的日子。


    一天有個瞎眼老太牽了條黃狗來劉家乞討,打著板子唱起了蓮花落。司香聽到動靜,出來查看情況,還沒等她站定,那條黃狗突然就狂躁起來,掙脫脖子上的繩索,朝著司香撲過來就咬。


    司香嚇了一大跳,轉身就往迴跑,黃狗一口咬住了司香的衣帶,衣帶真是應口而斷。這番突然的變故也驚動了劉仲堪,劉仲堪急忙操起一根棍子就朝著狗子打去,黃狗絲毫不懼,依舊狂怒,又張口咬上了司香的裙子,幾番瘋狂的撕咬下來,司香的裙子被咬碎,黃狗張嘴將裙子的碎片吞進口中。


    這個時候,瞎眼老太也反應了過來,她伸手抓住了發狂的黃狗的後脖頸,重新給它拴上了,然後急忙牽著黃狗離開了劉家。


    劉仲堪走進屋裏去看受了驚的司香,司香嚇得麵無人色,驚魂未定,劉仲堪不解,問道:“你是仙人,怎麽會怕狗?”


    司香迴道:“你不知道,那條狗是曹阿瞞的轉世,他恨妾不守分香戒,所以才要咬我。”


    劉仲堪聽了,當即就要去將那條黃狗買迴來打死,司香勸住了他,說道:“他轉世成狗是天帝的懲罰,你怎麽能擅自將他打死呢?”


    司香在劉家一晃就住了兩年,凡是見到她的人,無不被她的絕世容顏所傾倒,細究起她的來曆,卻沒人能說得清,於是乎,市井中就有傳言司香是妖精變的。


    這番流言傳到了劉母耳朵裏,她有天將兒子喊過來追問實情,劉仲堪被母親步步逼問,不得已,稍微透露了一點司香的特殊來曆。


    劉母一聽,這兒媳婦居然不是凡人?她心中大懼,那還得了!兒子怕不是要被那司香給害了!她當即就逼著兒子將司香趕走,劉仲堪怎麽舍得?自然不肯。


    劉母又怕又急又氣,見兒子不聽話,她也不再勉強,暗地裏找了捉妖的法師過來,在庭院裏做起了捉妖驅邪的法術。


    法師才劃地為壇,就見司香已經神情淒慘的從屋裏出來了,她對劉仲堪說道:“本以為可以和你白頭偕老,如今母親既然已經對我起疑,說明我們之間的情義已經到頭了。要我走並不難,但恐怕不是這區區咒術就能趕我走的!”


    司香說完,點起一堆柴火扔到台階上,瞬間升騰起的濃煙將房屋都籠罩其中,對麵都看不清人影。突然,一聲驚雷震響,濃煙也隨即消散,就看到那個法師已經七竅流血死了,進了屋子裏查看,司香已經不見蹤影。


    劉仲堪急了,想起了當初那個替他送信的老嬤嬤,急忙喊人去將那老嬤嬤請來,他想問問司香去了哪裏,結果,那個老嬤嬤也不知去向。劉仲堪見事已至此,隻好如實對母親說,那個老嬤嬤實際是個狐仙。


    ***


    異史山人記錄了這個故事,在故事的最後,他又加了一段:


    甄氏起初是袁紹的兒媳,最後是曹操的兒媳,死後又專注於劉楨,仙人不應該個樣子。但是平心而論,曹操那位篡奪漢室江山的兒子,何必叫他有個貞節的媳婦呢?黃狗看見從前的姬妾,應該徹底省悟,分香賣履是傻人辦的傻事,還能頑固的心懷嫉妒嗎?唉,奸雄沒有閑空哀歎自己,隻有後人哀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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