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田母見到好好迴到家的兒子,眼裏含著淚,感歎道:“兒啊,你的這條命是武公子給的,他是你的再生父母啊,從此後,你的命便是武公子的,我再沒資格護著你了。惟願武公子這一生無災無難,那便是你的福氣。”


    田七郎打算去武家感謝武承休的救命之恩,田母攔下他叮囑道:“你去也可以,但是見到了武公子,不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小恩可以說謝,大恩是不用說謝的。”


    大恩要用命來償啊!田母沒有說出這句話,她目送著兒子遠去的身影,心中感歎,直到兒子的身影看不見了,才步履蹣跚的迴了屋子。


    田七郎到了武家,武承休救出了好友,心中自然高興,怕田七郎在獄中受了不少苦,便好言好語的勸慰著他,田七郎隻是唯唯應諾,並沒有說什麽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之類的話,武家的仆人暗地裏都在怪這個田七郎沒良心,老爺為了救他花了多少銀子,他居然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但武承休卻很欣賞田七郎的這種實誠勁兒,對他越發看重,招待他越發周到。


    從此後,田七郎就經常在武家住,一住好幾天才迴去。武承休再給田七郎厚贈,田七郎也不再推辭,都接了下來,也不說要報答他的話。


    有一次正好是武承休做壽,武家來了許多賓客,所有的屋子都住滿了。武承休帶著田七郎睡在一間小屋子裏,三個仆人就睡在床前的地上。


    二更天快結束時,三個仆人都睡著了,田七郎和武承休仍在喋喋私語。突然,田七郎掛在牆上的刀,沒來由的從刀鞘中突然騰出來幾寸,同時還發出錚錚的響聲,刀上寒光閃爍,在黑夜裏如同閃電劃破夜空。


    武承休驚得坐了起來,田七郎也跟著起來,皺眉問武承休:“地上睡著的是什麽人?”


    武承休說:“都是我的仆人小廝。”


    田七郎想了想,說道:“他們三人當中,肯定有惡人。”


    武承休問七郎怎麽會這樣說,田七郎說:“我這把刀是從外國買的,異常鋒利,殺完人也不會沾上血跡,到現在已經在我家傳了三代了。這把刀砍下的腦袋恐怕上千,卻仍舊像新開刃一樣鋒利,它看到惡人就會跳出來鳴響,這便說明它離要殺的人不遠了。公子還是應該親君子、遠小人,這樣,或許能免了這場災。”


    武承休點頭認可,兩人重新睡下,但七郎卻鬱鬱不樂、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武承休問:“災難本就是命裏該有的劫數,你怎麽會這麽擔憂?”


    田七郎說道:“別的我都不擔憂,唯獨隻擔心我老娘無人奉養。”


    武承休笑道:“你想多了,何至於此?”


    田七郎沉重說道:“要是沒有,那更好了。”


    說起地上睡的三個人,一個叫林兒,是個得寵的孌童,很得武承休的喜歡;一個是十二三的小廝;還有一個叫李應,性情執拗倔強,經常因為一些小事和武承休瞪著眼睛爭吵,武承休對他很不滿。


    武承休聽田七郎說那三人中有惡人,他心中揣度,那個惡人肯定就是李應無疑了!


    第二天一大早,武承休就將裏應叫來,好言好語的將他打發出了武家。


    武承休的長子名叫武紳,娶的妻子姓王。一天,武承休出去了,留下林兒替他看屋子。武承休的書齋裏,菊花開得十分燦爛,王氏想著公公出去了,書齋裏應該沒人,就打算進去摘幾朵菊花。


    王氏進了書齋,被開得熱鬧的菊花吸引,正準備摘取時,沒想到林兒出現,並開言調戲她。王氏厲聲嗬叱,想逃出書齋,但卻被林兒一把抱住,強行往屋裏拖,王氏掙紮不開,聲嘶力竭的大聲唿救,他的丈夫武紳聽到了,忙跑了過來,林兒這才放手,奪路逃了出去。


    武承休迴家後聽說了此事,大怒,到處找尋林兒,林兒卻如泥牛入海,毫無音訊。


    過了兩三天,武承休才知道林兒投身到了某個禦史家裏,這個禦史在京中做官,家裏的事一並都托付給了他弟弟打理,武承休憑借著都是士林之人,怎麽著也有同袍之誼,好歹要給自己幾分薄麵,就寫信去了禦史家,要求他家歸還林兒,卻哪裏知道,那個禦史的弟弟卻對此置之不理。


    武承休越發惱怒,就一紙訴狀將林兒告了,縣令雖然發了逮捕文書,但衙差卻不去那家拘捕,縣令也不問。


    武承休這下子更氣了,恰好田七郎來看他,見他氣得跳腳,就問發生了什麽事,武承休歎道:“你說的話應驗了。”然後也不隱瞞,直接將家醜向好友說了。


    田七郎聽了武承休的話,臉色變得很難看,終究一句話不說,徑直走了。


    武承休吩咐幹練的家仆巡查林兒的行蹤,一天夜裏,林兒晚上迴家時,被武家的仆人抓住,帶去見武承休。武承休一見林兒,怒從心頭起,舉起鞭子便是好一頓抽打,林兒也不甘示弱,嘴裏不幹不淨,對曾經的主人惡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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