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謝宇有兩個選擇。一是明察,衝進蕭以清家中,質問他究竟是怎麽迴事。二是暗訪,先行收集情報,自己做出判斷。

    他選擇了折衷:“蕭以清,你在家嗎?”

    “沒有。”電話那頭傳來說笑聲,好像旁邊還有別人,“我在南京錄節目,剛剛結束,怎麽了?”

    謝宇腦中閃過一個計策:“我的錢包不見了,是不是昨晚落在你家了。”

    “是嗎?我沒太注意。”

    謝宇故作翻找弄出一點聲音:“這邊續房卡需要身份證,我去你家找找吧。”

    “行。”蕭以清很是爽快,“電梯密碼是6699,大門密碼91200627,你記得住嗎?我發信息給你吧。哦還有,電梯密碼要先按*,大門先按*之後再按#,你別按錯了,按錯五次會鎖住用鑰匙才能打開,我出門沒帶鑰匙,你……”

    “知道了。”謝宇打斷他的絮叨。

    對麵笑著壓低了聲音,輕輕問:“今天都做什麽了?想我沒有?”

    “你說呢?”謝宇模棱兩可,“好了我出門了,你迴來再聊。”

    聽對麵嗯了一聲,他切了電話。

    這是謝宇第四次踏進這個家門。

    細細一算,他們兩個人見麵也沒有超過十次:第一次聊天,第二次接吻,第三次求愛,第四次上/床,進展神速難以置信。說起來這完全要歸功於蕭以清的主動,主動到謝宇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他們相識已久。然而迴頭想想,事情並非如此,他至今對那個人不是很了解,或者說,根本完全不了解。

    ——唯獨一點他能夠確定。

    第一次來到家中,蕭以清故意將詩集遞過來,好讓他看見那隻羽毛書簽,如果他有心隱瞞,根本不會做出這些事。

    所以謝宇給自己下了一個結論:對翎鷗會的真實情況,對蕭以清的監察員身份,對蘇瑞等人的死,高層可能存在著某些誤會。

    而這層誤會的麵紗需要他親手去揭開。

    夜色浸滿入戶電梯廳,按鈕鎖盤泛著瑩瑩的藍光,食指觸了幾個數字,大門應聲而開。屋內並非一片漆黑,亮著幾盞智能小夜燈,謝宇下意識地放輕腳步,順著燈光潛進了主臥室。

    打亮落地燈,他緊了緊皮手套,首先拉開書櫃,抽出一本莎士比亞全集小心地翻看。頁邊寫了一些字,大多是讀書筆記,沒有什麽額外的線索。謝宇原位放迴去,又準備去拿第二本,手指剛剛捏起書側,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迴頭一看,那隻灰貓果然趴在角落,一雙綠眸子發著光,直直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謝宇走過去摸摸它的腦袋,又撓撓下巴:“不許告訴他我來過了,知道嗎。”

    查理也不知聽沒聽懂,打了個嗬欠躺倒了。

    謝宇繼續翻著藏書,在《撒哈拉的故事》裏翻出一張照片。

    照片很舊,蒙了一層淡黃,右上角留著折痕,被細心地壓平了。照片中央的生物看起來可能是初戀之類的東西,上身套一件鬆垮的白t恤,下穿一條校服褲子,正在拍著一隻籃球。照片邊角的人堆裏坐著另一個生物,看起來可能是少年蕭以清之類的東西,右手托著腮幫笑得純真一臉,望著拍球那家夥,神情滿是憧憬。

    謝宇看著礙眼,把照片塞迴書裏,轉身拉開寫字台的抽屜。

    抽屜塞著許多亂七八糟的物件:硬幣、彈弓、卡片、吸鐵石、磁帶cd、合同文件、□□門票話費單,堆在一起顯得毫無條理。還有一些信件用橡皮筋捆住,從信封上看都是影迷來信,謝宇猶豫了一下,挑了幾封拆開,確定信裏的內容並無異常。

    地毯、掛畫、床頭櫃,所有東西都普通不過,包括那一大盒安/全/套和兩副塑料手銬。

    打亮隨身攜帶的小電筒,謝宇拉開衣帽間的門。

    裏麵沒有窗,漆黑一片,兩側櫃子裏衣服不少,疊得掛得整整齊齊,想必是鍾點工的功勞。左手邊整麵穿衣鏡,鏡子旁邊擱著一隻條形穿衣凳,電筒光束緩緩掃過,謝宇突然眼前一亮蹲了下去。

    地毯上拖出四條斜杠,顯然是四條凳子腿的痕跡,可是這凳子擺在角落並不礙事,蕭以清應該沒有搬動它的理由。

    除非這凳子底下有些什麽——

    放好電筒,謝宇小心翼翼地挪開它,掀開凳子下方的地毯,那木地板裏果然平嵌著一個奇怪的按鈕!

    條形,金屬質,一厘寬,四厘長。

    謝宇的脈搏隱隱加快,戴著皮手套的食指按上去。

    卻沒有任何反應。

    底下仿佛是實的,半點也按不下,謝宇又懷疑這是一個蓋子想把它撬開,然而這隻金屬條根本嚴絲合縫,任憑他用上瑞士軍刀也插不進一分一毫。

    按不下,撬不出,他在腦中做了個排除法,頓時靈感一閃而過!

    起身迴到書桌、拉開抽屜,謝宇取出那塊吸鐵石!正如所料,磁石剛剛湊近那條金屬,就聽叮地一聲,鐵塊彈起!中央鏤空一隻圓洞,原來這根本是一個拉手!

    謝宇將食指摳進去,緩緩上提,沒等他使出多大力量,兩隻氣壓撐自動將地板頂開了。

    一人寬的洞口露出來,一條窄窄的爬梯降下去……

    爬梯底端滲著幽暗的藍光,謝宇沒有貿然硬闖,先伏在地上望了望。蕭以清的家是十二層,下麵必定是十一層無疑,或許他買樓的時候就一連買了上下兩層,樓上正常居住,樓下則用來隱藏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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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探出一隻腳,踩上第一級台階。

    樓下的格局跟樓上相同,卻是一間小型檔案室,幾隻冷冰冰的金屬櫃延伸開去,每個抽屜都貼著紙條,看上去有些年頭,標注時間從1976年至今。

    謝宇辨認了一下那些數字的寫法,十分工整規範,並不像蕭以清的。拉開1987年的抽屜,他隨意抽出一個牛皮紙本子,電筒朝封麵照去,繁體手抄標題為《翎鷗會七〇二部人員花名冊》。

    姓名,出生年月,入會時間,擔任職務,一條條信息清晰地列在發黃發脆的紙張上。謝宇細細查看,大體勾勒出翎鷗會七〇二部的情況:部長為當時某知名報社主編,副部長是某工業設計院院長,下麵的調度員監察員等,則囊括了重點高校教授、百貨公司副總之類的角色,最不濟也是一個科長。誠如s266督導所言,七〇二部從上到下都是些掌握著一定社會資源的人物。

    將上世紀的陳年舊事暫時擱置,謝宇忙著找到今年的檔案,電筒一點點照過去,終於在臥室靠門的櫃子停了下來。

    抽屜上的貼紙很新,是機器打印的,裏頭橫放著幾隻塑料檔案夾,顯然不及剛才整齊,一些紙張突出邊緣,一些折了角打著卷。謝宇目光掃過去,突然被一行標題吸引了注意,右手不由自主將那份文件抽了出來。

    “關於境西社三名死亡人員(劉燕然、餘涼、謝光軍)的後續情況調查報告”

    刹那之間,謝宇隻覺得渾身如同觸電!

    謝光軍,他父親的名字,一字不差!

    迫不及待地,他翻開文件讀下去,暗夜的空氣漸漸凝結,冰冷刺骨,寒意逼人……

    報告顯示,二十六年前,新興小型結社“境西社”與翎鷗會的結盟,包括謝光軍在內的三名骨幹出賣盟友、破壞組織,被下令清掃。時至今日,有跡象表現其子女遭人煽動,或對清掃事件進行報複,特派遣監察員王聞、蕭以清等,對朱江、餘浩淼、謝宇三人展開重點調查。

    ——筆名,代號,會標。

    謝宇瞬間明白,這根本就是一場試探!全方位,多角度,蕭以清看似不經意地透露各種線索,就是為了觀察自己會作何反應!

    “你為什麽叫西境?”在安愷事故的現場,蕭以清像是隨口問。

    去橫店的路上,田倩嘮嘮叨叨:“你那件灰不溜丟的v領毛衣別再穿了,都上鏡好幾迴了,還有‘阿平’讓你盡快聯係他,他有事找你……”

    主臥裏他翻開詩集,一根羽毛書簽夾在《何人斯》那頁。

    “二月開白花,你逃也逃不脫,你在哪兒休息,哪兒就被我守望著。你若告訴我,你的雙臂怎樣垂落,我就會告訴你,你將怎樣再一次招手;你若告訴我,你看見什麽東西正在消逝,我就會告訴你,你是哪一個……”

    真相,假象。

    真情,假意。

    從初識到現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那個人看在眼裏,引導著,耍弄著,微笑旁觀著。蕭以清這三個字,繼話癆下流臉皮厚,到專注持成熱情,再到深沉儒雅誘惑,最終,和可怕二字聯係在了一起。

    事已至此,謝宇已經毫不懷疑,蘇瑞三人之死與他有著直接幹係!其實憑借自己的推斷力,這件事他早該察覺,然而基於對他的好感,這個念頭被大腦自動忽略了。包括上次在攝影棚的化妝室問到,蕭以清也是不動聲色轉換了話題,自己被他牽著走,竟完全沒有發現!

    想到這裏,謝宇又一轉念:

    既然家中藏了這麽重要的東西,他為何如此爽快讓自己單獨過來?要麽是他高估了這密室的隱秘性,要麽他是低估了自己的智力。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根本無所謂自己是否發現?

    太多的線索糾纏在一起,謝宇腦中混亂一時,正當他掏出手機拍照取證之際,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謝宇心想糟糕,剛要躲迴樓上,主臥的門唿啦開了!一道光束啪地打進眼睛,他不禁抬手去擋,兩個人影趁機竄上來,牢牢將他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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