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斌跟‘燈’的老板好上了……”許亞觀又道。


    “燈”?


    如果是“燈”這個品牌的話,這是一個資產已經上億的年輕富豪所創立的品牌,這個年輕人這幾年非常火,隻花了幾年,就成了丁城甚至整個國家的一夜暴富的神話之一。


    “那個申老板?”沈雲深確認了一下。


    他這一確認,身邊大口塞著飯的朱總不塞飯了,停下筷子,明晃晃的瞅著他。


    沈雲深在他頭上摸了一下,示意他吃他的,朱總這才心不在焉地扒了口飯,不再那麽狂熱地投入攝取食物了。


    “對。”許亞觀說著,還被對麵的老三怒瞪了一眼,他聳聳肩,他這不是跟沈雲深套近乎嘛?總得聊點大家共同知道的事情,他無視老三,和沈雲深繼續道:“最近的事,新聞還沒有發出來,但成帥哥早就搬進申老板的別墅了。”


    “呂子健呢?”沈雲深問了一下他還有點關心的那個人,畢竟,他曾經救過這人一次,不想他曾經救過一次的生命再次陷入過大的危機。


    “這就是怪的地方了,我聽說的啊,還是沒取證,我聽我一個朋友說呂老板跟一個小混混好上了,頭發染成了紅色,把對方的名字和頭像都紋在了自己身上,據說申老板還是呂老板帶著他認識的,而那個小混混,是成斌介紹給呂老板的……”這關係真亂,不過有些圈子裏就這樣,一點潔癖都沒有,尤其是新晉富豪們,有掙到錢的運氣,但沒有守住錢的操守和底蘊,一旦有錢就被膨脹的欲望綁架,守不住自己,最終被錢操控被錢搞,被弄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許亞觀最初對沈雲深有偏見也是因為這個,他以為沈雲深也是其中的一員,“他們現在關係好著呢,說是有時候四個人還住在同一個別墅,連著住好幾天。”


    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沈雲深聽了都覺得無能為力了……


    他曾經試圖帶著成斌安靜生活,但成斌受不了那種安靜,成斌認為那是乏味,沈雲深喜歡的山和水,藍天,雲朵,石頭,在成斌那裏,都是乏味的東西,成斌無法從這些東西裏感受到美和安靜還有力量……


    沈雲深也曾深思反省過自己,認為自己讓一個世俗欲望沒得到滿足,無論物質還是精神都匱乏的人,去安靜追求精神的美,本身就是一個刻舟求劍的事……


    成斌有成斌的命運軌跡,他就算想插入這個人的因果,但他越是想插入,隻會讓從他這裏得不到滿足的成斌認為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不了解自己、而自己需要去對抗的人,從而變得更加狂躁和憤怒……


    呂子健這個人,沈雲深也花時間和耐心救過。


    好像有些人,在沒有最終倒下之前,他們就是想往黑暗裏走,拉都拉不住。


    “希望他們都好。”沈雲深搖搖頭,注意到朱斯興不吃飯了,他偏過頭去,在愛人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問:“怎麽了?”


    “你可以多關心一下我,”朱斯興知道沈雲深愛自己,並且是全心全意的愛,但他還是吃醋,他認真的看著沈雲深,道:“我很需要你的愛情、時間、關心,並且我還很愛你,很愛很愛,一輩子都隻愛你一個,隻聽你一個人的話,隻認你一個人。”


    沈雲深沉重的心一下就變得輕鬆了起來,就像壓在心頭的那顆石頭突然間變得快活,蹦蹦跳跳了起來,他露出笑容,點頭,“知道了,吃飯吧。”


    第二十章


    成斌並不是一無是處,隻是他內心的黑洞要比別人的堅硬、空洞,甚至要更黑暗陰暗一些,那是一個美好打動不了他,但一點點不順就能讓他耿耿於懷,難以忘記的人。


    而他還有一個好外表,一張開朗英俊的臉,一副強壯瀟灑的身體。


    沈雲深也曾被成斌吸引了過去,那時候他太年輕,等到他發現成斌已經是慣賊,已經習慣性用這副外表用最快的速度去獲取外部的愛與關注還有金錢後,他所選擇的還是繼續愛這個人。


    他想改變這個人,直到他發現,這條在他眼裏是捷徑的道路其實是成斌賴以生存、並且為之得意的路徑後,他才選擇和成斌分手。


    成斌的這種意識已經長進了他的靈魂,成為了成斌生命的一部分,它就是成斌,沈雲深對此隻能接受,離開。


    也是直到分手,成斌不習慣沈雲深幹脆有力的斷裂,他才知道,沈雲深其實是一個非常有底氣的人,但沈雲深的這種底氣不是用來滿足他,而為用來離開他,這讓他對沈雲深恨得特別深刻。


    成斌認為那是沈雲深對他的辜負、背叛。


    而沈雲深此時對於恨他的成斌,卻是如釋重負——他的性格會讓他對還愛他的人慈悲。


    人類的悲歡就是如此不可相通,不可相互理解,沈雲深從此看著成斌在放縱自己的路上越走越遠,心如止水。


    他和成斌是沒有緣分了的,他是不欠成斌了,至於成斌欠他的那點,他不來找沈雲深,就是已經還了。


    關於這些,沈雲深沒跟其實很愛吃醋的朱斯興深聊過半句。


    朱斯興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並且很懂人情世故,也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很愛沈雲深,他跟沈雲深再處相遇,每一次都是在第一時間調整自己適應沈雲深,可以說是他外麵用眼睛看著沈雲深的臉色,心裏用心感知著沈雲深的情緒,一切以圍著沈雲深整個人的變化而變化他自己,就是為了讓沈雲深開心,和沈雲深在一起。


    成斌是沈雲深的初戀,但說實話,沈雲深對成斌都沒愛這麽純粹,他做不到忘卻自己,去愛另一個人。


    但朱斯興就能做到,這個心裏豐盈得能滿溢的人就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他也不覺得自己空虛,他從不恐懼對沈雲深的付出,就算有人攔著他,就算有人告訴他沈雲深會把他的心敲碎,他也會站到沈雲深的麵前來,把心掏出沈雲深,充滿期待地看著沈雲深,說:我想和你好,我還是覺得你什麽都好,我愛你。


    所以,“見宇”的這幾個人最初的認知沒有錯,朱斯興這樣的人,不是誰都配得上的,這種帶著自己的全部去愛一個人的人,很容易被人糟蹋。


    好在,孤身一人的沈雲深前半輩子該吃的苦吃了,該受的罪受了,該還的情債也還了,他不欠世道的,世道獎勵了他一個朱斯興。


    沈雲深也開始變得純粹。


    連他的作品都染上了他內心變化之後的氣息,就像上個作品,陰玉都被他做成了柔水局,能完成生生不息源源不斷的能量的自我閉環。


    一般而言,他的作品功能其實沒那麽大,前些年他的作品所呈現的最大的功能就是安撫作用……


    他不知道他外公在的時候,賣的那些極品有沒有,但他自己所創作出來的,是近期他真正入正門之後,才賦能了他能真正明確感應到的東西。


    這才是沈雲深的成長,對的人總能帶著你去更廣闊的世界,讓你更能承認、肯定、以及欣賞自己的性格與特點……


    好的感情是沒有壓抑,隻有愛意,沈雲深靜靜看著朱斯興吃著飯,想等他吃完了再和他說幾句話,但朱總是真不需要他太多安慰,僅僅是看著他,朱總就高興了起來,吃一口飯,瞥一眼他,吃一口飯,再瞥一眼他……


    眼睛越瞥越亮,神情越瞥越興奮,沒等到沈雲深和他說話,他自己就夾了一塊紅燒肉,把肥的那邊咬了,瘦的送到沈雲深嘴邊,“吃!”


    他笑得似乎連臉下麵的骨頭都有細微的分子細胞在跳躍。


    那是最美的笑容,沈雲深都舍不得少看一秒,他看著朱斯興,頭湊過去,含住了肉,咽下後,都沒嚐出肉的滋味,就湊過了頭去,吻住了朱斯興那張能讓整個天地之都為之失色的笑顏上的嘴唇……


    吻上了……


    在吃飯的三哥們都驚呆了,最近才迴來守業的老四尉天霖左看看,右看看,最近選擇和身邊的老五薑泊道:“五啊,咱們是不是得走啊?”


    “走個屁,”薑泊塞了一口飯,麵無表情道:“他們敢脫衣服,老子就敢看全場,除非我也有媳婦。”


    “哦哦哦,不給咱介紹?”


    “介紹個鬼,上次他助理來給他送東西,我就問了一句人家芳年齡幾何,他看我就跟看垃圾人一樣……”


    “怎麽這樣?”


    尉天霖還沒來得及跟老五統一戰線,就聽對麵的老二說了一句:“天仙,長得真跟天仙一樣,老五確實像垃圾。”


    “我不配,你配啊?”薑泊朝對麵嘲諷了一句。


    李誌強放下筷子,優雅地擦了擦嘴,朝沒有自知之明的老五笑了笑,起身和老大道:“走了。”


    說完他帶走一個老大,瀟灑走了,沒多看那吻得難舍難分的那對多餘的一眼……


    超級識趣!


    老三對象看在他這麽識趣的份上,肯定會把天仙妹妹介紹給他的。


    第二十一章


    因為朱斯徐要訂婚,朱家又來了人,朱斯徐的父母在隔天的晚上到達丁城,住進了沈雲深安排的酒店。


    酒店是蔡記附屬的產業,沈雲深去打了個招唿,負責酒店業務的蔡家三公子,也就是沈雲深叫蔡三叔的蔡當親自出麵招待了他們。


    在特定人群當中,沈雲深的麵子還是很好使的。


    朱家的麵子未必有人想湊過去沾光,但沈雲深的忙,有那麽幾個人還是很想幫的,他們稱這個為“結善緣”。


    因為這次要和周家的獨孫結親家,有一些婚禮還有婚後安排上的細節上的事情要處理,朱家來的人要在丁城要呆一段時間,一群人的吃喝拉撒沈雲深都管了,都管了也不要緊,沈雲深也沒把這當迴事,就是朱家來的住酒店的人,偶爾有那麽一兩個被帶著迴住宅吃飯,吃完就不走了。


    沒地方住,他們睡沙發,沙發上住不下了,挺能將就的朱家人說他們打地鋪也行,說他們在野外工作的時候,睡的地上還沒家裏百分之一的舒服。


    沈雲深和朱斯興家裏有地毯的地方還不少呢。


    朱家來人表示相當羨豔,誇讚出門掙錢的老大特別的有出息,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把朱斯興誇得滿臉無辜,看向家裏的當家的。


    他在朱家毫無地位,在自個兒家裏,他也是的啊……


    誇他沒用的。


    他唯一做好的準備就是帶著老公跑路,從此住公司,愛誰誰。


    他隻管得了他男神的死活,家人們可不要對他有什麽期待。


    誰期待誰完蛋。


    沈雲深卻被他看得腦仁疼,第一次體會到了找朱斯興當伴侶的頭痛感。


    果然愛情不盡都是好處。


    尤其這愛情還結了果,成了家,人一多,全是人情世故。


    他也知道朱斯興的跑路計劃,但不打算實施,原因也很簡單,朱斯興已經在家族中跑路過一次,再跑路一次,不承擔家族責任,朱家的人也未必會放在心上,但孩兒已經快三十歲了,成了家立了業,再什麽事也不擔,兩口子都隻享受不付出的話,沈雲深還做不到這麽無憂無慮。


    坦白說,一邊要著沒有任何責任感的自由,一邊還想得到尊重與可以循環的愛意,是不符合能量守恆定律的,沈雲深這天晚上摸著隻想帶著男神瀟灑的豬腦袋的頭,和他道:“行了,他們放你出來,又救你一狗命,我總得表示點什麽,愛吃飯就吃飯吧,我跟蔡記借了幾個人,他們明天早上就過來給我打下手。”


    “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朱斯興知道蔡記的人想從他男神這裏進修很久了,但男神不喜歡跟人交往過深,前麵去跟蔡記學做飯,還把蔡老爺子的住處調整了一翻,還送了幾樣小東西,好處沒少給。


    “算不上,”都是命,沈雲深摸著在某些方麵其實確實還是很單純的朱斯興的頭,道:“得到像你這樣的大寶貝,我總得付出點什麽。”


    朱斯興聽了好久沒說話,等他再抬頭看向沈雲深,眼睛濕漉漉的,跟閃著星星一樣,沈雲深被他看得心都發顫,燈一關,被子一拉,身貼身,肉貼肉。


    這次朱家人一來,沈雲深也動用了一些平時絕對不會去用的交情,就為了讓朱家人舒服一些,他舍得付出,其實自己也有所改變,就比如他放朱家人進家吃飯,帶著蔡家人忙碌了幾天,他的收獲也不少。


    蔡家人也是肯舍得借人給他,連八歲的曾孫都派來給沈雲深摘小蔥削土豆皮擦桌子拖地板,來之前還跟沈雲深誇下海口,來的每一個人工作經驗至少有五年,來就幹活,不給沈雲深拖後腿——廚神世家的孩子也不容易,小工從會走路開始打起。


    小孩兒還真幹活,空了還帶沈雲深打遊戲。


    這是蔡家人給沈雲深漲的見識,朱家的人就要悶騷一些,不知道誰給沈雲深帶來了一些與沈雲深專業相關的一些書籍,有兩本非常重要的,還是沈雲深真要叫一聲老祖宗的曾曾外祖的手記,就放在了沈雲深的工作台上,書老得跟一翻就要碎一樣,但沈雲深在初見它們那天,隔老遠看到台上這兩本舊黃書,連名字都沒看到,就看到一個樣子,就熱淚盈眶,心裏厚重得就像有愛他的,懂他的苦,明白他的難的親人來到了他的身邊,驅散了他心底所有的孤獨……


    外公已逝,沒有了老師,沈雲深所有關於沈家的技藝都靠他自己一個人摸索前行,外人看到的一點點的光彩,都是沈雲深刻苦摸索而來,其中他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所有的苦澀一個人咽,因為他沒有任何一個同路人可以說半句話。


    他真的就像一個沒落的絕戶人,孤獨走在一條要斷絕的羊腸小道上,身邊空無一人。


    時間久了,他都習慣了,也平靜了,但這兩本書的到來,突然就驅散了沈雲深都自以為沒有了的孤獨和那一丁點他絕對對人說不出的無助,翻完書,第二天一起來,沈雲深看什麽都很順眼,昨天讓他還有些糾結的問題他都覺得不是問題,一大早的,蔡記的兄弟腆著臉過來看他收藏的藥材,他把一些能用的須子給了他,道:“這個給你媽煎水喝,一根五百毫升水,小火煎半小時,一口喝下去。你要真想救她,就把她帶到你自個兒那個小家去,你和她住,迴頭等身體好點,你們自己去玉市逛逛,看到握到手裏有點溫熱的玉就帶迴來,我給她做個玉佩。”


    他開始管閑事了。


    蔡家這次過來了一個二代,五個三代,兩個二代給沈雲深打下手,挑的都是入選裏的乖的,而能入選的,都是在蔡家打眼的人。


    蔡家大,也亂,蔡家人信奉人多力量大,連情婦的孩子也帶迴家養。


    這次來的五個三代,對沈雲深最諂媚的就是其中的一個蔡家人的大老婆生的小孩,他媽媽身體不好,他從他爺爺那裏知道沈雲深能幫忙,來了就刻意接近討好沈雲深,言行舉止透著卑微,連喊他叔的蔡家小工小孩都有點看不起他。


    “知道了哥,”小兄弟開始詫異,等拿過沈雲深裝在紙裏給他的藥須,他低頭道:“謝謝你。”


    “嗯,我今天晚上三點要起來做點藥膳,你要是不嫌累,幫我打打下手,看看火……”朱家人廢的不少,聽到了前期過來的人放迴去的風聲,知道沈雲深不討厭他們,這兩天來的調理身體的人還真不少,朱總都目瞪口呆,問沈雲深怎麽沒人通知他自家改成養老療養院了的事情,而沈雲深也是個耳朵軟的,一聽老一輩一說“這迴總算靠得上老大”了,就覺得這次出點力也好,隻要榮耀能歸於他所愛的人,他是真的渾身都充滿了幹勁,愛情就是這麽庸俗又可愛,它讓人付出,讓人前進,更讓人厚重,“以後就自自然然的,你對我的示好我收到了,你的學費我收了,以後可以不用這樣了,眼睛裏看到機會就好好學就行。”


    “知道了哥。”


    他雲淡風輕,小兄弟說了一句話,就沒說了,但過了一會兒,小兄弟突然掉眼淚,這把沈雲深嚇笑了,抽了他的頭一下,笑罵道:“哭什麽?可不是我一大早叫你起來做苦工的,我可沒工資給你。”


    他笑,小兄弟也笑,如釋重負般抹去眼淚,跟沈雲深道:“哥你是不知道,我們家現在嚇唬小孩,都是用你的名字。”


    “嗯?”


    “誰叫你看到我們,從來不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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