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想笑了,但平靜的俊顏上還是看不出來,「你真的不怕本王。」


    「爺又不會咬人,怎麽會怕?」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先是一臉笑盈盈,再羞赧的承認,「不過有時候奴才不小心睡著,醒來時見到爺,是有一丁點怕爺會生氣。」


    其實也不是她特別愛睡,隻是在醫院當護士總要戰戰兢兢,又因為她無家累,值夜班的機會更多,所以得空時躲懶、小憩幾分鍾是生存之道,她也因而養成三秒就入睡的好功夫,隻是沒想到她來到古代,這門功夫也跟著來。


    「你倒誠實。」黑眸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淡淡笑意。


    她用力點頭,眼珠子一溜轉,「爺,奴婢這其實是種睡病,一緊張就會犯,算是隱疾。」


    「不能看出來的病才叫隱疾。」他戲謔的訂正。


    意思是每個人都看得見她覷空偷睡?她狐疑皺眉,不是隻有他這個主子才知道嗎?不管了,她咬著下唇,還是決定抗辯到底,日後躲懶小睡才能有理,也不必偷偷摸摸了,「但大夫真的這樣說的,還說是摔傷腦子的後遺症,主子也知道奴婢曾經跌破腦袋——」


    「本王知道,所以千錯萬錯全是後遺症的錯。」他調侃。


    他此刻的心情怎麽能如此輕鬆愉快?他很少跟人——不管是女人或男人這樣不用腦袋的對話,不需警戒、不需斟酌再三,隻要簡單的閑扯。


    她偷覷他的神情,眼神不很殺,還跟她多聊了幾句,嘿嘿,她可是很懂得得寸進尺的,她笑嘻嘻的一福身,「爺,奴婢想提件事兒,您先聽聽。」


    他挑起濃眉,「允許你在本王的床上睡覺?」


    她大眼一瞪,急急搖頭,「不不,奴婢不敢也不會再試了,奴婢發誓,真的,現在奴婢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如何才能讓爺不悶,至少胃口能開一些,這也是奴婢的最新使命呢。」


    「使命?」


    「是,」沒有透露郭總管及秦嬤嬤跟自己說的話,她再笑咪咪的道:「爺的健康是全府上下的幸福,您身子安康,才能帶領我們走過這一次的大風大浪,」她突然又很認真的跪下身來,反正她膝下也沒黃金,不用矜持。「所以接下來的日子奴婢會有點兒小忙,可能不會一直在爺麵前服侍,但正常的伺候三餐、沐浴絕不缺席。」


    言下之意是,她有更多時間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更方便偷懶了?她還真懂得把握機會。穆敬禾挑眉看她。


    當閑王的日子著實太閑了,一些事都已在台麵下交代康遠、張昱等人去辦理,他還能做什麽?何雨妍那個纏人精迴京的日子愈來愈近,他的煩躁隻會愈來愈深,這個能穩定他心神的小家夥不在,想必不太好。


    但瞧她一雙明眸閃閃發光,好像有什麽意圖。


    也好,看她可以搞出什麽花樣,若真能讓他開開胃便是大功一件,就算沒有,就當看戲娛樂,至少有事情能轉移點注意力,不必老想著何雨妍要抵達京城一事。


    他點頭了。


    穆敬禾心裏有盤算,竹南萱更有計劃,而且正一步步的邁向成功。


    每一天的每一餐,她都拿著紙筆站在餐桌旁,細心的記錄穆敬禾吃了什麽、量有多少、表情如何、再評個笑臉、哭臉後,打著要拿去跟廚娘商討並開發幾樣比較迎合主子胃口菜色的旗子,大行米蟲之實,日子是過得如魚得水。


    隻不過,穆敬禾的胃長在他身上,她實在沒轍,他的食欲就是不好,即使她真的出了張嘴,讓萬大娘煮出幾道酸甜苦辣的少見菜色,依舊沒太大效果。


    「還是沒胃口?奴婢可是很勤奮的先在廚房裏找食材,真找不到就請萬大娘到外麵的市場購買,畢竟隻有我最清楚主子吃飯時的表情變化,吃哪一道菜時心不在焉,嚐哪一道時又是略有所思,哪一道又是麵無表情,我很用心呢。」她說著不忘拍拍胸脯邀功。


    她是真的很用心,連吃的場地也從奢華又寬敞的安靜廳堂移到這戶外雅座。


    藍天白雲下,這座落於庭園裏的亭台四周綠意盎然、花團錦簇,她還煞有其事的用了細密的竹簾擋著兩麵溫暖但刺眼的陽光,讓用餐環境舒服又明亮。


    穆敬禾看著她那張可愛又認真的笑臉,勉強的再吃了一口菜後,還是放下筷子。


    她俏臉馬上一皺,「爺,你這樣不行,我快無計可施了!」


    「是啊,有人是用心良苦,但在思考菜單時,應該也時不時的抽空去找周公下個棋吧。」他說。


    她粉臉一紅,「人又不是鐵做的,用腦過多休息一下,工作效率也會好一點嘛。」一痞天下無難事,反正爺早知道她有偷懶小睡的壞習慣,隻要另一件事沒被抓包,她的米蟲日記都可以繼續寫下去。


    她連耍賴都找得到理由。他忍住笑意道:「撒吧。」


    他心情不錯,但對食物仍是興趣缺缺,能吃下小部分已是不錯,但竹南萱怎麽會滿足,在她眼裏,他的胃口根本是愈來愈差,愈吃愈少。


    怎麽這麽難養?她的目光瞟向桌麵那動沒幾口的新菜色,事實上這一個月來,不管是中式、日式、韓式料理,她都輪流的試上幾道,但古代有些辛香料難尋,做起來的確是四不像,但萬大娘廚藝精湛,還是不錯吃,可是主子的厭食症愈來愈嚴重,怎麽辦?她的米蟲養成計劃已經算是偷渡成功,他可不能病倒啊……


    穆敬禾見她瞪著大理石桌上的菜色,認真的思索,眉頭都快打結了,他知道這些日子來也的確辛苦她了,為了刺激他的食欲,還刻意以小盤裝,說是少少的東西看來比較好吃,所以這一桌近十道菜色,每個盛裝的盤子都沒他的手掌大,但他還是沒胃口。


    再想到前陣子,她老盯著桌上的佳肴吞咽口水的樣子,「吃吧。」


    她一愣,困惑的看向他,「吃啥?」


    「坐下吃。」


    他想的是,也許她吃飯的表情會像她躲懶偷睡時一樣吸引人,那或許有那麽一點點可能,可以誘發他想吃東西的欲望。


    她眨眨眼,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可是主仆之間不得逾矩,奴才更不能吃主子剩下的飯菜。」不是她不識好歹,而是她試吃的分量可不少於桌上這些,事實上,最近她每一餐吃得都比他還豐盛。


    「本王叫你吃就是,怎麽苦著臉?」他似笑非笑的問。


    她連忙擠出笑容,但想想好像不對,再逼出一臉正經,「其實奴婢胃口也不怎麽好,爺吃不下,奴婢哪有心情吃。」


    他狐疑的看著她,想了想,「好吧,撤。」


    她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恭敬的一福身,將桌麵上,她拷貝日式料理的概念菜肴一一放進漆盤,再放入提籃內,這才抬頭看著仍盯著她看的主子,信心滿滿的笑道:「奴婢再去研究新菜色,一定會讓爺胃口大開的。」


    他隻是淡淡的點個頭。


    她施個禮,端著漆盤步出亭台,拾級而下,經過花園旁站崗守衛的康遠、張昱,向他們搖搖頭。


    兩人失望的看著獨坐亭台內的主子,輕歎一聲。


    她繼續沿著花園,走過曲橋,看到正在叮嚀奴仆將蓮池裏的落葉撈起的郭總管,她馬上朝他搖搖頭,郭總管一臉凝重,他身後的兩名奴仆也垮下肩。


    她越過三人,轉進偏廳,就見到秦嬤嬤從對麵的小佛堂走了出來,「主子他多吃點了嗎?」


    她搖頭,「所以我得再迴廚房去想想了。」


    「你得再多用心一點,那麽多新菜色仍進不了爺的胃,你這貼身丫鬟旁敲側擊、或是大刺刺的問爺想吃什麽也行,反正你已無法無天慣了,爺也沒罰過你一次……」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人老了就愛碎念,秦嬤嬤念個沒完沒了,竹南萱也當她在念經,左耳進、右耳出。


    說來,穆敬禾這個主子在外麵是聲名狼藉,但在王府內卻還頗受奴仆敬重,每到用餐時間,隻要碰到她的人,都會關切他的胃口開不開。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現在是個閑王,沒權沒勢,身為他的貼身丫鬟快三個月了,她其實也沒看到他做什麽大奸大惡的壞事。


    思緒間,她拿提籃的手都酸麻了,秦嬤嬤才甘願迴到她的小佛堂,那是她特別從廟裏請來的一尊觀音像,天天念經敲木魚,說是要迴向一些福緣給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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