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瞪喔?竹南萱隻能努力的讓自己看來更愧疚、更抱歉、更無辜。


    她穿越前長相普普,裝無辜就可以逃過一頓罵,現在換了一張美若天仙的皮相,效果更好,偶而她在獨居的偏房複習這個眼神,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時都快被迷倒了,更甭提王府上下每個都被她迷得團團轉,就算打混摸魚也不忍苛責,而她功力之高,連眼前這個每位奴仆見了都得低頭躬身的大魔頭也對她沒轍。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時,秦嬤嬤跟郭總管幾乎是快跑進練功房,一見到該伺候主子的竹南萱還呆坐在地上,幾乎是不約而同的輕歎出聲,又同時尷尬的對視一眼。


    「我看還是另外在府裏挑個利落的?」秦嬤嬤好生愧疚,低聲說著。


    「不成,爺沒提,咱們不能自作主張。」郭總管搖頭。


    當初是爺答應讓竹南萱進府的,但一個月下來,她的工作表現實在差強人意,但爺沒說換人,他們也不能換。


    「但以前的南萱絕非是個躲懶避事的丫頭啊。」她歎息。


    她入宮當奶娘,被迫與家人疏遠,而竹南萱的母親曾是她情同姊妹的閨密,後又成了她的表嫂,因宮中寂寞,她常與表嫂書信來往,知道她生娃兒,也經由信件往返間接參與了竹南萱的成長,就算表嫂、表哥出意外離世,她的書信仍不斷,還不時寄些銀兩過去。


    而她的表姑丈亦不時迴信告知竹南萱的成長點滴,所以她對竹南萱有十足的了解與信心,當王府發生紀小密叛主大事後,她想到竹南萱為人穩妥,才順勢將她推薦給主子,不料見了麵居然成這樣。


    難道真是那場意外讓她變了樣?


    思緒流轉的秦嬤嬤走過去,先是充滿歉意的向主子一福身後,忍不住轉身低聲斥責自己的表侄女,「死丫頭,還不快快起來,坐在地上像什麽樣子!」


    竹南萱一見嚴肅的表姑始,心裏哀號,知道待會兒肯定又要被她拉到房裏碎碎念一堆了。


    她尷尬的站起身來,但因腳仍微麻,姿勢實在有點兒醜,但她還是馬上就戰鬥位置,挺直腰杆,眼神誠摯的看著穆敬禾,「爺,對不住,是奴婢不應該,看著爺練武練得虎虎生風,讓奴婢看得目不暇給、眼花撩亂,一時頭昏目眩,然後就昏昏欲睡——」


    「夠了!爺開口問你話了嗎?」秦嬤嬤見她打不住話,連忙打斷。


    「沒有!謝謝秦嬤嬤提醒,爺,對不住,奴婢多話了。」她畢恭畢敬的再向他躬身行禮。


    秦嬤嬤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她困窘的看著默不作聲的王爺,終究還是鼓起勇氣建議,「爺,老奴再去找個人來?」


    「為什麽?奴婢伺候爺都上手了。」竹南萱忍不住抗議,雙頰氣鼓鼓的,看來好不可愛,但看在秦嬤嬤眼中卻是可惡。


    她還敢厚顏的問為什麽?!


    「上手?」穆敬禾深幽的瞳眸望向她,語氣裏的嘲諷可深了。


    「是啊,奴婢這段日子以來就像農人日出而作,亦步亦趨的照顧著爺,卻不能日落而息,因為爺深夜不睡,奴婢都得徹夜隨侍,準備宵夜,但爺又老是不餓,唉。」小小歎息一聲,天知道,從育幼院長大的她生平無大誌,隻想當隻吃喝無虞、不必工作的小米蟲,誰知這一穿越,卻變成整天嗡嗡嗡的小蜜蜂。


    「丫頭!主子麵前歎什麽氣?」秦嬤嬤火氣都上來了,但有件事她無法明白,主子怎麽會靜靜的聽她胡言亂語?


    穆敬禾也不懂,很少有人——特別是奴才敢在他麵前嘰嘰喳喳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竟也習慣的任她大放厥詞了。


    「奴婢歎氣一是有所感慨,二是奴婢敢在主子麵前展現真性情,而這全是因為爺是世間難得的好主子呀。」她巧笑倩兮的一福身,又接著道:「奴婢感慨從古至今,皇室為了儲位總弄得骨肉相殘,像現在,十三皇子指證爺有謀反之心,害爺過得鬱悶,奴婢也知道皇宮裏有兩股勢力,王府裏也許有細作,雖然四周都有暗衛保護,但奴婢是貼身丫鬟,責任更加重大,這條卑微小命絕對願意為爺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她的表情能有多認真就有多認真,這可是當米蟲的功夫之一,看人說話時,眼神要充滿真誠,絕不能有其它情緒。


    穆敬禾不得不佩服她,滿嘴好聽話,甚至帶了點浮誇,但那雙熠熠發光的眼眸卻不見半絲矯情的痕跡,不會讓人覺得她巧言令色。


    秦嬤嬤額際發疼,不明白她如何能這麽輕鬆的吐出一堆諂媚阿諛的話。


    郭總管不想承認,可是他還真的想笑,尤其在爺的身邊多年,他其實看得出來爺對她也是無可奈何。


    穆敬禾冷冷的看著竹南萱,她誓死也要保護他的決心還算可取,雖然非常的不自量力,臉皮之厚更是無人能敵,但他隻是抿抿唇,「伺候沐浴吧。」丟下這句話,他就轉往寢房而去。


    意思很明顯,她可以繼續留下。


    竹南萱笑咪咪的向秦嬤嬤等人點個頭,就快步追上他。


    秦嬤嬤搖頭,「我真的替她擔心。」


    「但看爺的態度,對她是包容的,也許「那件事」真的能讓她試試。」


    她蹙眉看著一臉認真的老總管,「你對她有信心?雖然我們談過了,今兒也是為了那件事要找她談,可是剛剛看她那迷糊樣,我又擔心所托非人。」


    「可眼下你我都使不上力,南萱丫頭的膽子超乎常人,咱們就讓她做吧。」


    秦嬤嬤想了想,也隻能點頭了,「好,我晚點兒找她談。」


    【第三章】


    對竹南萱來說,當米蟲、廢柴才是王道,其它的她其實是不太多想的。


    生活在美輪美奐的定北王府內,好多個門院廳堂、亭台樓閣、大小院落,而這麽大的好處就是很好躲,很好混水摸魚。


    她很聰明,很快就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把主子當成大好幾號的巨嬰來洗刷刷後,沐浴這檔子事對她再也不是難事,何況,天天有這麽養眼的猛男可看可摸的福利也不是人人都有,樂觀的她懂得轉換心境,把如今的處境看成老天爺給她的福報之一。


    但眼下的情況可讓竹南萱在心裏歎氣連連,覺得自己是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吃個飯有這麽難嗎?


    燈光美、氣氛佳,一整桌色香味倶全的山珍海味,但他一個高壯拔挺的男人竟然隻有麻雀般的胃。


    穆敬禾放下碗筷,冷眼看著沒動多少的飯菜,他知道自己胃袋空空,但就是沒有食欲,連要勉強塞進嘴裏的力氣都不願施,隻覺得意興闌珊。


    他抿抿唇,拿起桌上的潔淨絹布拭嘴後,一手伸向青瓷茶杯,竹南萱立即機靈的上前,替他倒上一杯冒著嫋嫋茶煙、茶香濃鬱的好茶。


    她伺候已有一段時日,知道主子拿起茶杯就代表吃飽了,但是——


    「撤。」穆敬禾啜了一口茶後放下瓷杯。


    又這樣!她鬥膽勸進,「王爺,再吃一些嘛。」


    「撤!」


    她覺得好可惜,主子吃剩的東西下人又不能吃,得全部倒掉,超浪費的,瞧,有脆皮酥雞、有鮮嫩可口的魚,還有一塊塊飽滿q彈的龍蝦肉……她是拚命拚命的吞咽口水,才困難的再說出一句,「爺真的不要再嚐一點?爺有練武應該會餓——」


    「本王說撤!」


    麵對那雙冷颼颼的黑眸,她幾乎想大喊不要,或者叫他幹脆賞給她這個辛苦伺候的丫鬟吃,她半點都不在意吃他一點點的口水,但最終她還是很孬的點頭行禮,「奴婢遵命。」


    唉,沒魚蝦也好,她頻頻用力吸著食物香氣,一邊將桌上幾乎沒啥動的飯菜、碗筷放入雕花精美的兩層式漆盒,再端到門口,由康遠、張昱其中一人送迴廚房。


    張昱接過手,感覺到沉甸甸的漆盤,忍不住將蓋子掀開,一見裏麵的菜肴幾乎沒啥變動,兩人的濃眉都要打結了。


    「沒辦法,爺要我撤。」她壓低聲音,聲音有濃濃的無奈。


    他們也明白,隻是仍忍不住異口同聲的低問:「你不能多勸爺吃些?」


    她倏地瞪大了眼,「你們也太看得起我了。」她仍是壓低聲音,「爺是主,我是奴,我說的話主子要能聽,天都下紅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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