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慈意施完針以後,江承宴痛苦的神情就減緩了許多。


    蘇慈意收好了自己的銀針,長舒了一口氣。


    她站起身來,隨手扯了床上的一條毛毯扔在江承宴的身上,擋住了他赤裸的身子。


    隨後她又從自己的暗袋之中拿出了一個陶瓷小瓶,去倒了一杯水,將陶瓷小瓶裏的藥粉全部混入了水中。


    她來到江承宴的身前,見他的麵色已經好看了許多,也放心了不少。


    蘇慈意輕咳了一聲,“好了,你可以睜眼了。”


    江承宴睜開眼睛,蘇慈意也不看他,將手中混著藥粉的水遞給了江承宴。


    “喝了吧,這些藥粉是我平日裏隨身攜帶的解毒藥粉,因為不是針對噬骨殤的,所以藥力沒那麽強。”


    “我剛剛已經為你施過針了,這藥夠你渡過這次的發病了,等我有空了再給你配一些專用的藥。”


    蘇慈意說完,又把水杯往前遞了遞。


    姿態有些不自然。


    江承宴看了她一眼,接過了水杯,送入嘴邊,將裏麵的藥水一飲而盡。


    “喝完了。”他的聲音仍然有些沙啞,臉上也還是沒有血色,但身上的痛苦卻奇跡般地消失了。


    念著江承宴還是個病患,蘇慈意將他喝過的水杯接過,放在了一旁。


    話鋒一轉,進入正題。


    “你那個弟弟挺有手段的。不過,你這次也該信我有能力治好你的病了吧?”


    江承宴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站在燈下的蘇慈意眼底流光瀲灩,顯得明眸善睞,顧盼生輝,倒是讓人驚豔。


    “嗯。”悶悶地應了一聲,他忍著身上的無力,“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是什麽人了麽?”


    蘇慈意的笑意收斂了幾分。


    她索性在江承宴對麵的床邊坐下,看著自己懸空的兩條腿晃蕩晃蕩,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我都不問你的病是為何而來,也不問你的其他底細,關於我是誰,你也不必知道吧?”


    “你隻要知道,我是蘇家不受寵的那個替嫁村姑就好了。”


    江承宴凝著她,默然。


    蘇慈意迎著他的目光,“隻要我可以治好你的病,能配合你演出,這不就夠了麽?我也隻需要你能配合我,能給予我想要的。”


    “其他的,我們兩個互不幹涉,互不打聽,如何?”


    “好。“江承宴應下,幹脆且利落。


    蘇慈意勾唇一笑,從床上下來,“你給我安排一個今晚能睡的地方吧,你現在雖然沒事了,但要出出汗,也助於排毒,這房間暖氣太高,對我來說太熱了。”


    江承宴靠在那兒,現在痛苦退卻,他又恢複了那副矜貴冷漠的樣子。


    他蓋著毛毯,聲音還有幾分沙啞,低沉得充滿磁性,“今夜是你在老宅的第一夜,有許多雙眼睛都在盯著。”


    他看著蘇慈意,言簡意賅,“我們兩個分不開。”


    “……”蘇慈意沉默。


    下一秒,她拿起了暖氣的遙控器,“那你下次再排毒吧,我太熱了,我要把暖氣關了,還有,今天晚上你睡沙發,我睡床。”


    “……”


    江承宴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他氣得想笑。


    直到蘇慈意真的拿著遙控器要關掉暖氣的時候,他才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說:“我再給你一千萬,暖氣別關,你今晚先忍著。”


    嗯?


    一千萬?


    蘇慈意如幼鹿般的雙眸亮起。


    “真的?”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那不自覺就上揚的尾音俏皮靈動。


    “真的。”江承宴咬牙切齒。


    蘇慈意一眨眼,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暖氣遙控器,笑得那是一個溫柔又可人,“我覺得吧,你畢竟是病患,今天晚上還是你睡床吧,我就睡沙發就好。”


    “病患為重,當務之急是讓你好好排毒,而且天氣已經轉涼了,我也覺得有點冷,開暖氣剛剛好。”


    蘇慈意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全然不記得剛剛說熱的也是她。


    誰會跟一千萬過不去?


    江承宴陰沉著臉色瞥著蘇慈意。


    這個女人,真是好樣的。


    他自己強撐著起了身上床,蘇慈意看他那麽虛弱的模樣,還想伸手扶一把。


    但江承宴一個冷眼飛來,避開了她,自己上了床。


    蘇慈意略略揚眉,也不惱。


    白拿了一千萬,她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


    接下來,蘇慈意就哼著小曲兒準備去浴室美美地洗個澡。


    但她半隻腳還沒踏進浴室,江承宴冷冰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出了一身汗,你等會兒給我擦擦身子。”


    蘇慈意瞬間僵硬,她轉過身,指著自己,“你讓我幫你擦身子?”


    這男人,在想屁吃?


    江承宴惡劣地挑了挑眉,“不可以麽?你多拿了我一千萬,隻是忍一晚上的暖氣和幫我擦個身子,怎麽算都是你賺了。”


    蘇慈意皮笑肉不笑,“行,我給你擦就我給你擦,隻要你不怕我給你擦掉一層皮就行。”


    “江某皮糙肉厚,無可畏懼。”江承宴神色不改。


    “……”


    蘇慈意捏起拳頭,咬碎一口銀牙,氣得一把甩上了浴室的門。


    很快,浴室裏就傳出了嘩啦嘩啦的水聲。


    江承宴又恢複了麵無表情,眸色沉沉,望著浴室的門,眸光複雜幽暗,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不覺之中,困意昏昏沉沉地來襲。


    剛剛經曆過慘絕人寰的痛苦,江承宴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和精力,此刻隻剩下了疲憊和倦怠。


    他的眼皮子越來越沉,半闔上眼後,不多時就睡著了。


    窗外月光皎潔,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進來,照在地上,是一地的冷清。


    蘇慈意洗完澡出來以後,看到的便是江承宴靠在床頭睡著了的模樣。


    男人睡著以後,身上就不再是那逼人的氣勢,隻是眉宇之間的警惕和不安穩之色濃重。


    蘇慈意本來還以為擦身子的事心中不滿,但此刻看著江承宴這副樣子,無端地就勾起了一抹悲涼的笑。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她和江承宴本就是同一種人。


    每天都如履薄冰,仿若在萬裏高空上踩著鋼絲行走,隻要稍不留神,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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