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畫舫深處是一耳室,四周蔽了八扇花鳥屏,墜雲母水晶,室內有燭火搖曳,投兩人身影於屏上。

    一聲低吟,那兩人身影交疊一處,癡纏一團,端是可窺見其中旖旎。秦崢腦子嗡鳴一聲,心火炸開,下一刻身子已經先理智一步邁入裏麵。

    璟侯爺不曾想有人敢這般明目張膽地進來,心下一驚,隨即怒道:“大膽!何人擅闖本侯畫舫!”

    話音剛落,隻覺得肩頭一股大力生生將他拽起,不等反應過來,整個人身上一輕,下一刻已經被甩了出去。隻聽砰的一聲,璟侯爺已經蜷作一團撞在了八麵花鳥屏風上。這一下可撞得不輕,半晌沒嗆出音來。

    秦崢擰緊眉,正琢磨著要不要上去補一手刀然後丟去河裏。忽聽床上一聲短促低吟,轉身看見楚瑜……

    燭台上的燈芯爆出一聲脆響,直至燃到秦崢心底,灼得眼睛都發燙。

    楚瑜靠在貴妃榻上,絹綢堆做層層雪浪,他半邊臉都埋在枕裏。纖長睫毛似羽扇不停顫抖,彎刀長眉糾做一團,眉心擰出紋路,唇若含朱砂,麵似染緋霞。他發冠落在一旁,長發似蛛網纏綿,淩亂滿榻。衣衫半敞,露出胸口大片,本是凝脂肌偏因醉酒沾染紅塵幾度。

    燭火搖曳,映得楚瑜半張臉忽明忽滅,平添詭豔。

    “清辭……”秦崢後退兩步,硬生生別過臉去,一雙眸子失了火。

    璟侯爺這口氣終於喘勻,待看見秦崢身上官袍,心底怯了怯,強作鎮定道:“雲麾將軍私闖小侯畫舫,擾我與楚二爺好事,是為何意?”

    他不開口還好,這話一說,徹底惹惱了秦崢。

    隻聽見冷刃出鞘聲泛著寒意,下一刻已經猶如毒蛇般貼在璟侯爺頸側。秦崢赤著一雙眸子,冷冷道:“好事?若是好事,二爺為何昏迷不醒?你這卑劣小人!”

    璟侯爺雖心驚,但乍聽這話不由氣惱:“幹你何事,你……”

    話音戛然而止,一線血從脖頸滲出,璟侯爺呆若木雞,從腳底至發絲無一不發顫,遍體生寒。麵前人眸子裏泛著血紅,一張臉冷若冰霜,令人寒顫的是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那是沙場舔血的人才會有的氣勢,是生死間輾轉出的冰冷,見慣生死才敢如此直白的掌控生死。

    “滾。”秦崢雙眸闔起一半,冷意更甚,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字來。

    璟侯爺麵色大變,雖心有不甘,卻知曉何為識時務。戰場上下來的都是瘋子……他咬了咬牙,一甩衣袖,倉皇而逃。

    ……

    燭淚堆疊。

    秦崢收去劍鋒,急忙上前扶起楚瑜:“清辭?清辭醒醒!”

    楚瑜腦子昏沉,整個人像是陷入泥潭裏,越是掙紮越是沉淪。可他心底明白此時萬不能這般墮落下去,他要清醒。

    一隻冰涼的手貼在臉頰上,給予了他驟然掙脫的力氣,牙齒重重咬住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蔓開。劇痛讓楚瑜驀地睜開雙眼。眼前是浮光點點,良久才看清楚……

    “清辭!”秦崢見楚瑜醒來,還不等鬆口氣,啪的一聲手背劇痛,讓他條件反射地抽迴手來。

    楚瑜收迴有些發麻的手,冷冷看著眼前人。

    秦崢低頭看了眼手背上清晰的指痕,苦笑道:“清辭……你……”

    話未完,就見楚瑜忽然蜷作一團,整張臉埋在榻上,渾身發抖。

    “清辭你怎麽了?”秦崢顧不上方才挨的一巴掌,再度去扶楚瑜,卻又被他重重甩開。

    “滾開……”楚瑜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原是冷意十足的態度,偏因太過孱弱,尾音都打著顫兒。

    秦崢不敢再碰楚瑜,隻能圍著他轉悠:“清辭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

    楚瑜嗚咽一聲,指尖沿著自己的脖頸劃出幾道紅痕,原本就散亂的衣袍退至臂彎,疊起似青蔥層層包裹著水盈盈的身子。他隻覺得渾身燃著邪火簇簇,滅也滅不去……

    秦崢眼睜睜看著楚瑜撕扯開衣袍,一雙修長的手死死攥著貴妃榻上鋪著的雪緞,揉搓出褶皺。他心下一跳,忽然明白楚瑜為何這般難受了。

    楚瑜尚有幾分清明,這藥勁兒太過霸道,灼得人欲火焚身。最後的理智幾乎也被燒得消失殆盡……

    “清辭,我……”秦崢想要抱抱楚瑜,不等碰到他,再度被狠狠推開。

    “你滾開……”楚瑜重重喘息幾聲,紅著一雙鳳眸,眼淚被灼得控製不住般往下落,更惹秦崢心疼。

    “清辭你這樣會傷了身子的!”秦崢急聲道。

    “秦崢我早與你沒有瓜葛……”楚瑜伸手摸到一旁束發的玉簪攥在手心:“你休要碰我一下……”

    秦崢怔住,緩緩收迴手去。

    楚瑜喘息聲愈演愈烈,他將手心裏的玉簪重重擲於地上,玉碎聲像是裂在兩人心間,他強撐著半坐起身子,顫抖著伸出手指:“出去!”

    秦崢緩緩背過身去,一動不動。

    楚瑜心下羞惱,卻沒有力氣再去驅逐秦崢,他看了眼秦崢如磐石般的背影,死死咬住下唇,抬手解開自己腰間衣帶……那酒盅的助興藥果真霸道,他隻覺身|下脹痛難耐,迫不及待地伸手胡亂握住高昂處,毫無章法地捋動起來。

    血似全部凝上了臉頰,楚瑜腦子混沌,自由聽聖人訓,遵君子風,楚家的規矩從不允許這般放縱。何況……何況是在秦崢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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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底忽然滿是酸澀委屈,心底的羞憤和身體的難耐交織輪番折磨著楚瑜,眼淚一滴滴砸下來,濕透了身下華袍。呻吟中摻著低泣,他竭力壓抑著喘息,於是更顯淫|靡。

    燭火將楚瑜的影子映在霧紗薄帳上,幾多妖嬈。

    楚瑜將下唇咬出斑駁血跡,饒是如此,粗重的喘息和嬌媚的低吟還是不經意便溢出來,於是哽咽低泣聲更大……

    這對秦崢來說,無疑是一場折磨。

    秦崢死死攥住手心,生怕一個忍不住就轉過身犯下錯。他虧欠楚瑜,這幾年來無時無刻不曾想著他,惦念著他的好,懊悔著自己的愚。他是想好好珍惜他,將他捧在手心裏,視作珍寶的。

    若今日違逆了楚瑜的意願,往後恐怕再無迴轉餘地了。

    秦崢不敢亦不肯。

    身後的喘息聲愈發急促,帶著磕磕絆絆的呻吟,那顫聲愈演愈烈,最後隻聽楚瑜悶哼一聲,沒了動靜。

    秦崢手心裏滿是冷汗,攥得膝頭衣裳皺巴巴的不成樣子,小腹裏一股股熱流亂竄,身下脹痛難忍。聽見後麵的動靜,雖不敢迴頭,卻急聲道:“清辭?你還好嗎?”

    貴妃榻上安安靜靜的,沒有絲毫迴應。

    秦崢臉色煞白,猛地迴頭。

    楚瑜躺在榻上,身子半蜷,長發被汗水浸透濕噠噠的黏在臉側、繞過脖頸,纏繞腰間……

    他緊閉著雙眸,睫毛像是合翼的蝶,透著靜謐。臉上紅暈未褪,像是薄薄推開了一層胭脂。榻上雪緞半遮半掩著透粉的身子,是道不明的媚色。修長五指微攏,輕輕搭在小腹上,**從指尖滴滴落下……

    秦崢有些痛苦地閉上眼,咬牙使勁兒晃了晃腦袋,抬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這才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拿起一旁的巾帕胡亂給楚瑜擦了擦身子,之後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將他裹了個嚴嚴實實。

    “清辭你好狠的心……”秦崢長歎一聲,撥開楚瑜黏在額前的發絲,俯身輕輕吻了吻他眉心。隨即將人穩穩抱起來,起身離去。

    靖國公府。

    門前高懸的暗紅燈籠隨著夜風輕輕搖擺,映的人影惶惶。

    “李大人,要不您就迴去等吧,這裏有我們候著就成了。若二爺迴來了,小的差人去您院子裏知會一聲,可好?”門仆見李恣站了這麽久,忍不住勸道。

    李恣擺了擺手,微蹙眉頭:“不必了,再等會兒。若先生還不迴來,我就去接他。”

    門仆見李恣執意如此,不再多勸。

    巷口忽傳來馬蹄聲。

    少頃,但見一人策馬而來。

    箭袖軟甲,腰懸三尺長劍,隨著馬蹄顛簸長發甩在身後,在夜色裏更顯身形矯健瀟灑。那人一手穩穩勒住馬韁,一手緊緊扶住身前。待近些方才瞧見身前還有一人,頭埋在他胸口,雖被裹得嚴實,隱約可見身形修長清雋。

    “籲——”馬停在國公府門前。

    李恣兩步走上前去。

    來人正是秦崢,他抱著楚瑜翻身下馬,看也不看李恣一眼,直接朝府裏走去。

    “將軍止步!”李恣微沉了臉色,攔住秦崢。

    秦崢這才冷冷看了眼李恣:“二爺醉了,本侯送他迴來,讓開。”

    李恣聞言眼神亦冷了幾分,眼前人是誰他再清楚不過,這麽多年來楚瑜淪落作茶餘笑談,皆是因這眼前人。一時間惱怒、不平、嫉妒齊齊湧入心頭,攪得他百味雜陳。

    “多謝將軍送我家先生迴來,接下來就不勞將軍費心了。”李恣伸手要接過楚瑜,卻被秦崢避開。

    秦崢此時心裏並不比李恣好受多少,之前在宮門前便見楚瑜同眼前人舉止親密,而此時見這人竟似居於府中,如何叫人不惱不妒。

    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竟是有幾分劍拔弩張之勢,硝煙無聲彌漫,在這夜幕裏勢如水火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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