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集是城西的一棟集市樓,通體有六層,一層用於存放商品,其餘的樓層都用來進行商業交易或者是談判。一樓的中心大堂高台時而也會進行一些特殊商品的競價以及拍賣。高樓外附著著一大商圈,各種小販團簇雲集,其中小道錯綜複雜。


    馬車左右擺蕩,路邊趕早集的人們也已經趕到了攤位,開始吆喝了起來,小道兩邊有人走著,有人停留與小販交談著。


    霧遲跟著馬車左搖右晃,耳邊賣肉的吆喝聲先震耳欲聾而後漸漸遠去,然後是一位婦人砍價和身邊孩子撥浪鼓的啪嗒聲,城東賣果子的楊大嬸的吆喝聲緊接著,原是她果菜園的蜜桃熟透了。


    霧遲聽到熟悉的聲音,招唿大福靠邊停下,拉開了馬車的簾子


    “這不是宣鋪的小姑娘嗎?“楊大嬸一下認出了霧遲


    霧遲趴在馬車窗沿上淺淺一笑,與楊大嬸攀談起來


    ”楊大嬸你不是東集的嗎,今日怎麽到西集來了?“


    楊大嬸將麻袋裏的紅嫩的蜜桃一個一個擺在攤位上,滿臉春光,帶著驕傲的笑容


    ”戰野將軍剿匪大獲全勝,班師迴朝,我那小兒子也跟在戰野將軍軍中,跟著占了光,聽說大軍從西大門進城,便也就提前來這邊賣些邊等著。“


    霧遲眼神跟隨著楊大嬸從麻袋裏的桃子,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揚


    ”原是這樣,楊大嬸你這蜜桃嫩嫩的,看著我心癢,給我裝上幾個。“


    楊大嬸從身後的竹籃中拿出一個套袋,將幾個又大又紅的桃子裝上了


    ”好嘞,小姑娘今日可是也要去看歸軍,聽說可熱鬧了。“楊大嬸將桃子套袋遞給了大福。


    霧遲從隨身帶著的小荷包了掏出十紋石,遞給楊大嬸,然後滿懷驚喜看了看車廂對麵端坐著的宣娘,希望能得到參與熱鬧的許可


    宣娘端坐著,麵頰陰沉,皺著的眉頭都快跟額頭上的皺紋擰到了一塊


    宣娘的反映實在霧遲意料之中,霧遲薄肩微聳,無奈的迴答楊大嬸”算了算了,我們家宣娘的臉色看來不太對。“


    大福喚馬兒繼續走著,宣娘也開始了說教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是天天跑去湊熱鬧,要不就是天天穿著大青袍到酒館去說書,再不然就是在去買落冰酥的路上,對麵街那家大茶館家的袁姑娘現在是茶也做得,算起帳來也是毫不含糊,我前些日子去進茶葉,看見她出落得喲,見了的人都說是方圓裏十條街同齡的姑娘裏都沒有人能與之相匹的,哎,聽說作紅媒婆都快踏破他們家的門檻了。”


    宣娘皺起眉頭嫌棄地看著正在大口吃桃的霧遲。


    大福噓停了馬兒,霧遲又見宣娘還打算說些,立馬接過話茬,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到咯到咯。“


    大福從馬車後搬出步踏,霧遲先下了車,隨後攙扶宣娘下車後,兩人一道進了西集。


    大福撈開遮簾,映入眼眸的就是一麵人一樣高的木案,門攔憑借著小高台站在木案後麵,能露出半身。


    門攔見有人來立馬迎了上來“宣鋪來了,今日辦什麽貨。“


    宣娘從衣袋中掏出一個刻字的木條遞給門攔


    ”前幾日便與你們掌櫃說好了,從海笙那邊來的陶罐,我要先驗驗。“


    西集的人管這個叫號牌,上麵刻著一些異樣的文字,哪一個國家的文字都不是,這些文字隻有西集的人能看得明白。


    門攔將號牌收好,便引導宣娘和霧遲穿過大堂,西集內裏不比外麵那般嘈雜,與之相反更顯沉寂,天光通過中空的中庭照在大堂,為旁邊的廊道提供著明亮。幾人停在眾多庫房中的一個。


    門攔從外衣中掏出銅鑰,將庫房門前那個大銅鎖打開,隨後抬手”這便是了,宣鋪請。“


    為了防止偷竊,庫房沒有開大窗,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又細又高的長窗,盡管豔陽當空,窗戶也隻能透出一條微弱的光條,很快便被庫房裏的暗黑給吞沒了。庫房裏有些昏暗,空氣裏還混著木箱潮濕還有燒製陶罐的土味。庫房內裏堆積著十幾個大木箱,整齊擺放著。


    宣娘輕拍了一下霧遲撐著自己的手,微扭頭對霧遲說


    “遲兒,你去驗。”


    霧遲微微頷首,上前翻開其中一個木箱,拿出稻草中的一個陶罐,閉上眼睛一隻手拿起陶罐,用另一隻手的指關節敲擊了一下罐身,而後放到木箱上,用蠟燈靠近,細細觀察了一周。


    這些做罷,霧遲迴到宣娘身邊,靠近宣娘悄聲說:”聲音脆亮,表麵無裂痕,表麵色澤光滑,無色差,確實是海笙浪市的上等貨。“


    宣娘對候在門外的門攔說”貨已經驗完,勞煩領路去見貨主。“


    門攔應聲說是,領著宣娘幾人上了樓。


    京城外,一支軍隊浩浩蕩蕩的朝門關壓來,飄蕩的紅色旗幟上赫然寫著”戰野“二字,打了勝仗的將士們高舉長槍,腳踏鐵靴,戰馬均身披銀色戰甲,千軍的整齊的腳步聲,萬馬的蹄聲隨著周圍的空氣震蕩開來。


    領頭的人騎著的是一匹壯碩的棕色雄馬,雄碩無比,馬上之人便是戰野樺,年近中年的他,身長九尺,腰闊十圍,精力十足,意氣風發。


    戰野樺撫了撫胡子,向後望去,卻沒見他想找的人


    便開口問到”殷將軍呢?“


    遠處傳來馬蹄聲,殷瞿帶著銀製麵具,高瘦清冷,麵具下的一雙眼眸淩厲冰冷,幽暗深邃,劍眉中透露著軍人的獨有殺伐之氣,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銳利,微挑的薄唇,散發著傲視天下的強勢。


    ”戰野將軍,殷瞿在。“殷瞿低沉的聲音隨著馬蹄聲的停止傳了過來,戰野樺眉心蹙了蹙


    ”瞿兒,亂跑什麽,這馬上都要近京了。“


    殷瞿眼眸含笑,淡淡的說道”去西集逛了逛“


    戰野樺微抬頭,憨聲笑了笑”果然還是貪玩的少年啊,走,聖上也該等我們許久了。“


    西集內


    來到三層,左邊是一排雅間右邊是用勾欄圍住的一排木椅,往外看得到天,幾個暗紅燈籠掛在木椅上空,紅色的流蘇靜止在天空中。


    門攔指著盡頭的房間“便是此處,宣鋪請。”


    宣娘停下腳步,柔聲對身後的霧遲說道


    “遲兒,你進去將事情談妥,我便在隔壁房間喝茶等候。”


    霧遲呆呆地張開嘴,露出難以置信地表情,聲音也不自覺弱了下來


    ”宣娘不跟我進去?“


    後又湊近宣娘耳畔說到”我從未一人談過生意。”


    宣娘自若地說


    “你說書時是怎麽耍嘴皮的,現在便怎麽耍。”


    說罷宣娘轉身離去,抬腳進入左側的一間雅間,實則剛一進去,便坐在離盡頭房間最近的角落,細心聽著隔壁的動靜。


    霧遲長噓了一口氣,用手放在胸口拍了拍,將心中那跳動不安的緊張情緒壓了下去,自己是見過宣娘談生意的,唇槍舌戰便是。


    霧遲走近門口,步驟慢了下來後停住,秀窄修長的手推開雙合門,眼前是一麵大大的花鳥繡的屏風,繞過這屏風這才見到自己要鬥智鬥勇的人。


    本以為會是一個肥胖的中年商賈,竟是一個年輕男子,那人身著秀白精鍛袍子,袖口有銀絲流雲的滾邊,黑色長發半紮著,散落的頭發被微風吹撫在玉一般的麵容上,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彬彬公子的氣質。


    霧遲先行了個禮,走向男子對麵的椅子前,順了順裙子坐了下去。


    男子削瘦的手拿起綠釉冰玉茶壺,微傾角度往茶杯裏倒茶,清澈的茶水在空中劃過,穩穩湧進了茶杯。


    霧遲有些看呆,直到茶杯被遞到自己麵前,才醒神。


    霧遲雙手去接茶杯,不經意擦過了那削瘦的手,與那黑眸對視一眼後,立馬把茶杯接了過來


    “公子可是海笙國的何商賈。”


    何靈均雙目散出一道利芒,嘴角微勾


    “我既坐在姑娘的對麵,還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嗎?”


    霧遲抿了抿嘴,心底閃過一瞬無語。


    ”庫裏的商品已經首驗了一下,交易後宣鋪會對每一個陶罐再進行仔細的查驗。“


    何靈均笑如朗月,眼眸深沉,抬眼端詳了一下霧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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