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朱棣就藩北平,以此處作為府邸。屆時,朱棣一介普通皇子,上無朱元璋特別恩寵,下無母妃母族庇護,雖貴為堂堂藩王,卻無人力財力,按照王府規格翻修府邸。好在那時於禦史上奏燕王府規格有失之前,朱棣已率先上表,以勤儉節約一說而論。他這一舉不可不謂之投其所好,朱元璋出自臨濠貧農,即使他日登基為帝、坐擁天下,也深以不可鋪張浪費,猶教育膝下諸子艱苦勤儉之道。


    是嘆,大半元宮作為燕王府保留,隻是略作修改後,取下元宮殿名,改為藩王殿名。


    不過幸在有這一番變故,不然也無今日水源自京西玉泉山的太液地。


    時值夏日,耀眼的日光灑下,太液池上仿若鋪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薄紗,波光粼粼。池邊楊柳低垂,清風拂麵;池中夏荷遍植,遠遠遙望而去,隻見碧色蓮葉、紅色荷花相間地中,迷幻人眼,擾亂人心。


    沿著太液池一路蜿蜒而行,隻沉溺於夏荷清風之中,不覺走得遠了。待到身感疲乏時,四顧一望,才發現周圍樹密如雲,遮天蔽日,很是蔭鬱,亦覺冷清。又聽那樹蔭深處不知名的夏蟲鳴叫,竟讓儀華在這炎炎夏日裏,深覺一陣涼颼颼的,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這是什麽地方?”儀華想起元宮時,太液池西部有隆福宮和興聖宮,專供太後、皇後、嬪妃居住,理當不這般清冷陰森,不由詢問阿秋。


    阿秋抿嘴一笑,道:“小姐貴人多忘事,這裏已出了太液池,在二十多年都是給元宮無寵嬪妃居住。小姐入府之初,嫌此地怨氣深重,從不肯踏進一步。”說著眼珠在儀華的臉上一轉,打趣道:“想不到今日,小姐卻是主動走入。”


    “無寵嬪妃,白頭宮人,怨氣之深,陰氣之重,歷為世人避之不迭。”儀華嗔了阿秋一眼,危言聳聽道:“你還愣是由我走來,也不想想我正有孕,來此地可妥?”


    古人向來迷信,阿秋一聽驚慌莫名,忙警惕的環顧四周,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還是趕快離開吧。”


    儀華看著心下隱覺好笑,卻也覺此地甚陰,不宜久留。


    就在主僕二人正要走時,忽聽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連串銀鈴般好聽的笑聲響起。這笑聲極為清脆,就像稚兒嗓音,本該悅耳動聽,但此刻在這四下幽僻之地聽起,卻異常駭人。


    阿秋心下惶怵,緊抓儀華廣袖。


    儀華勉強自持,拍著阿秋的手,鎮定笑道:


    “青天白日,哪有什麽可怕。”


    話雖是這樣說,在聽著腳步聲漸進之際,儀華還是下意識的拉著阿秋,閃進了一棵大樹後,手牢牢護住自己的小腹。


    剛躲進樹後片刻,隻見綠樹環繞的前方,在中間辟出的一條石子漫小徑上,張月茹與李婉兒相攜走出來。兩人時而低語,時而輕笑,態度十分親密,儼然一對金蘭姐妹。她們身後,各跟了一位五十多歲的嬤嬤,其中一人正是李婉兒的辱母呂嬤嬤,她懷中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童。


    小女童,乍一看,隻覺粉雕玉琢,煞是可愛;細一看,卻發現不對,她神情呆滯,四肢軟錦。


    而此刻的小女童,正膩歪在呂嬤嬤的懷裏,癡癡的傻笑。


    一看之下,儀華主僕都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原來方才的笑聲是三郡主發出的。


    正心下一鬆,還不及起了好奇心,窺探婉、茹二人為何在此,就見呂嬤嬤腳下一個不慎,踩上一顆石子,接著身子往前傾栽。呂嬤嬤忙穩住身形,何奈她年紀已大,抱著三郡主許久已是力乏,自止剎不住,帶著三郡主摔到在地。


    張月茹的辱母汪嬤嬤見狀,趕緊扶起呂嬤嬤,又抱起三郡主。


    眼見三郡主從摔倒至抱起,一直笑聲不停,汪嬤嬤即使知三郡主是個癡兒,仍是不免以異樣的眼光看向三郡主。一眼畢,她抬起頭,驚見李婉兒陰滲滲的盯著她,那目光好似地府厲鬼一般可怕。


    “三郡主真是懂事聽話。”汪嬤嬤笑容僵硬的看著李婉兒,尷尬道:“也不哭鬧……”


    李婉兒冷笑一聲,打斷:“一個癡兒,能笑就不錯了,哪還會哭!”


    儀華在樹後聽得詫異連連,幾年不見,李婉兒竟然自稱三郡主是癡兒,這在以前決不可能!


    心中詫異使然,儀華不覺細細打量起李婉兒。


    幾年的幽禁,使李婉兒消瘦了不少,一襲玫瑰紅撒金錦紋寬袖長衫,空蕩蕩的掛在身上,不覺楚楚風韻,隻感形似遊魂。一張宜嗔宜喜的芙蓉麵,雖依舊顏色不減當年,但兩頰削下,眼窩深凹,眉宇間縈繞著揮散不去鬱色,看之油然心生幾分駭意。


    這一細探下,儀華卻是震驚。


    自李婉兒被解了拘禁後,她就未見過一次,沒想到李婉兒竟成了這般容貌。轉念又一想,她當年被拘在閣樓裏一載有餘,那時心情何嚐不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鬱鬱,何況李婉兒被關時,本就滿心不忿,又一關就是好幾年,難怪……


    不及深思,隻見張月茹上前一步,圜話道: “婉姐姐何出此言,怎說如此喪氣的話,三郡主可是王爺的親女,堂堂大明郡主。你帶著三郡主養病多年,如今三郡主病情稍好,王爺就讓您搬出那個院子了嗎。”


    話音未落,李婉兒削尖的臉上,陡顯一抹森然恨意,她紅唇緩緩噏動,一字一字說得極緩且輕,卻仿若夜晚的密林裏傳出的幽幽聲響,令人寒毛直立:“幾年了,他對我不聞不問,更死活不管!如今記起了,不過是拿我母女當搶使!”


    “婉姐姐……”張月茹望著一臉陰翳的李婉兒,眼中懼色一閃,不由自主退後一步。


    李婉兒目光在張月茹臉上一瞥,立時轉了笑臉,盈盈曼聲道:“茹妹妹,可別不信。姐姐視你如親姐妹,自不會對你隱瞞,這就告訴你一件事。”說著,嘴角微微翹起,帶出一絲詭異的笑痕:“王妃這一胎九死一生,即使她大難不死,生下的孩子也一樣會是一個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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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薑,相傳相傳明朝初期、即有用糖水浸漬薑片曬後經攤擔出售者。其效:興奮發汗、止嘔暖胃、解毒驅寒。


    曾買過超市裏做好的薑片,做零嘴,醃了糖,呈淡黃色,看著賣相不錯。味道,實在難以苟同!


    不過四川有種醃水,將生薑放入醃水裏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醃水也可稱鹽水,幾日泡好,就可做小菜、泡菜食用,應該沒期限,隨時可從泡菜罈子裏取出食用。夏日或平時生病時,配清淡的粥,還是不錯滴。(鹽水配料,若是沒記錯,應該有冰糖、鹽、花椒,加水製成。)


    第208章 疑思


    九死一生!一個癡兒!


    儀華心中猝然一驚,後頸升起一層涼意。


    知她此胎有不虞之患者,不過區區五人而已,李婉兒又怎會知道?


    張月茹亦是一驚,掩扇低唿一聲,下意識環顧四周,想起此處人煙罕至,方勉強笑道:“王妃體弱,時來已久。這次想來,也不過是身子虛些,婉姐姐可別聽底下人亂嚼舌根。”


    李婉兒鼻中哼了一下,冷冷道:“妹妹仔細想想,王妃自有喜以來,接二連三的出府小住,你就不覺可疑?”


    張月茹帶著幾分狐疑,輕咦道:“難道王妃這一胎,真可能誕下一個殘障……”話方起頭。她立馬掐斷,搖頭道:“不可能,若真是如此,王妃絕不可能留下這個孩子,授人以柄。”


    李婉兒嗤笑一聲,道:“又不是沒生過,還在乎再生一個殘缺的。”


    殘缺的……這樣的言語,好似一把淬毒的利刃,淬不及防地刺入她心。想起適才汪媽媽看三郡主的眼神,想起朱高熾小時的遭遇。一直被她製止住的念頭,瘋狂地在腦海裏滋生。


    儀華閉上眼睛,竭力揮去腦中影像,她隻告訴自己,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一念之間,儀華定下心神,剛一睜眼,就聽張月茹聲音驟然一高,肅聲道:“婉姐姐,年節時下,我誤入你靜養的宅院,見姐姐才情出眾,有心與姐姐結交,也憐姐姐居於偏角。後來王爺迴府第三日,我也想盡法子偶遇王爺,提及三郡主的事,這全是憐惜姐姐母女的一片情意。猶是王爺生辰那日,與姐姐琴舞相和,妹妹已將姐姐引為知己。但姐姐若一直這樣妄言,請恕妹妹再難相交。 r/> 一番話畢,張月茹叫了一聲“嬤嬤”,汪嬤嬤忙將三郡主交給了呂嬤嬤,走過來。


    張月茹方微福了一個身,道:“妹妹還有事,先行一步。”說著,又抬頭望了一眼四周,續道: “婉姐姐,此處乃前朝冷宮,甚為淒清,妹妹認為還是少來為好。”說罷,搭上汪嬤嬤的手,拂袖離開。


    “茹妹妹。”李婉兒望著三步開外的李婉兒,忽然出聲叫住。


    張月茹聞聲止步,卻不迴身,隻微微側首。一縷陽光自枝椏隙fèng間傾瀉,張月茹微一晃首,珍珠耳鐺掠過光影,劃出一道湛亮的白光。儀華隻覺光線刺眼,不由偏頭垂眸。


    李婉兒卻眼睛一眨也不眨,定定地盯著張月茹,目光裏藏著針尖似的寒芒,緩緩勾唇而笑: “近些年,王爺少在府中,眾姐妹難以有喜。姐姐見妹妹同王妃一樣,風風光光的嫁入王府,以為妹妹定是福氣人,果不其然竹影那丫頭就有喜了。不過妹妹畢竟年輕,沒養育過孩子,好在姐姐是生養過的……”頓了頓,臉上綻出篤定的笑容:“相信妹妹定會有需要到姐姐的時候。”


    張月茹身形僵了僵,終是迴過頭,雙唇嚅嚅欲動,似要說什麽括,卻在看到李婉兒一張尖瘦的笑臉時,雙唇一抿,頭也不迴的匆匆離開。


    見人一走,呂嬤嬤抱著三郡主走到李婉兒身前,皺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眉道:“小姐,茹次妃她一一”


    “啪”一聲脆響,打斷了呂嬤嬤的話。也打在了三郡主粉嫩的臉頰。


    呂嬤嬤看著三郡主臉頰上,鮮明的五指印,趕緊捂了三郡主的頭在懷裏,腳下似有知覺地小退了半步。


    李婉兒沒有看見,隻狠狠瞪了一眼依舊在笑的三郡主,移眸望著張月茹離開的方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良久才恨然道:“陰魂不散!好不容易讓那賤囧人自毀其路,不想又來一個茹次妃!”


    許久之後,李婉兒主僕巳走很遠了,三郡主的笑聲也遠不可聞,四下重歸寂靜,偶或有幾聲蟲鳴鳥啼傳來,也如女子淒涼的哭喊聲,尖尖細細,幽幽怨怨。


    儀華若有所思的是出樹後,任由阿秋攙扶著往迴走,心頭卻有千思萬緒,可總捕捉不到一絲一毫,不由連連搖頭。待又一次搖頭,目光正好觸上神色焦灼的阿秋,她猛想起幾年前和阿秋在假山後窺探過一次隱秘,不禁揚聲叫道:“對了,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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