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視線掃向儀華仍盈盈一握的腰身,道:“常、呂二位長嫂相繼離世,如今太子府後宮沒一個可以做主的人,那幾次妃是不用相處的人,至於熾兒他們一輩的孩童,多多往來倒是好的。”


    還以為朱棣會反對,沒想到他倒是贊成?儀華狐疑地瞟了一眼朱棣,口中應了是。


    朱棣卻似若未儀華眼中的狐疑,薄唇輕翹道:“你三弟此時該已迴了魏國公宅了。”


    魏國公宅,主院正廳


    謝氏‘啪’地一聲拍上高幾,指著麵前立著地徐增壽,氣急敗壞道:“什麽?你想去北平從軍!還去求了那個女人?”越說越來氣,手直直的戳止徐增壽的額頭,罵道:“你個逆子!前段時間那個女人是如何折騰我的,你沒看見?現在你還木魚腦袋的去求她?”


    第67章 上香


    徐增壽駕馬迴府那陣,早就料到謝氏會大發雷霆,這會兒也不躲不閃,就老老實實站著挨謝氏訓斥。


    謝氏叨了許久,可徐增壽硬是油鹽不進,她心中怒氣不下,直在廳中團團走轉。一陣過去,徐增壽仍是半聲不吭,一廳子的下人也沒來勸,隻覺下不了台,不由將怨怪在了身邊新近的婆子身上,暗道還是薛媽媽得用,隻可惜已是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 母子兩正僵持之際,聞訊趕來的常氏一見廳內這般光景,她忙提著六福開的褶裙跨了門檻進屋,疾步上前攙住謝氏,勸撫道:“母親您逐日頭疼,太醫說了氣不著!您快別和小叔置氣。”一頭說,一頭攙著謝氏迴了上??位坐下,又轉頭說徐增壽道:“三弟,母親最疼的孩子就是你!再有什麽事,你也不能和母親賭氣,可是忘了太醫說過的話?” 徐增壽被常氏三言兩句一說,想起謝氏往日對他的疼愛,又憶起太醫的話,不由羞愧。難當,就走上前兩步,雙膝下跪,道:“毋親莫氣。” 氣氛微暖,常氏見機奉上茶盞,又寬慰數句。 謝氏接過茶盞,瞥了一臉關切的常氏一眼,眼中含??著滿意。


    常氏低下頭,掩下唇邊的苦笑:嫁入魏國公宅都有十年了,難道還像初嫁時的新婦,不懂眼色一味的端架子,最後自吃苦頭不成?謝氏抿了茶,氣息漸平伏,抬首誇了常氏一句,對著一廳下冷笑道:“養你們真是白養了,給本夫人滾出去!”七八名下人心中暗暗叫苦,自從老爺納了林姨娘,夫人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叫他們走也是好。這樣一想,幾人腳下生風似地一股煙兒的退了出去,在廳外簷下伺候。 這時,徐輝祖恰似從宅外迴來請安,見下人們斂容凜氣立在外麵,心中料定有事發生,又存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讓了他們立在階下守著不讓人進,方闊步進了廳中,果真見裏麵情況不對,便問道:“毋親何事如此動氣?竟罰了三弟的跪。”


    一經徐??輝祖提醒,謝氏火氣又起,“篤”地一聲擱了茶盞,怒道:“你看看你這個弟??弟?你問他做了什麽!他居然備了禮,跑去求那個女人!這不是想活生生氣死我!”徐輝祖曉是“這個女人”指的是誰,聽了不由蹙眉,不贊同道:“景親,這話可不能再說了。三弟去看有喜的長姐,是在自然不過了,您勿要再如此了。”


    “嗡”地一聲巨響,謝氏腦海中瞬間炸開,激得她一下從椅子上蹭了起耒,指著徐輝祖大受打擊道:“你!你居然向著那個女人,幫著她說話!不就因她有了喜脈,還是燕王妃嗎?這又有何大不了,啊7” 徐輝祖未理睬常氏使來的眼色,頭疼得揉了揉太陽穴,道:“母親,這不是我幫著誰說話。而是現實擺在我們麵前,她是您的長女,我的嫡親妹妹,我徐家出去的燕王妃!您不要再一一” “啊————”謝氏尖叫一聲,打斷他的話迸:“她不配!她不過是個賤人生下的小賤人,和林氏母女一樣的下賤人!憑什麽讓老爺記著她,還有她們!”說著,謝氏雙眼陷入夜狂,似有兩處怨恨的火苗在熊熊燃燒,讓她不禁恨聲道:“那個小賤人,仗著有了喜脈,一個月裏日日變著法子折騰我!前兩天總算走了,結果呢?竟然攢輟著我兒子去北平從軍,她準是沒安好心!”


    “不是她唆使兒子去的,是我自己跑去求的,與她無關!”一等謝氏說完,徐增壽立馬仰頭反駁迢。 這話一出氣得謝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半晌上不去,徐輝祖卻聽得一震,隨即喝道:“什麽?你想去北平,加入平軍?不行,你斷了個念頭吧!”徐增壽對長兄的反駁絲毫不詫異,臉上隱有少年的得意,道:“大哥,我已向從軍一事給燕王殿下說了,他已經同意。讓我先迴來給你們說一聲,他明日自會登門同你們說!” 見他竟敢先斬後奏,徐輝祖臉上一片鐵青;徐堆壽有些害怕。卻不願就此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於是硬著頭皮迸:“大哥,燕王殿下都同意了,他還要親自造訪。這事已這樣了,咱們魏國公宅可是駁不得,怎麽說他也是以親王之尊為父親守喪了,這些薄麵是得給一…” 一語未了,徐輝祖一拳打了過去,徐增壽滾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道:“大哥您……”徐輝祖握緊雙拳,狠瞪迢:“真是翅膀長硬了!是,我們是拒絕不了,明日不用他登門,我們就要主動登門道謝!”


    見徐輝祖同意,徐增壽已喜得不見他臉上的怒意,一臉狂喜。


    徐輝祖瞧不慣他那樣,但是以至此,說不定徐增壽去了北平不僅可鍛鍊出來,還可以穩固徐家在北方的影響力,此般一想,倒也算是默認,隻哼上一聲道“世人皆道燕王禮賢下士,正氣凜凜,是一條漢子。但有的事不是那麽簡單,到時你別被他哄了去就成!”徐增壽正高興得近乎忘乎所以,也不敢說得什麽,隻是直點頭。


    謝氏一見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完了事,完全無視於她,簡直氣得沒法,道是儀華收買了人心來報復自己。當下,怒火燒倒了極點,悶住的一口氣再提不上來,竟生生地被氣昏了過去。


    這一昏倒嚇得兄弟倆、常氏三人??大驚,忙派人去請了太醫來看。又是灌藥又是施針,一直到了子夜謝氏慢慢琴過來,三人才安生的各自睡下。 次日一早,徐輝祖便帶徐增壽登門造訪,朱棣忙讓人請了二人進來,含笑道:“本王正準備去魏國公宅,你們倒是先本王一步。”徐輝祖拱手道:“幼弟能前往北平跟隨王爺,是他的造化,也是王爺的恩典,豈敢再勞煩王爺您?”


    一番話聽似恭敬,語氣卻過於硬氣,朱棣不甚在意的一笑置之,道:“我等是為至親,提這些未免見外。”說著話,似忽然記起一事,麵作關心道:“聽說昨日老夫人請了太醫施診,可是安泰?”


    徐輝祖想起下了病起,仍臥病在榻的謝氏,笑容僵了僵,答道:“謝王爺關心,家母無礙。”見對方不願多談,朱棣眸中亮光一閃。便另轉了話題來說,卻何奈對方無心交談已言告辭,他亦無心再留人,隻冠冕堂皇道:“後日就要啟程,增壽想是還未整裝過行禮,本王也不多留了。” 徐??輝祖曾在北平練兵,總覺朱棣人在北平與人在京師有差,對他心裏有些計較,這一聽他允了話,當即拱拱手攜弟離開。


    看著並肩離開的徐家兩兄弟,朱棣閑適的端起茶盞飲下一口,頭也不抬地道:“明日去靈穀寺,該早去做了安排。”一旁侍立的陳德海低下頭應道“小的知道請王爺放心” 靈穀寺位於鍾山東南麓,是大明佛教三大寺院之一。曾由朱元璋親筆題下“靈穀禪林”匾額,並書“天香飄廣殿,氣宿空廓”對聯賜寺,可見其寺規模宏大,隱有三大佛寺之首的趨勢。


    儀華隨著朱棣下了馬車,就看見一座三拱門飾綠瓦紅牆的門廳,廳階下麵鬆翠林茂兩列,賣著吃食、香燭、耍貨等物什的小商小販三三兩兩地在樹下擺著攤子。觀之,一片熱鬧繁華之景,甚似佛誕、觀音壽辰等時日景象。


    陳德海見儀華母子目光俱投在一旁小攤位上,便笑道:“有句話叫‘穀雨三朝看牡丹’。這靈穀寺除了牡丹丹,還有櫻桃花、綠梅等都有。這樣即使不是佛緣之節,前來上香賞花的遊客、叫賣的小販也是不少。”語畢,倏又拍著頭“哎呀”一聲道:“小的怎就忘了王妃就是金陵人,倒在您麵前賣起學問來了!”她雖在此地居住多年,卻從未踏出過魏國公宅的二門一步,又如何來這裏、知道這些。 儀華無聲一笑,隻將手遞給了阿秋攙著,又囑咐小內侍看好朱高熾,便拎階而上,往寺裏走去。


    朱棣目光犀利,捕捉到儀華臉上忽閃的落寞,他心中生起一抹探知欲,旋即又壓了下去。然後自好笑的搖了搖頭,即偕著儀華景子在丘福、朱明等十多名侍衛擴衛下,很快地進了大雄寶殿上了一柬香後,便避去其它諸殿,直接到了事先備好的心房歇息。 一時歇了一盞茶的功夫,儀華心裏恢著馮媽媽的墓就在後腳下,隻略喝了幾口茶水,食了半塊糕點,就食不下咽任何東西了。


    朱棣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儀華,罷了罷手,陳德海心領神會的遣了人下去,又自個兒親自領著朱高熾在禪院裏玩耍。 見朱棣摒退了左右,還支開了朱高熾,儀華心中頗不平靜,幾欲啟唇相問,可去年五月那夜的傷痛依舊在叫囂著疼,“馮媽媽”三字終難脫出口內。 還再猶豫不決。難道那次就記得如此之深?還是女人心性果真就是這般? 朱棣暗下斷言一句,也不願再費心思去猜,便直言道:“今日本王帶王妃來靈穀寺上香是有如意,王妃應當清楚。你那位故人的墓地,陳德海巳打點妥當,可以去。”


    聞言,儀華雙手剎時緊握成拳,心裏默念道,馮媽媽,她來看您了!


    第六十八章 祭拜


    僻靜通幽的密林道上,繁密的青枝在空中架起了一道天然屏障,重重疊疊的枝椏隙fèng,漏下了無數個支離破碎的斑駁日影。


    一輛由四騎相護的馬車在林道上風馳駛過,一頃之間,滿目的陰陰翠潤,稀疏光影變成了灼灼耀眼的金輝,整個視野為之一開。


    隻見翠綠的山腳一,一潭溪流匯聚而成,將綠糙遍地的河岸隔溪相阻。而溪流的對岸,三座土堆圍成的矮墳靜靜地坐落在這人煙罕至之地。


    “墳地已到,請王爺,王妃下馬車。”恭敬地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朱棣沒予理會,幽深的眸光詢問地看向儀華。儀華深吸口氣,平靜地將手上的氈帽帶了上。隨著朱棣下了馬車,陳德海已手提著一人放著冥幣,香燭等物的朱漆簍立一旁,見他們走下來,忙轉身指著對岸,提醒道:“墳在對岸,因溪水淺也沒架橋,就置了些石頭橫搭了一條過道,還請王爺王妃仔細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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