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朱高熾怔怔地望著儀華傻傻地冒出一句,卻發現大家都奇怪的看著他,他悠然賀禮,紅著臉笨拙的接過拉響的小虎頭,聲音低如蚊蚋,道:“允文謝過嬸母。”


    看著這時才顯孩童樣地朱允文讓儀華想起他的生母呂妃四年前過世了,一個沒有母親庇護的幼子不乘巧懂事,小心翼翼的活著,又如何在王府大院裏生活,一如當年為父母所厭的朱高熾。


    思及此,儀華幾乎下意識的撫上小腹,眼裏柔色盡現,不知她腹中可也是一個像朱高熾,朱允文一樣可愛的小男孩,或是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女孩,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它卻是這個世上自己最親的人,需要她全身心的去嗬護。


    儀華眼中不容錯辨的神色,讓一旁陳側妃窺了去,她一斂聽聞朱允文叫儀華母妃的惱意,掩嘴一笑道:“四弟妹也是苦盡甘來,這次有了身子,若能一舉生個小王子,也可一洗前恥,不讓旁人窺了位子。”說話間目光頻頻瞟向朱高熾。


    聽出陳側妃暗中所指,儀華神情瞬間凝結成冰,冷冷地道:“本王妃無前恥需洗。熾兒他聰明伶俐,本王妃希望腹中胎兒也能隨熾兒一樣。”


    “四弟妹?”陳側妃錯愕一咦,目光在儀華母子身上轉了一圈,猛地憶起近來宮中的傳聞,朱棣長子並地腿殘疾,當初不過是誤傳而已,這下臉上不由訕訕地,半晌不好再言。


    儀華瞥了眼陳側妃,紅唇微微一勾,泛起嘲諷的冷意,朱高熾幼時有輕微的小兒麻痹症,導致肌肉有些萎縮,可並不就是殘疾,這一點還是她半年前無意中發現,又詢問良醫,才知通過針灸,多於行走就能使其恢復。


    如此,可見朱高熾以前在王府中竟是被忽視至如斯之地!


    又一次想起這一點,儀華眸中含憤地朝靈堂正中搜尋了一下,目光朱棣身著藏藍色長袍的背影一沉,隨即壓下心中的起伏,已然麵色如常的看著太子朱標手持焚香一束,對著徐達的靈位躬身一禮,片刻,在一陣“劈裏啪啦”鞭炮聲響下,祭拜禮儀畢。


    陳側妃捂著耳朵抬眼,道:“一年到頭隻要是個事兒,就少不了炮竹,可也不想想這味道聞著怪難受!”


    儀華依然沒有接話,隻是望著兩個一般高矮的堂兄弟,眼裏含笑的看著他極力掩住的喜色,心道:“爆竹能驅散冷清,想來他們也和她一樣喜歡熱熱鬧鬧。


    然而,伴著響得歡騰的鞭炮聲終,住磁卡徐達屍身的棺柩合上,一路由八人相抬,吹吹打打的送至鍾山之陰,入土葬下,而自此,大明第一開國功臣,當世名將徐達,也永遠的安息於此。


    第六十六章 從軍


    又過了一月,徐達喪宜俱畢,恩澤其後人的聖旨也隨之下達到嫡長子徐輝祖嗣爵魏國公,嫡次子徐膺緒出仕,官至正五品尚寶司卿,嫡麽子徐增壽,因年幼未封。


    如此旨意一下,京師眾人聞其風向,各人皆心中有數,知徐家滿門榮耀未隨徐達下葬而終,仍是京師之地炙手可熱的王公大宅之一,上門拜讀走動者自是往來不絕,


    但相對魏國公宅的熱絡,身為宅子主人之一的徐增壽卻悶悶不樂。他眼見長兄,次兄皆在軍中任職,唯獨他一人還上學堂不得出仕,心中難免羨慕;又新結交朱能等少年將軍,聽他講述燕山大營之事,心下嚮往頓生。於是,在聞朱棣,儀華將啟程返迴北平,終按不住少年心性,遞了拜貼求見儀華。


    儀華接過帖子,低頭看著它沉默未語,阿秋放下手中正做的小衣,從臨窗下的黃梨木椅上起來,走到對麵的美人榻前,湊身道:“小姐與四少爺也沒多少來往,這會兒他來求見小姐,看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啪”地一聲拜貼合上,儀華撐著手肘要坐起身,阿秋忙加了反手攙著,才聽儀華莞爾一笑道:“他來尋我,還遞了拜帖,可見他也是不好意思,罷了,見上一麵也無妨。”說著,手搭在阿秋臂上去了外間花廳,命了應天燕王府內的小內侍請了人來。


    不一時,內侍領著徐增壽來了花廳,他一見儀華端坐在上位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心裏莫名的有引起忐忑,本準備地一番說辭全給忘了,便直接開門見山地道:“我想跟著您們一起去北平。”


    儀華微愕,她原以為徐增壽至少會左顧言他一番,未料他如此直言不諱。徐增壽見儀華盯著她不語,心裏有些急了,霍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副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對儀華叫道:“我要去燕山大營從軍!”


    “撲哧”阿秋忍不住輕笑一聲,周邊侍立著的小婢女們也仰不住笑意,紛紛跟著嬉笑出聲。


    見狀,徐增壽立時臉上漲紅如紫,愣愣地立在廳中。


    儀華端起幾上的茶盞,掩了嘴角翹起地弧度,道:“三弟,你先坐下說話吧。”徐增壽自知失態,訕笑一聲,摸著鼻子坐了迴去,儀華方“咦”了一聲,問道:“三弟怎就突然想去從軍了?再說京師這邊也是有軍營,倒也不用去北平那麽遠。”


    聽儀華這樣一問,徐增壽臉上放光,嚮往道:“父親常年鎮守北平,迴京時說過不少北平之事。而且燕山是要塞,距北元。若能去燕山從軍,我定要將他們打迴漠北老巢,讓他們再不敢騷擾邊境百姓!”


    “說得好!好男兒應當戊邊守疆,保家衛國!隻要你願意來,我北平軍自然歡迎!”朱棣從廳外一邊走進來,一邊接口大笑道。


    “燕王殿下!”宏願被人認同,又見這人是燕王朱棣,徐增壽大喜過望。


    看著仿若惺惺相惜的二人,儀華眼角一跳,即刻含笑迎了上去,不待屈膝行禮,朱棣已擺手免禮,道:“王妃喜脈才至三月,大可不必在意這些虛禮。”儀華點頭稱謝,心下卻另有腹誹不提。


    待朱棣上位坐下,婢女沏了茶盞,儀華見著徐增壽對朱棣極是敬仰,忍不住潑冷水道:“王爺能常識幼弟是他的福氣,隻是不知三弟你這一決定,可向母親和大哥稟過,他們同意了嗎?”


    徐增壽臉上微微變色,隔了半會兒才勉強笑道:“這還沒告訴他們,但是徐家是將門,若去北平從軍,母親和大哥應該是同意的,再說有身為王妃的大姐在北平,是行……”吞吞吐吐的話未說完,頭已經低了下去。


    他聲音雖小,但“大姐”一詞,卻讓儀華清楚的聽見,使她不由想起了幼時,整個魏國公宅除了徐達,唯一一個承認她身份的就是徐增壽,因為,他曾叫過她二姐。


    憶及此,儀華心下一軟,倒有幾分不忍見他黯然,便撇過目光似是未察。這般姐弟倆一人低頭,一人錯目,都沒注意到朱棣深眸下一閃而逝的異光,就聽他贊同道:“徐家一門將士,你大哥又是深明大義之人,他也多次前往陝西,北平等地練過兵,應當能理解你的抱負。”


    聽了朱棣的寬慰,徐增壽重燃了希望,片刻卻又垂喪起來,位坐上首的朱棣,絲毫不差的將他臉上的變他看得分明,心中自是明白,顧麵做沉吟道:“不如這樣,你先迴去知會一聲,等明日一早,本王再去魏國公宅說說。”


    最大的問題迎刃而解,徐增壽喜不自禁,當即起身拱手一禮,道:“王爺大恩,增壽沒齒難忘 ,事不宜遲,這就迴去。”說罷,又向儀華行了一下,這便火急火燎的告辭離開,直駕馬疾馳奔迴魏國公宅。


    “沒想到中山王幼子是一個如此赤坦之人,以後遠在北平王妃也能有至親相伴。”朱棣厲眸深看了一眼徐增壽離去的方向,復又轉頭看向一幾之隔的儀華,伸手覆上了她擱在幾上的柔荑,道。


    阿秋眼尖地瞧見交握的手,抬頭和朱棣身後侍立的陳德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領著一廳的侍人默聲退下。


    未察阿秋等人的離開,卻先感手背上傳來的燙熱溫度,這讓儀華幾乎反射性地一顫。接著,她忙悄然覷眼去窺朱棣,見他似乎沒有察覺,定了定心神,壓住抽手而出的衝動,隨口尋了話道:“父親因軍務常年住在北平,在定府大街那也是有處宅院,如今雖是空曠了兩年,但稍作些收拾,等三弟去了也是可以入住的。”


    朱棣眼底晃過一絲不悅,將手中的軟玉素手用勁一握,語氣卻閑閑地道:“王妃與本王倒想到了一塊,不知這叫不叫夫唱婦隨?”說著,迫人的視線牢牢地鎖住儀華的身上。


    想到一塊?夫唱婦隨?這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她自問可沒朱棣那副彎彎腸子。


    儀華忍下手上的微痛,心下嘲諷的駁了一句,臉上卻仿若不甚嬌羞的低下頭,沒再出聲。


    這時廳外忽然有事來稟,朱棣鬆開了儀華的手,讓人進來迴。來人是此府的內務總管許公公,他甫進廳內,忙不迭行了禮,道:“徐三公子送了三株牡丹,小的等了許久也沒聞得吩咐,這才想問王妃牡丹可是擺了進屋?”


    儀華納罕一問:“他還帶禮來了?”許公公挑了挑眉,恭敬不變道:“迴王妃,徐三公子一共送來了三盆牡丹,二盒子可食的櫻桃。說這都是三月當季地,專送來予王妃您的。”


    儀華聽著好笑,欲待開口,朱棣已先扯了嘴角,淡笑道:“這個徐三公子倒是個急躁的性子,來走禮卻不說有禮。不過也難為他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有之份細膩心思。”停了一停,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不徐不疾道:“王妃,三牡丹正值花期,靈穀寺的牡丹與北平棗花寺的牡丹齊名,後日,本王就陪王妃去靈穀寺上香賞花一趟,而後再迴北平。”


    靈穀寺上香賞花!?此寺位於應天中山陵附近,亦在馮媽媽墓附近,難道朱棣的意思…?儀華心下一陣跳得厲害,她穩了穩唿吸,擱下衝出口詢問的念頭,隻低應了一聲,便繞開話題,對垂手立在廳下的許公公交代,道:“那三盆牡丹,你讓人放在內堂的窗簷下,對著開窗能見著就行,還有那櫻桃…”遲疑了一下,忽而說道:“再過兩個時辰,天該黑了,你派人去太子府接了熾兒迴來,再把那櫻桃挪一盒給允文送去。”


    許公公一一應了話,躬身退下。


    朱棣放下茶盞,皺眉道:“這些日子你和太子府走地到近。”儀華見他似有不喜,想起朱棣以後是要奪位,心思轉了轉, 似漫不經心道:“是有些近,王爺也知熾兒長這麽大,身邊也沒個同齡的小夥伴,小半月前在喪禮遇見了朱允文,這倆堂兄弟許是得緣,便互相走動了幾次,若是王爺覺得不好,迴北平迷後的四日裏,臣妾讓他好生待著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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