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掛著沉甸甸的霧珠, 將浴室內觸目驚心的紅色血液捂上一層紗布。


    盛京無力地跪在地上, 再也做不出任何動作來。


    刺眼的血水狀若河流,他目眥欲裂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叮~”


    電話驟然響起炸裂的鈴聲,盛京已經忘了他是怎麽接的。


    “盛京,你給我來醫院,現在!”


    孟望語氣呆滯,像沒了半條命一樣:


    “張漾……他現在怎麽樣了。”


    “……死了!”


    刹那間空氣凝滯,盛京喉間脹疼,胸口鬱結的悶火陡然炸裂, 來自地板的冰冷直鑽骨髓, 他整個人頓感被無盡寒意吞噬。


    那會, 盛京就像一個死人。


    他緩緩地將臉埋進掌心,跪在地上哀嚎地哭了起來。


    “張漾——”


    那聲音是如此肝腸寸斷,慘烈的哭聲貫穿天地。是失去摯愛的悲慟欲絕。


    他現在, 覺得死都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窗外白光似雪,漆黑的鴉群盤旋樹林, 參差地鳴叫著絕望的葬歌。


    一時間天旋地轉,光陰如隧道般迴流,張漾那張臉幻化為虛影, 浮在半空中隨著某處光點飄向光陰長河,停在了一個深夜。


    海風不遠千裏而來掠過那人的發絲, 寄居蟹紅著臉躲避那人的觸碰。


    潮水聲漫天, 與之虛幻的聲音融為一體。


    那人轉過身, 明亮的煙花棒映著那張笑盈盈的臉,張漾牽起他的手跑向海邊。


    “一起去放煙花啊~”


    一道聲音擊碎壁壘,四分五裂的畫麵轟然消逝,穿過時光正中盛京的胸口。他張張嘴,喉嚨被擰斷般,眼淚滴滴往下落,他揪著胸口生不如死地支撐著身體。


    忽而喉間一熱,竟生生吐出一大片滾熱的鮮血來。


    “張漾!”


    一聲悲痛的嘶喊,盛京再也忍不住地拔腿朝醫院的方向狂奔。


    —


    盛京第一次見到張漾,那完全是個意外。


    剛出道時盛京人氣斷層,無數迷妹狂熱粉絲堵在公司樓下,水泄不通。


    導致當時的一個見麵會被迫推遲,他對此其實並沒有多在意,因為那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秘書將文件放在桌麵,“盛總,沒有消息。”


    盛京翻閱完文件後,說道:“讓人繼續查,你再另外調一波人去查一下景家的那個。”


    “景明?”


    “對。”


    秘書不解,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麽要查他?”


    “你沒事幹了是不是?”


    盛京脾氣一點就著,孟望在一旁尷尬地幫忙滅火:“你趕緊去查吧。”


    秘書戰戰兢兢地退出去。


    “你拿她撒什麽脾氣?”


    盛京陰沉著臉走了。


    他能怎麽說?


    因為偶然見到景明笑起來的感覺跟他記憶中某個人很像?


    瘋了吧他!


    感覺這種東西向來不準。


    工作室成立之初,大部分崗位都有了合適的人,唯獨他身邊的生活助理遲遲沒有著落。


    畢竟伺候盛二少爺吃穿這種提著腦袋的活一般人做不得。


    盛京閑來無事,去人事部轉了一圈,隨手撈來幾張簡介打算親自挑選。


    當他看到張漾的簡介照片時,幾乎是立馬就愣住了。


    心髒似乎驟停幾秒,又咚咚地四處撞。看著張漾的臉,他不知怎麽的就像著了迷一般。


    那種感覺,有點癡迷、又有點雀躍。


    一種恍若隔世的唏噓感讓他有點亢奮,於是抬起手,在張漾照片裏的眼睛處用指尖點了兩下。


    長的跟景明一模一樣,但氣質不是很像,鼻子上多了顆痣。


    確實是個尤物。盛京這二十幾年來遇到過的除了19年前他“媳婦”外,隻有張漾長得最好看。


    “去把他家庭背景調出來整合發給我,不用太詳細,有個大概就行。”


    他想等見了這個人之後,由自己來了解。


    頓時將“查景明”的事情拋到耳朵後邊去了。


    盛京把文件朝桌子上一拍,命令道:“就他了,明天上崗。”


    hr一愣,姍姍來遲的孟望也一愣。


    “好的,盛總。”


    孟望瞄了一眼對方燒紅的耳垂,又瞥了一眼被摁在桌子上的照片。


    他看著那個人,嘴裏呆呆地咕噥了幾句。


    簡介姓名一欄,印著兩個大字


    ——張漾。


    張漾……


    盛京進了醫院,一刻也不停歇地跑到急診室門口。


    “張漾!”


    孟望渾身是血,整個人毫無生氣地坐在地上。


    他衝過去一把拽住對方的衣領,厲聲喝道:“張漾呢?他在哪!”


    孔思尋倚著牆壁,手指幾乎扣出血來:“還在搶救,剛才醫生過來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書。”


    “進去多久了?”他被當頭一擊,差點沒跟著跌坐地麵。


    “二十多分鍾了……”


    急診室的門再次打開,身穿手術服出來,急迫道:“患者失血過多,血氧與血常規跌落最低值!傷口太長我們盡力止血,如果在一個半小時之後血依舊止不住,醫院的血袋就不夠用了。你們誰和患者血型一致?待會去做匹配檢查!”


    醫生說完,又重新進去了。


    孔思尋聽到這話頓時活過來:“我跟漾兒不是一個血型,孟少爺你們兩個快去查查!”


    抽血期間,周覺深也被喊過來抽了一管。


    不過結果令人失望,他們竟沒有一個人能夠匹配得上。


    盛京立刻給盛宅打了電話:“去把景河一家子抓過來,用我那架私人飛機以最快的速度弄過來!晚了我親自找你們算賬!”


    周覺深疼得吹著指尖,說:“親父子好像不能直接輸血吧?”


    “那也得查,萬一呢!現在能弄來血的法子不多,我必須得全部試一遍!”


    之後,他馬不停蹄地又給餘成通了電話:“我現在給你權限,你去查一遍幸運小鎮所有居民血型,把所有rh型血的人全叫來醫院,三查八對的找出最適合給張漾輸血的!”


    孟望見他急迫的樣子心裏莫名來氣:“太慢了這樣,一個半小時,我們上哪能找到?”


    盛京把手機摔長椅裏,指著他的鼻子:“把你部隊的人都喊來做檢查,包括你在這所有認識的,趕快!除了這些,我們還能有什麽法子救張漾?”


    孟望咬牙,憋著氣出去給部隊請示。


    急診室門口兵荒馬亂。


    餘成恨不得有八隻手,帶著報告與文件跑上跑下。


    盛京坐在門口,整個人緊繃著一根弦跟著排查,不過細微觀察的話,便能輕易地察覺他顫抖如篩的手。


    rh陰性血在全國占比連1%都不足,巴掌大點的幸運小鎮,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多少。


    那麽零星幾個檢查過了的,卻卡在了血常規與凝血功能上麵。輸血這種東西必須經過嚴格篩選與檢查,將這千萬分之一的概念化為渺茫。


    到最後盛京無計可施地放出說一毫升血一百萬的酬金。


    “能匹配得上的一個都沒有?”盛京垂下手臂,麵孔蒼白灰敗,望著天花板漸漸合上了眼睛。


    孟望同樣頹廢地坐下,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懊惱:“怪我……都怪我貪心,我、我真他媽不是個東西!好端端的我算計他幹什麽!”


    他就是仗著張漾沒權沒勢沒地位,才敢偷換景明的資料!


    算計盛京或者任何人都可以,但都沒有下手,唯獨張漾,他居然敢對張漾做這種事情!


    比偷雞不成蝕把米嚴重百倍的後果,孟望就算是拚了命也挽迴不了。


    “你趕緊起來想辦法,如果張漾真遭遇不測,咱倆後悔一輩子也換不迴來人。”盛京眼皮紅腫,眼白爬滿了猩紅的血絲。


    整個人像是被打了興奮劑的植物人,極為駭人。


    在長廊的死寂中,餘成洪亮的聲音一擊劃破。


    “匹配上了!匹配上了!張漾有救了!”


    餘成揮舞著報告單,如釋重負般地交給盛京。


    “剛才抽血室突然來了一個誌願者,他說他也是rh型血,檢查之後完美符合標準,現在人正在簽字呢,待會就能過來了。”


    孔思尋上前:“他是誰?在哪我要過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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