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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發現曆史的價值(3)


    “學術”不在國外,在人心


    留洋鍍金在近代就已經開始成為一種時尚,錢穆正趕上留洋的第一撥。他:“今有人,我們要研究中國學問,怕要到外國去,如像美國日本,在他們那裏,所藏中國書很多,但亦僅是一堆書而已。”學術未必就一定在西方的圖書館裏,在這一點上,錢穆本人就是最好的例證。


    錢穆從來沒有離開過中國,也從來沒有離開過線裝書,他對曆史的真誠和忠心受人嘲笑,但是他內心毫不懷疑,可以是將畢生的信念都交給了書籍。而最終他也是倚靠著自己對曆史的信念,成為一代宗師。


    錢穆學術不在國外,這裏的“學術”指的是國學。不過錢穆又國學這個詞原來是沒有的,隻是到了近代,才有了這種提法,國學才成為眾多學問的一種。


    比如類似胡佛研究所,海外各種各樣具有優厚條件的學術機構,對於很多華人來是一種巨大的誘惑。大批學者為了治學而遠赴海外,這是革命初期一群有誌青年力圖改變舊中國的一條途徑。但是最終成就一批大師的,不在於海外的學習環境,而在於個人學習的誠意。


    傅斯年與錢穆是同時代的人,他曾邀請錢穆參加他主持的曆史研究所。傅斯年從北大畢業後,考取了官費留學。1919年至1926年他先後留學英、德。當時的留學生大都“不務正業”,在眾多學生當中,真正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讀書、心無旁騖的隻有陳寅恪和傅斯年兩人,有人把他倆比作“寧國府大門口的一對石獅子”。有的人讀書不行,但還是設法弄了一個博士學位風風光光地迴家了,傅斯年連碩士學位也沒拿到,但沒有人不佩服他學問的淵博。任曆史語言所所長二十三年間,他培養了大批曆史、語言、考古、人類學等學科的專門人才,在大學執教期間,傅斯年也深受學生的敬愛,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好老師。


    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公道自在人心”,同樣,“學術自在人心”,“尊卑自在人心”。用一句時髦的話,就是“人才是真正的主語”。錢穆相信,古人中有真名士,與國外任何一個思想家、金融家想必,都毫不遜色。我們能夠學到古人中優秀者的精神,也就能夠做好學術、建設好社會,不需要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然而到了今,我們除了知道曆史是需要批判的,外國領先於我國,其他茫然無知。這樣的狀況,必然導致國民對國家沒有信心,對自己沒有信心。比如,去往國外接受“更好的教育”是現在中國父母的一個共識:不能讓孩子留在國內受應試教育的“摧殘”,要讓他們去先進國家感受最好的教育方式。然而,麵對這樣的情景,錢穆或許又會:“學術也不在國外,教育也不在國外。”為什麽這麽?


    “有書無人,有文而獻不足。諸位到日本到美國,也隻是死讀書,沒有什麽了不得。”一個人如果能力不夠,沒有意識到真正決定學問的東西是什麽,去哪裏都是一樣的。他以台灣為例,“猶如我們今在台灣,論起書本來,也並不輸於到美國日本去。的一個台北市,有故宮博物院,中央圖書館、台大圖書館在那些處,除掉從前在北平,別處便不易找到這麽許多書。我們要從許多書中來研究中國曆史文化,也該盡夠了。但諸位要知,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先生。”


    先生就是老師,是利用好這些材料的人,是一種麵對客觀曆史的主觀思想。沒有這樣的主觀思想,做學問、談發展,光指望國外是不夠的。


    曆史注腳:


    美國胡佛研究所


    美國胡佛研究所是一個資料豐富的學術研究機構,該所的研究和收藏主要圍繞“戰爭、革命與和平”三個主題。在該所的收藏中,中國現代史檔案館頗為引人注目。這裏直接涉及中國的文件有200多類,其中大部分是個人檔案。這些檔案通常是私人捐贈的,或者由家屬委托代管,可以是研究中國近代史的一個重要的窗口。近年來,胡佛研究所將關於宋子文的3萬多件文件,陸續開放給學者閱覽。


    文獻


    “文獻”一詞最早見於《論語·八佾》,南宋朱熹在《四書章句集注》中認為“文,典籍也;獻,賢也”。文指典籍文章,獻指的是古代先賢的見聞、言論以及他們所熟悉的各種禮儀和自己的經曆。《虞夏書·益稷》也有相關的引證明“文獻”一詞的原意是指典籍與宿賢。錢穆“有文而獻不足”,就是我國如今懂得曆史典章製度的賢人太少了。


    耶穌教也沒能挽救羅馬


    在中國的學術史上,宋代是一個極盛時期。上比唐,下比明,宋代的學術都有模有樣。唐代與明代在經濟上富盛,而宋代衰貧。從國勢上來看,宋不如唐、明。但是學術恰恰不同,“唐朝隻是佛學大盛的時代,宋不能及。若論文學,唐宋各有長處,唐詩並不一定就是在宋詩之上。如講古文,雖然由唐代韓柳開始,可是宋代的古文勝過了唐代。經史各方麵,唐朝都遠不能與宋代比。明代也不能與宋代比。”


    清代喜歡講“宋學”,這種稱法在古文獻及相關領域還在一直使用。但是“宋學”這個稱謂,在錢穆看來,有兩種錯誤。一是清代人有門戶之見,他們自稱為“漢學”,以與宋學分立門戶。尤其是乾嘉以後,對宋學的輕視貶低日益嚴重。


    一般我們所謂的漢宋之爭中,漢學注重對經典作實事求是的考據工作,更接近於科學;宋學注重對經典作微言大義的發揮工作,更有哲學意味。兩種學問本沒有輕重是非,但是在清代,很多人對宋學的評價不高,認為他們沒有學術價值。


    民國以來,很多人接受了清人的這種看法,並且“若是宋代學術好,為何不能救宋代的貧與弱。”


    錢穆巧妙地迴答了這個問題。“春秋戰國時期有孔孟儒家、乃至先秦諸子百家,也並沒有避免亂世。我們現在一心一意佩服的西方人,他們的先哲蘇格拉底、柏拉圖、亞裏士多德也並沒有拯救希臘。又比如羅馬帝國,後來遵奉了耶穌教,但耶穌教也並沒有挽救羅馬。可見我們不該用一種淺薄的實用主義來批評學術。”


    蘇格拉底、柏拉圖、亞裏士多德是三位希臘的哲學家,他們都提出了自己的治國理想和政治見解,並成為西方哲學的奠基者,但是希臘這個文明大國,最後卻被羅馬征服了。羅馬對希臘的文化有所繼承,這一點並非錢穆所的全然是另一種文化的斷代,從神話傳中就可以看到兩種文明間的繼承關係。羅馬原本和希臘一樣,是一個多神教的國家,信奉了基督教,但是還是被北方蠻族的遠征軍消滅了。


    錢穆的話一語中的。崇拜西方文化的人認為傳統文化無用,其實西方文化也有“無用”的時候。孔孟之學和先秦諸子之學,雖然沒有徹底解決民族戰爭的問題,但也自有它的價值。就算它們不能挽救春秋戰國時代的戰亂,但這些思想為後來的中國學術史建立了一個很好的思想基礎。宋代的學術,也不能救宋代的衰亡,但也為宋代以下的中國建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


    在這種形勢下,五四運動爆發,實用主義在我國開始興起,錢穆那一代人首先受到了實用主義的衝擊。1919年五四運動前夕,實用主義大師杜威來華講學,也帶來了他的實用主義思想。


    據史料記載,杜威在華停留兩年零二個月,足跡遍及北京、直隸、奉、山西、山東、江蘇、江西、湖北、湖南、浙江、福建、廣東等省市,作了一百多場講座。他在講演中傳播實用主義哲學,宣傳美國的文化、社會政治觀、道德觀和教育觀,在我國知識界中產生很大影響。傳播與宣傳實用主義的代表人物首推胡適,他不僅係統地介紹實用主義哲學,而且把杜威的方法論概括為“大膽假設,心求證”,並具體運用到“樸學”與“紅學”的研究中。教育家陶行知,也成為實用主義的積極傳播者與推行者。另外一個人物是時任《新教育》主編的蔣夢麟,在“杜威號”上發表《杜威之倫理學》、《杜威之道德教育》,對杜威倫理學的曆史地位,杜威如何從社會與心理出發闡明道德教育原則等問題,都作了深刻論述。


    實用主義者隻管結果,而不問方式是否合乎實際,合乎原則。也就是隻管效用、利益,不管是非對錯。隻要是有用的即是真理,一時無用即為謬誤。但是我們傳統文化中有很多東西,那些修身養性,中庸平和的思想,並不能馬上將中國內憂外患的情況改變,而西方的武器、科技可以。所以,人們得出傳統無用的觀點,要將傳統拋棄得遠遠的。這種做法是“淺薄的”,因為錢穆堅信曆史中的智慧絕非短期的得失可以衡量的。


    正如他所,西方的精神也沒能挽救西方的苦難,我們的傳統並非暫時無用就可以拋棄的。學術的價值在哪裏?錢穆學術重要的作用是能夠指導後人的生活,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先理解到古人的用心。如果為了改善眼前的情況而忽略了古人的真實想法、功夫,這樣的學術是不成熟的,也是經不起推敲的。


    曆史注腳:


    宋學


    宋學又稱理學、道學、新儒學。由韓愈、李翱開啟,通過兩宋理學家多方共同努力而創建,是中國後期封建社會最為精致、最為完備的理論體係。由於這個思想體係以“理”作為宇宙最高本體和哲學思辨結構的最高範疇,所以被稱為“理學”。宋學發展時期的代表人物是張載和程頤、程顥,集大成者為朱熹。


    實用主義


    錢穆所的“淺薄的實用主義”,其實講的是當時流行的一種觀點。胡適在美國的老師杜威就是實用主義哲學的代表。實用主義認為,凡是有結果的才是好的,不能產生效果的所有一切都不值一文。實用主義在西方產生了廣遠的影響,但在我國主流社會,仍不接納這種以結果衡量一切的思想,認為它有違人倫。


    三讀史明智


    亡文化便要亡下


    曆史上,任何成功的入侵都是以文化上的入侵為標誌的。


    日本人占領東北之後,要求東北的學校在教學中將日語作為母語,曆史課上不僅美化侵略,而且隻教授日本史和滿族史,沒有中國史;在語文教學中,把漢語當做少數民族語。很多孩子從日語、穿日本校服、唱日本國歌,直到東北解放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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