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你是答應了?”詹如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莫孤雁。

    “算是吧,不過是有條件的答應,你可以提出一百件、一千件事來,我隻挑選其中我想做的三件去做,其他的我不管!”莫孤雁把頭一低,言辭上卻絲毫不讓步。

    “滑頭!”詹如畫橫了莫孤雁一眼,“不管怎麽說,我隻當你是答應了,今天能得仁王答應做三件事,如畫很是榮幸!不過也請仁王放心,如畫絕不會為難你的,除非仁王以後失了仁義!”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台上,莫孤雁硬著頭皮向白遠山借了把劍,就照詹如畫說的,自顧自地施展開自己在“萬獸山”由百鳥朝鳳悟出的一套名為“鳳舞九天”的劍法。美妙的劍法加上莫孤雁靈動的身法,莫孤雁在台上空中飛舞起來,引來台下一片叫好,先前嫉恨的目光逐漸被崇拜的目光所代替,這哪是一個人在舞劍,分明是百鳥之王在九天起舞嘛!台上的詹如畫初時也看得呆了:世間竟有如此美妙動人的劍法!若不是莫孤雁提醒,詹如畫差點就忘了自己也是一個舞者而不是觀眾。立即收起心神,甩開二丈紅綾,配合起莫孤雁的劍法。當下一長一短、一剛一柔、一暖一寒在台上同步起舞。

    如果說莫孤雁是九天的鳳舞,那麽詹如畫便是碧空的祥雲!兩人以前從未有過如此合作,但無論莫孤雁施出什麽樣的招式、怎樣的身法,詹如畫都能配合的天衣無縫,絢彩舞姿令人目不暇接。莫孤雁越來越心驚,因為他在不斷加快自己的身法,台下的人隻見一團舞動的劍光,看不見舞劍的人,但詹如畫卻依舊能一步不差地跟著自己,這哪是一個普通的舞者可以做到的?詹如畫的功力已遠遠超出了莫孤雁的想象,達到了返樸歸真、不著痕跡的境界,已然進入了“天境”的修為,這是莫孤雁可以肯定的,至於她修煉到了“天境”的什麽層次,莫孤雁就不得而知了,因為他自己還沒有進入“天境”的修煉,想象不出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情形!

    一曲舞罷,莫孤雁又仔細看了這個神秘的歌女一眼,依舊是那麽柔軟、那麽的不堪盈握,但莫孤雁對她的看法卻與先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以她的能力還有什麽是她自己辦不到、還要求自己的事呢?莫孤雁從不願打聽別人的隱私,對展清眺他就是如此,但這個迷一樣的女子卻深深地引起了他的興趣,在她歌女的假外套下到底有著怎樣一個真實的身份呢?莫孤雁百思不得其解,旋爾一笑,不再去想。這便是他與何若日最大的不同,有什麽想不通、做不到的事就不再去想、不再去做,一切順其自然,既不勉強別人,也不勉強自己;何若日則是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一定要想方設法得到、做到,不管有多難,他都絕不會放棄,為了達到目的他甚至有些不擇手段。

    詹如畫走後,夜色也已深了,老壽星上來年紀,早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迴去休息,客人們意興闌珊,各自逐漸散去,莫孤雁始終沒有機會接近白遠山,隻得無功而返。

    兩人迴到客棧時離天亮還有不到一個時辰,打發藍兒迴房休息後,莫孤雁獨自站在窗前。明月西沉,萬籟俱寂,莫孤雁因有心事,毫無睡意。慕容宛晴也派人來到了這裏,自己要想說服白遠山置身事外、不插手仁義軍與朝廷征討軍之間的鬥爭,怕是要難上加難了!八路義軍已去兩路,其他五路在南方苦苦掙紮,自己這一支義軍可謂勢單力孤,要使白遠山站在自己這一邊幾乎是不可能的,自己也隻是希望他能保持中立。可對他這樣“利”字當先的人,仁義道德是不起作用的,要想穩住他,隻有詐他一詐,叫他心有顧慮,不敢輕舉妄動!既然無法光明正大地去見他,看了隻有今晚夜訪都督府了!

    這時天已放亮,敲門聲響起,莫孤雁伸了個懶腰,把門打開。門外那人披一件大鬥篷,遮了個嚴嚴實實,鬥篷掀開,莫孤雁一愣,來人竟是詹如畫!

    “怎麽,不介意我進去坐坐吧!”見莫孤雁呆在那兒,詹如畫打趣道,推門自行進入,跺著方步在屋裏轉了一圈,最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莫孤雁對她的不請自入已不再感到奇怪,隻是苦笑一下,把門關上,卻又不關嚴實,留了一道縫,剛好可以從外麵看到裏麵的情形,便站在詹如畫身旁看著她。“你怎麽不坐,這裏你可是主人呀?”詹如畫反而奇怪道。

    “我喜歡站著,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自己問的多麽幼稚。

    果然,詹如畫先是望了莫孤雁一眼,隨後開懷大笑:“昨天晚上你可是轟動了整個白龍城了,找你比找都督府還有容易,而且我要找人的話自然會有很多人搶著幫我!”

    “這次也是有人幫你了?”莫孤雁戲謔道。

    “別那麽刻薄好嗎?”詹如畫眉頭一皺,幽幽道。“這次是如畫自己找來的,為了怕別人認出,還特意戴了這麽個怪東西!”說著一指身上的大鬥篷,“你知道嗎,如畫隻有在你這裏才能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可以不必受那些世俗的約束,做一會兒真正的自己!在如畫眼裏,你就像山上的石頭、大自然的春風一樣,舉手投足都是那麽自然從容,充滿了哲理,讓如畫可以大膽地和你親近,而不必害怕你會傷害到我。我這樣說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的,因為莫孤雁從來就不認為山石春風是比人低等的,而是始終堅信大自然的風雨雷電、花草樹木、鳥獸蟲魚都是充滿智慧和靈性的,它們並非人類的奴隸,而是人類的師友!”莫孤雁意味深長地道。

    “莫孤雁果然不是一般人!”詹如畫感歎道,“你昨晚舞的那套劍法也是這麽來的吧?難怪那麽優美而有靈性!”

    “那套劍法叫‘鳳舞九天’,是我從鳳凰起舞、百鳥朝賀的盛景中領悟出來的,雖沒有淩厲的殺機,卻有對生命的熱愛和執著,那是因為我曾有幸親眼目睹過鳳凰為求永生甘願忍受毒火的煎熬,最後在烈火中死去的場景,內心震撼非常,這套劍法也便因此而有了靈魂,每次舞動,我都仿佛又聽到了那隻鳳凰不屈的鳴叫!”莫孤雁滿懷深情地解釋起“鳳舞九天”的由來。

    詹如畫聽得入神,好半天才幽幽道:“沒想到這套劍法還有著這麽不凡的來曆,我很喜歡這套劍法,你可不可以教我?”

    “這本不是什麽秘不可傳的東西,你如果想學我自是可以教你。”莫孤雁毫不藏私。

    “這倒不必了,昨晚你練的時候我已經全部記在心裏了,隻是在沒經過你這個‘鳳舞派掌門人’允許的情況下,小女子不敢使出來罷了,現在既已得到了大掌門的許可,做弟子的以後自是可以放心大膽地練了!”詹如畫又讓莫孤雁吃了一驚:昨晚在配合莫孤雁舞劍的同時,她竟偷偷記下了莫孤雁的劍招,這是怎樣淩厲的眼神和超人的記憶力!

    “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莫孤雁歎了口氣,“你該不會是專門來氣我的吧?”

    “別把人家想的那麽壞嘛,我這次是向你道別來的。”詹如畫神情一黯。

    “你要走了?”莫孤雁沒想到詹如畫這麽快就要離開了。

    “嗯。”詹如畫點了點頭。

    “迴蒼龍城?”

    “不。”詹如畫搖頭道,“如畫知道蒼龍行省又要打仗了,不忍見到這些,卻又阻止不了,隻好暫時躲出去,看不到,心裏也許會好受些。”詹如畫起身走到窗前,出神地望向窗外。“如畫希望再次迴到蒼龍行省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幅太平景象!另外,如畫想提醒王爺一點,一定要提防李懷雁,這個人連白遠山都懼她三分,來頭一定不小,而且此人做事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若讓她知道了仁王的真實身份,她定會毫不留情地對付你的,希望仁王以天下蒼生為念,到時候萬莫心慈手軟。如畫言盡於此,就此別過,仁王保重!”詹如畫說完又重新蒙上鬥篷,向屋外走去,到了門口,猶豫再三又說了一句話:“這個李懷雁很可能就是慕容宛晴假扮的!”

    最後一句話重重地敲在了莫孤雁心上,“宛晴?!”經詹如畫這麽一提醒,莫孤雁不由會議起與這個李懷雁結交以來的點點滴滴,這才驀然醒悟:“這個李懷雁必是宛晴無疑!宛晴軍中有如此才智武功,又是女子的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而且這個李懷雁身上有太多宛晴當年的影子,率直、機智!”雖然兩人已多年沒有見麵,但莫孤雁卻可以肯定李懷雁就是慕容宛晴。“李懷雁?莫非宛晴並沒有忘記我?”莫孤雁心中一陣激動。“算了吧,宛晴定是早已當我是個死人,所謂‘懷雁’也僅是緬懷的意思,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旋又否定了自己的這一觀點,心中十分沮喪。“嗯?宛晴此時不在軍中,跑這兒來幹什麽?莫非也是為了白遠山?”莫孤雁驚出一身冷汗,“對呀,李懷雁來這兒是為了白遠山,現在換成了宛晴,除了是為白遠山而來,還能為誰!難怪軍師最擔心的是‘這第四路兵馬’,原來宛晴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我真該死,一聽到宛晴就不能自已,險些誤了大事!”莫孤雁心中懊惱起來。

    天色已暗,莫孤雁悄悄跳出窗戶,一路飛簷走壁、潛蹤匿形,朝城中都督府而去。由於昨晚光明正大地來過一趟,對府內的布置有個大致的了解,莫孤雁進府後便直奔白遠山的書房而去。事出意外,沒想到慕容宛晴竟也親自來了,莫孤雁決定鋌而走險,今晚便與白遠山攤牌,以免夜長夢多,白遠山打定主意幫助慕容宛晴,真到了那個時候就一切都來不及了!

    白遠山書房裏的燈光還亮著,看來此人確是個勤懇的人,不像大多數封疆大吏,隻貪圖眼前享受,胸無大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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