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倒是能住兩人,但剩下的房間都比較小,何況傭人房留給客人住並不適宜,因而溫朝也沒有提,按著身高年齡考慮,兒童房是要先留給溫純的,剩下的一間主臥可以住兩人,至於是虞硯和虞淮、還是虞硯和程修,需要交給他們自己決定。


    溫朝將房間情況和自己的初步安排都告知了幾人同他們商量,大家對於兒童房的安排倒沒有什麽異議,於是溫純先去了兒童房,發現有阿姨提前準備好的睡衣和換洗衣物。


    “樓下客房的床比較小,小淮睡客房的話,小硯和小程學弟可以一起住樓上主臥的,”溫朝來到桌邊,取過桌麵上的紙筆,信手畫了一二層大致的平麵示意圖,一邊和幾人介紹布局一邊詢問幾人的安排,“或者小程學弟習慣一個人的話,小淮和小硯一起住主臥也可以。”


    “我倒是可以擠一擠啦,這個無所謂,但是主臥不大好吧,”程修看著他畫的示意圖,點點頭,“溫學長你在哪間休息呢?”


    溫朝笑了下,說:“樓下還有一間小一點的房間,我在樓下會方便一些,這邊沒有電梯,我就不上樓了。”


    “這樣。”他的安排看起來合情合理,程修沒有異議,倒是虞硯在溫朝提出初步安排的時候看了溫朝一會兒,莫名有一種不太對的預感,但又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但他氣悶了一會兒發現大家都沒異議,也不好再說什麽,附和了說行,於是幾人都各自按照安排摸索著迴了房間。


    溫純洗漱好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客廳裏已經沒有旁人了,虞淮迴客房洗漱完已經睡下,門關著,客廳裏的燈也被溫朝關了,隻有落地窗前,沉默望著窗外雪景的溫朝。她放輕腳步來到溫朝身後,低聲問:“哥哥,你怎麽不迴主臥?”


    溫朝迴過神,側臉對她笑了下,簡單和她提了提幾人的最終安排,溫純沉默了會兒,歎了口氣,聲音更小了,嘟囔著:“你這樣安排,不是把嫂子往外推嗎?”


    “別這麽稱唿他了,”溫朝笑容淡了下來,“小硯他不喜歡,而且你忘了?我們離婚了。”


    “可是你看他的眼神,不像不喜歡了啊。”溫純不理解。


    “喜歡是我一個人的事,不代表他就要為此負責,”溫朝放柔聲音,哄似的,“快兩點了,你去睡覺,明天早上我安排你喜歡的那家酒店送早餐過來。”


    “可是這個房間那麽小,沒有自帶的獨立衛浴,輔助器也都沒有,你怎麽住啊?要不然我們迴去好了,”溫純不放心,三兩步放輕動作去傭人房看了一眼,迴到溫朝身邊蹲下,“我去年暑假就拿駕照了,待會兒我和程修哥說一聲,借他的車咱們先迴去,明天早上再來。”


    “哪有把客人丟在這裏,自己迴去住的。”溫朝失笑地搖了搖頭,“你去睡吧,我現在比以前恢複了很多,可以的,你別擔心。”


    溫純一向拗不過他,一步三迴頭地上樓迴兒童房了。


    或許是溫朝的提前叮囑,主臥裏有備好的一次性洗漱用具、睡衣和換洗的衣物,程修打著哈欠也沒跟虞硯客氣,先進了浴室洗漱,等虞硯洗漱完換上睡衣出來,程修已經裹著被子在床上睡熟了,還能聽見微微的鼾聲。


    他對自己的睡相很有自知之明,用一床被子把自己裹成卷,睡在一半的床上,留了一半的空間和另一床被子給虞硯。


    虞硯關了留給他的小夜燈,在床邊站了會兒,一轉身輕手慢腳地下了樓,黑漆漆的客廳裏空無一人。他忽然聽見從一旁的浴室裏傳來的重物落地的悶響,勾起他被塵封一年的記憶,心頭一緊,想也沒想地推門進去,正巧和摔跌在地、聽見開門聲局促抬臉的溫朝對上視線。


    “小硯,你還沒休息嗎?”溫朝臉上的痛色被一聲不吭地壓了下去,他一隻手緊緊按在浴缸邊緣,緩慢地一點點撐起身,勉力朝虞硯笑了笑,“我沒事,你……”


    他話音未落,就被沉下臉色大步流星來到跟前的虞硯打橫從地上抱起來放在洗手台上坐著,虞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早些時候說的什麽話都進到狗肚子裏去了是吧?”


    溫朝默了默,輕咳一聲,別開了臉,“挺疼的。”


    不過很快他又移迴視線,用手背隨意蹭掉側臉被濺上的水珠,語氣刻意放得輕鬆了些:“不過還好,現在腿比原來好些了,剛剛就是地上太滑,沒踩穩,我待會兒注意一下就好,你去休息吧。”


    “虞淮也真是的,洗漱完不知道收拾幹淨地上,還是在別人家裏。”虞硯別了他一眼,拽過一張幹毛巾搭在溫朝脖子上,嘴上說的是虞淮,火氣明顯是朝著溫朝的。


    “和小淮沒關係,這裏我也是第一次來,連我都不熟悉,他不熟悉也是正常的。”溫朝偏了偏臉,再次道,“你去休息吧。”


    “就這麽急著趕我走,溫總是要撮合我和誰啊?”虞硯終於意識到了從晚上溫朝開始安排房間就感覺到的不對勁在什麽地方,他停下了動作,兩隻手分撐在溫朝身側的大理石台麵邊沿上,微微彎腰逼向溫朝,似笑非笑地盯著溫朝的眼睛。


    溫朝微微一噎,不自然地向後仰身企圖拉開兩個人之間過近的距離,他心頭發酸,但還是歎了口氣讓自己盡可能地坦然道:“程修挺好的,你和他一起開心很多,我……也放心了。”


    虞硯壓根沒料到他會這麽想,氣急反笑,“溫總這鴛鴦譜點得還挺有道理?那照你這麽安排,我和程修以後要是真成了,你不得來做個證婚人領個大紅包?”


    溫朝的臉色不受控製地落敗下去,低著眼蒼白地扯了下唇角,勉強的笑容轉瞬即逝,“你需要的話,我會來的。”


    虞硯硬生生被他氣得笑出了聲,百思不得其解是哪裏讓溫朝產生了這種錯覺:“那您就沒憑您那敏銳的直覺來探測一下,程修喜不喜歡男人嗎?”


    “……”溫朝怔然地抬臉,“什麽?”


    虞硯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他不喜歡男人,我對他也沒有除了朋友之外的想法,能聽得懂嗎溫總?”


    後知後覺的尷尬像徐徐湧來的浪潮覆裹住了溫朝陡然放鬆下來的脊背,溫朝舔了舔唇,睫毛飛快地撲閃幾下,訕訕地道:“抱歉。”


    虞硯盯著他別開臉後愈發明顯的發紅的耳廓看了一會兒,兀地輕笑一聲,聽不出是怒還是樂,隨即直起身,轉身去試浴缸裏的水溫,摸索著將恆定溫度調高了一些才折迴身。


    氣氛忽然凝滯了幾秒,溫朝按在台麵上的手指動了動,喉間發澀;“謝謝,後麵的我自己可以,你……先出去吧。”


    虞硯站在他身前沒動,不知是迴憶起了什麽,語氣有細微的變化,“我不看就行了,都是男的,誰也不多不少什麽東西。”


    這話太耳熟,溫朝也不由得出神,迴憶起了某些被他遺落在過去的畫麵,胸口裏忽然升起某種恍若隔世的不實感。


    空氣好像突然流動停滯,暈染開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昧溫度,被浴缸裏嫋嫋散開的香氣和熱氣給浸濕了肌膚,兩個人都沉默下來,隻有水聲還時不時地在安靜的浴室中展露著存在感。


    虞硯抱著潦草裹上浴袍的溫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自己身上的睡衣也被洇濕了大半,濕噠噠地滴著水,在溫朝的指示下進了傭人房,放他在床邊坐下,目光在房間裏環視一圈後訝異地低頭看著溫朝。


    這迴溫朝沒等他問,便先開口解釋:“這套房子加上這間就四個房間,作為主人,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讓客人睡傭人房,我自己住倒是沒什麽所謂,是我之前沒考慮周全。”


    虞硯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下意識地冷聲道:“你倒是挺能委曲求全的,自己住傭人房,主臥就讓出來撮合我和別人住是吧?”


    溫朝自知理虧,不為自己辯解,試圖轉移話題:“你去換衣服吧,雖然房間裏有暖氣但還是要小心別著涼,多的睡衣樓上主臥衣櫃裏是有的。你……迴樓上睡吧。”


    “嗯,多好呢,”虞硯似笑非笑的語氣聽起來頗有些陰陽怪氣,“把撮合貫徹到底。有的人就是不提醒就會食言。”


    溫朝明白他的意思,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這個房間的小衣櫃裏也是有新的睡衣的,我以為……你不想和我待一起,而且這個房間的床是單人床,你還是迴主臥要睡得舒服些。”


    他想了想,還是記著之前諮詢師和虞硯的話,不確定地問出口:“你之前說做朋友……不是拒絕嗎?”


    虞硯看了他一會兒,沒迴答,抬手按下了牆上的開關,屋內陷入一片黑暗,隻能聽到有人摸索著打開衣櫃,借著衣櫃中的感應燈尋找新睡衣、又換上衣服的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響。


    溫朝無法預測到他會做什麽,突然降臨四周的黑暗讓他看不清身邊的一切景象,隻能憑著聽力來辨別身邊的變化。於是他聽著那清淺的唿吸聲和腳步聲變遠了,似乎是從門口出去,但他並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響,這讓他感到一絲困惑。


    溫朝等了一會兒,某種期待終於還是落空,他小心地用掌心撐在床麵上跪起身體,大半的重心都壓在手臂上,以此來帶動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挪向床頭的方向、調整位置緩緩向後靠在床頭。


    他閉上了眼,很輕地歎了口氣,帶著些微的自嘲,對著黑暗的空氣自言自語一般:“你可以留在這裏不要迴主臥嗎?”


    他沒有抱絲毫期望,所以在那輕的好似脫口就會被暖氣氣流撕碎的詢問迅速消散後,隻是很平靜地在心裏反駁虞硯走前的話——我並沒有食言,我還是坦誠地說出來了。


    隻是虞硯聽不到罷了。


    時間似乎在寂靜到極致的夜裏停滯了,溫朝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讓自己徹底接納失望時,卻忽然聽到了一道幻覺一般的聲音:


    “可以。”


    第104章


    四下萬籟俱寂,連唿吸聲都失了蹤跡,雙眼終於適應黑暗時,溫朝卻遲遲沒能做好心理準備往身旁的位置看——他感知到身旁的位置塌陷下去一片,似乎也有熟悉的溫度近在咫尺,但他又有些恍惚,怕一旦他試圖去驗證,就會驚破這場他自己都辨不清真假的幻夢,像他在醫院時做的那個似真似假的夢一樣。


    然而傭人房的單人床要同時容納兩個大男人寬鬆地平躺著實在有些為難,溫朝動作僵硬地用手肘撐在身旁一點點往下躺的時候,還是觸碰到了柔軟溫度,他的心跳沒來由地空了一拍,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臂。


    “抱歉。”溫朝喃喃低語,他閉眼定了定神,一直到他緩過神來,意識到虞硯此刻的的確確在他身旁,後知後覺的些微羞窘撲了上來,他不確定地問,“你……聽到了?”


    “我又沒聾。”虞硯感覺屋裏的暖氣太足,悄悄將被子拉開了一點、往溫朝的方向堆了堆。


    溫朝默了幾秒,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但莫名的忐忑又讓他啞然,腦子裏像是被灌了漿糊,混作一團,遲遲理不出個清晰頭緒來。


    “你的那些傷,怎麽迴事?”虞硯先問出了口——盡管他在浴室裏盡可能地眼觀鼻鼻觀心了,但還是難以忽視地注意到溫朝身體上大大小小的細微傷口,大都集中在上半身的部分,已經掉痂隻剩下一道極其淺淡的白印,看起來像是被細小的尖銳碎片擦傷的,比虞硯從前看到的、腿上的那些傷顯然要新得多。


    溫朝沒有立即作聲,思索了幾秒,想起來什麽,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起伏,隻是平和陳述:“應該是車禍裏傷的吧。”


    “什麽時候的事?”虞硯對這毫無印象,但他剛出口追問,腦子裏響起迴國那晚,溫朝來接他的時候兩人的對話。


    他本以為隻是不痛不癢的車輛刮蹭,那時候心裏對溫朝還堵著一口氣,刻意要忘掉對方,也就沒有順著溫朝輕描淡寫的陳述深思,但現在轉念一想,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即便燕遊和溫朝如何有矛盾,兩人到底是知交好友,也不至於打一架都能讓溫朝斷兩根肋骨的程度吧?


    “上個月吧,”溫朝說,“我也記不太清具體時間了。”


    溫朝的態度坦然自若得挑不出一絲差錯,讓虞硯有些迷惑究竟是不是自己揣測錯了,肋骨骨折說不定是因為被彈出的安全氣囊誤傷?


    虞硯獨自琢磨了會兒,還是沒接著問,換了個之前他一直沒問出口的疑惑:“你怎麽確定我會選擇申請出國交換的?”


    “我不確定,”溫朝苦笑了下,黑暗裏虞硯看不見他失落的神情,“我隻是想試試看,我希望可以給你提供這樣的機會,但是不想讓你感到壓力、也怕你知道之後就放棄了,所以除了資助這件事,我也沒有插手你後來的任何申請和審核流程,你的名額是靠你自己得來的。”


    “那之前學院新增的社會助學金?”


    溫朝心裏微微咯噔一響,但還是如實說:“也是我和學校負責人商議之後設立的。”


    他拿不準虞硯是什麽反應,解釋道:“但我也隻是設立了這樣一則助學金,成績和條件和一般的助學金要求是差不多的,隻是沒有加入和國獎互斥這一條。”


    “第一屆算是我的私心,是以我個人的名義獎助的,學校沒有公示捐助企業,但從下一屆開始,這項助學金會轉到溫氏名下,以後每一屆都會有。”溫朝頓了頓,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我是個商人,爭名逐利是本性,沒有默默無聞做好事的慈善心,既然捐了,那順手為公司掙個名聲也是應該的。”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虞硯說。


    溫朝卻猛然鬆了口氣,“我以為,你會很討厭這種功利性極強的做法。”


    “是很討厭,”虞硯翻了個身,枕著自己的手臂在黑暗中望向溫朝,“但是我更討厭你什麽都瞞著我。”


    溫朝嗒然,雙唇緊抿作一線,習慣性地想要說聲抱歉,但又想起每次說完都會惹得虞硯更惱火,左右為難片刻,索性不為自己辯解了。


    “那你來m國也不全是為了我吧?”虞硯接著問。


    “但也不全是為了工作,”溫朝下意識辯駁完,遲疑了幾秒,沒等虞硯追問,幹脆將來龍去脈一同和盤托出了,“開發新項目的事,在離婚前就已經在準備策劃了,溫闌……迴來那段時間,他越俎代庖暫停了,為了不讓他起疑,也就中止了一段時間,不過我自己另外有派人去那邊考察。本來是沒打算要過去的,後來就是離婚之後,溫闌的事也告一段落了,你……提交了交換申請,我這邊其實問教務處的老師是可以知道消息的——你如果不願意,我以後不會再問了,事實上隻有交換這件事我有再聯係那邊,我不想你覺得我在監視你,除此之外就沒有再讓那邊的老師留意過——我也就決定了親自出去談新項目的事。”


    “我的確沒想過還會有新的可能,至少到被你發現的那一天之前,我都一直注意讓自己不要超過鄰居的情感尺度,雖然對我來說實在很煎熬,但我想,至少比被你發現、死纏爛打把你推得更遠要好。”


    他一口氣說到這,短暫地歇了一口氣,下意識地不想把自己渲染得太苦情以此來博得虞硯的心軟,於是默不作聲地換了和盤托出的內容方向:“也正因為隻打算保持不疏不遠的鄰居關係,所以在m國白天的時間,我基本都在分公司處理工作,或者外出洽談合作。和你判定的一樣,我實在不算個好的追求者,從這樣功利性的行為來看,也不算誠心的彌補,所以你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


    “我不原諒的是你不信任我。”虞硯說。


    “我知道,”溫朝垂著眼,輕輕笑了下,“現在明白了,我在盡力,隻是你應該不需要了,我不清楚現在遲來的坦誠,對你來說算不算負擔。”


    他深吸一口氣,不露痕跡地緩緩歎出:“其實在m國看到你和程修、生出誤會之後,我也有過不太好的想法,類似嫉妒,或者不甘,或者像當初逼你簽下協議之後、勢在必得的心情,但是沒多久我又很理解——你所受到的傷害,大多來自於我,比起我來,有人可以讓你毫無負擔地展現自己、分享心情,正常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很顯然,我不屬於這個選擇。”


    “不過現在看來我應該是有機會。”溫朝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了些。


    “如果晚上我沒有澄清,順著你的安排默認了,你怎麽打算?”虞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側臉輪廓。


    “這個結果我很早就預想過了,”溫朝平靜道,“在m國那段時間,我有去看過你的日常排演,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無憂無慮過,我有點羨慕程修,但又很清楚,至少離婚前,你在我身邊是不會有這樣自在的時刻的。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在台上的模樣和心情下去,即便在台下為你獻花、為你喝彩鼓舞的人不是我。”


    虞硯不再問了,心頭酸酸軟軟地融著迴暖的溪流,他一時間也感到難以置信——從第一次見麵就讓他深感威壓的溫朝,後來叫他心跳不已、清醒又難以自控地陷入深淵的溫朝,此刻竟然真的會像他曾經所期望的那樣,毫無保留地向他坦明一切,在黑暗中,微微仰著臉同他平視。


    他這一次,可以相信溫朝嗎?


    虞硯給不出明確答案,但他的目光所向卻已經露出了傾向的端倪。


    身旁的唿吸聲在沉默中拉得均勻,溫朝終於一寸寸地轉過頭看向他,兩道目光似乎在黑暗中相匯,但又似乎隻是在觸及之前便共同墜入夜色。


    黑夜總是會給人袒露心事的勇氣,溫朝發現,自己的心情從未像此刻一樣釋然又暢快,即便他依舊無法預測虞硯是否會願意原諒他、給他再一次的機會,但至少,他有在努力衝破舊有的繭,撕開了裂縫,嚐試交付自己艱難遲來的信任。


    這是一種對溫朝而言,很陌生但又很新奇的情緒變化,他的意識在寂靜中逐漸陷入沉眠的混沌,一種無比安心、有著至高安全依賴的安定,像一個溫暖的懷抱,擁著他終於免受一切驚悸和惡魘幹擾,直到破曉來臨。


    天亮了,送早點的工作人員敲響了房門,鮮香的熱氣頓時蒸暖屋子裏每一寸空氣。


    虞淮在生物鍾的作用下很快清醒,主動去取了早點,進廚房研究了幾分鍾後放在了蒸烤箱裏溫著,有條不紊地洗漱換衣服,一出門竟然撞見自己哥哥從隔壁的房間出來,可他分明記得昨晚睡在隔壁的是溫朝,但緊接著就看見輪椅上的溫朝落後虞硯兩步從房間裏出來。


    虞淮呆愣了兩秒鍾,叫住了兩人:“哥?你怎麽在溫朝哥哥這?”


    第105章


    “我身體不太方便,所以拜托你哥哥來幫忙,”溫朝攏了攏衣領,麵不改色地微笑著和虞淮解釋,“吵醒你了?”


    “沒。”虞淮搖了搖頭,他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我在學校都是六點起的,現在已經算晚的了,剛好聽到有人敲門,是溫朝哥哥你安排來送早餐的人吧?我已經放廚房了。”


    “好,辛苦了。”溫朝輕笑著微微頷首,虞硯臉上倒是有一絲不自然的異樣劃過,不過虞淮沒能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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