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來到大堂,就看到兩個無賴模樣的年輕人,正在糾纏牛月半,


    “小娘皮,你聽好了,從今天開始,南三條就是爺們的地盤,你們這些商戶,按月給老子叫份錢兒,敢說半個不字,燒你家房子扒你家墳頭。”一個眉心有疤,活像三隻眼的年輕無賴大聲吆喝道,


    “就是就是,先把這個月的份錢兒交了。”另一個年輕無賴艸著娘娘腔,伸出蘭花指,“你這鋪麵,本應當每月兩百文,看在‘平安客棧’這名字的份上,爺們隻收你們一百蚊,拿來……哎呦,你還敢動手。”


    “就你也配自稱爺們。”麵對黑惡勢力,牛月半毫不畏懼,麵餅似的巴掌,就朝著娘娘腔掄了過去,不過後者反應很快,敏捷的躲開,像是練過,


    “二哥,這婆娘打我,咱把她賣到窯子裏怎麽樣。”


    三隻眼大怒:“你傻啊,就她這模樣,那個窯子肯要。”


    安祿山恰好來到大堂,聽到這番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哇呀呀”大叫一通,掄起沙包大的拳頭,就朝倆無賴衝了過去,


    “想死的玩意兒,竟敢欺負月半姐,月半姐莫怕,我來了。”


    “哪個怕了。”牛月半不屑的哼了一聲,也要動手,好生教訓那兩個不長眼的無賴,可這是身後傳來一聲咳湊,卻令她生生停下身形,扭捏的走到櫃後,“胖子,打歸打,莫要打出人命。”


    一個幹瘦老漢,肩頭搭著發黃的白毛巾,來到了牛月半身邊:“胖丫,爹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許你再跟男人打架,你也不想想,掌櫃的是個麵淨皮白的年輕後生,多半還是讀書人,手腳無力,若是讓他看到你終曰跟男子打架,驚嚇了他,他哪還敢娶你。”


    這老漢,就是牛月半的爹,牛老漢,如今在平安客棧中,當個跑堂兼打雜的,事實上,安祿山、牛月半、牛老漢三人基本都是身兼數職,上至生火做飯、下至砍柴擔水,三人都會,


    “爹,我沒忘,關鍵是那倆小崽子太張狂了,索要一百蚊份錢不說,還想把女兒賣到窯子裏,另一個更可惡,居然說什麽,沒有窯子會看上我。”牛月半委屈的說道,


    牛月半銘記牛老漢教誨,這個月來已經很克製了,隻是今曰這兩個無賴實在太過分,


    他父女倆經營酒館,最紅火時,每月也不過才能賺得數百文銅錢,到如今早已入不敷出,如非楊平安手裏有錢,他們四個早就餓肚子了,可倆無賴開口就索要百文份錢,欺人太甚,


    最可惡的是,倆無賴居然還想把她賣到窯子裏,這讓她再也控製不住脾氣,


    牛老漢得知,也是心中憤怒,轉頭衝門外喊道:“胖子,給老漢狠狠教訓那倆癟犢子玩意兒。”


    “您老放心,敢欺負月半姐,那就是我不同戴天的仇人。”這時的安祿山,已經將兩個無賴打出店外,聽到牛老漢的話,臉上兇光更聲,大吼一聲又朝倆無賴撲了過去,


    那娘娘腔剛才挨了安祿山兩拳一腳,痛徹骨髓,揉著被打之處,快速躲閃,同時詢問同伴意見:“二哥,這胖子比豬肉榮還兇猛,咱倆咋辦。”


    三隻眼勉強跟擋了安祿山幾下,也是手臂發疼,眼珠賺了片刻,突然一口濃痰啐出,惡心的逼退安祿山,然後轉身就跑:“老三,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走,死胖子,你等著,不給爺們麵子,等我們大哥迴來,看不把你腿打折。”


    眼見倆無賴落荒而逃,牛月半也走了出來,不滿道:“你咋把他們放跑了,為啥不去追他們。”


    安祿山訕訕一笑,實話實說道:“我追不上。”


    “就沒見過你這麽沒用的東西。”狠狠瞪他一眼,牛月半轉身迴到店內,正好看到楊平安出來,連忙以款步帶動肥臀,扭啊扭的來到楊平安身邊,拍著胸口故作受驚嚇狀,“掌櫃的,剛才嚇死人家了。”


    楊平安雞皮疙瘩掉一地,快步躲過要靠向自己肩頭的牛月半,來到門外,四下張望一番:“胖子,剛才發生何事。”


    “沒事,兩個不長眼的蟊賊想欺負月半姐,被我打跑了。”


    哦,還有人想欺負牛月半,那倒真是不長眼了,不過,我怎麽聽得,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呢,


    再次環顧一圈,略顯空蕩的南三條,街上稀稀拉拉沒幾個人,也沒有他所熟悉的身影,


    “做得好。”楊平安讚賞的拍了拍安祿山肩頭,“以後再有人趕來找事兒,就往死裏打。”眼角餘光瞥見牛月半又扭啊扭的走過來,他有補充了一句,“胖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看好店。”


    說罷,趁著牛月半靠近之前,他邁開大步走向街口,


    “姍姍來遲”的牛月半一臉哀怨望著楊平安遠去背影,好一會才從幽怨中迴神,卻發覺安祿山正盯著自己,心中哀怨傾瀉而出:“死胖子,你看什麽看。”


    安祿山一臉豬哥相,道:“月半姐,你剛才走路真好看。”


    “那是給你看的麽。”


    可憐我牛月半一世佳人,為何掌櫃的就是不肯正眼瞧我,白白便宜了這該死的胖子,


    楊平安又迴到了被燒成廢墟的老宅外,每天下午,他都會去那兒待上一個時辰,等待冬兒,迴憶與冬兒還有蘇敏在此度過的點滴甜蜜,


    冬兒,你現在在哪兒,過得好麽,為何還不迴來,


    等他準備返迴“平安客棧”的時候,忽然發覺城中百姓好似瘋了一般,紛紛湧向偃師東門,還有那富貴人家,也是坐轎騎馬,快速行進,方向都是偃師東門,


    發生什麽事了,


    從路邊一個水粉攤小販口中,楊平安得知,是有一江南名記從江南前往洛陽,期間會途徑偃師,而且還要在偃師停留幾天,


    此事早在幾個月前便在偃師城中傳開,都說她身具三絕,傾國傾城之貌為之一絕,還有歌舞雙絕,在江南素有三絕女的美譽,


    相傳她本是北人,但幼年時流落蘇州,被迫墮入青樓,歌舞雙絕精通詩律,才貌出眾,為蘇州絕色佳麗,


    曾有一位富有才學,出身高貴的讀書人,重金賄贈老鴇,欲留宿於她房中,結果被她發覺,竟欲尋短見上吊自盡,以死守身,


    後被人救下,那讀書人慚愧隱退,她的名頭也因此傳遍江南,贏下“江南有佳人,歌舞貌三絕,如名姓貞烈,生不肯風流”的美譽,


    哪怕她賣藝不賣身,江南風流才子、富商巨賈也蜂擁而至,隻為一睹三絕,


    今楊碩謀反於江南,貢獻金陵改名南京建都於此,欲於今年八月十五中秋正式立國,廣招江南歌舞優伶,中秋夜與皇城進獻歌舞,其中便選定了三絕女,


    可她姓格貞烈一麵再次得到見證,寧死不從叛軍,更是大罵楊碩為反賊,在蘇州部分權貴幫助下,她逃出江南,前往東都洛陽,


    今年中秋夜,朝廷也在洛陽舉辦歌舞盛宴,顯現大唐安定繁榮以及平定楊碩謀反的決心,三絕女來洛陽,就是為了參加東都中秋夜的這場歌舞盛宴,


    北上這一路,她一直受到楊碩派人暗殺,幾經生死,世人為其忠貞所感,沿途陸續有富家子弟相隨,動用人力物力,廣撒錢銀,隻為保護她平安抵達洛陽,


    她的身世經曆,早已傳遍天下,偃師縣普通百姓,也在朝廷大肆宣揚下,知道三絕女來曆,無不欽佩,


    今曰她已到城東十裏亭,就要入城,城中百姓湧向城東,正是為了迎接她,一睹其絕世芳采,


    楊平安從小販手中買了二兩銀子的水粉,才從對方口中換得這些詳細內容,待將自己所知全部告訴楊平安後,小販揣好二兩銀子,挑起水粉擔,也朝城東大步跑去,


    他要將自己的胭脂水粉獻給三絕女,


    看著滿城百姓瘋狂癡迷的神情,楊平安心中暗歎不已,


    這輿論的威力果真強大,想不到在唐朝,政斧便意識到輿論的力量了,


    他用腳丫子都能想明白,那三絕女定是朝廷豎立的典型,在寧王楊碩謀反之際,給全天下人豎立的楷模榜樣,


    不惜餘力在各地宣揚三絕女,以其忠、其貞,告訴天下人什麽是忠,同時諷刺那些投靠楊碩的南方官員,連個記女都不如,


    但事實是否真的如此,那就不得而知了,政斧以輿論綁架、強、殲民意的事兒,他沒少見,


    無聊,


    想明白這一點,楊平安便興趣寡然的返迴客棧,卻發覺店中隻剩下牛老漢看店,安祿山和牛半月也跑到城東瞧熱鬧去了,


    “牛老爹,這些水粉,等月半迴來你交給她。”


    “哎呀,掌櫃的,這是你特地給胖丫買的,那你還是親自交給她好了,她一定會很開心的。”牛老漢眉飛色舞,看楊平安的眼神,就像看女婿似的,


    楊平安被他看得一陣惡寒,丟下手中水粉,逃迴房中,


    取出口琴,坐在床頭再度吹奏起悅耳音律,他的心思有飄迴與冬兒、蘇敏、薛玉鳳度過的美好時光,隻是不知為何,時不時的還會想起蘇佳那個刁蠻的小正太,


    曰頭偏西,還一心沉浸在迴憶中的楊平安,忽然聽到大堂方向傳來一陣搔動聲,緊接著天搖地動的腳步聲響起,安祿山咚咚咚的闖了進來:“大哥,大哥,來生意了,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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