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聽到這兩個字,楊平安心中平靜不少,知道馬上之人算是熟人,隻是強烈失落感從心中滋生——多好的機會就這麽浪費了。


    “再不出來,連鍋帶你一槍戳透!”


    耳邊再次傳來那好似敲門的敲擊聲,那是最後的警告。楊平安掀開黑鍋,沒好氣的說道:“你若殺了我,恐怕再也吃不到美味烤魚了!”


    剛才他就反應過來,那曰在河邊,從他手中搶走烤魚,將他口水吃入肚中的不是統領前鋒營的薛玉龍,而是薛玉龍的妹妹。從頭到尾,薛玉龍都是個爺們。


    “你說什麽!”馬上之人嬌斥一聲,手腕一抖冰冷的槍尖便搭在了楊平安的肩上。


    楊平安渾不在意的隨手一撥,忽然感到一股濃重血腥刺鼻氣味直竄腦門。環顧四周,隻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幾乎全是前鋒營的火頭軍。幾輪齊射,就不知奪去多少火頭軍姓命,又是一陣掩殺,天曉得前鋒營百多號火頭軍,還能活下來幾人。


    強行忍住惡心嘔吐之感,他忽然想到另一個黑鍋下的安祿山。轉身看去,就看到距他兩步遠的地方,一口黑鍋倒扣,鍋下一個胖子,上半身縮在鍋內,卻露出半個臀部以及整個下身。


    露在外麵的半個屁股上,插著三支箭羽,血水從上麵滑落,如今早已凝固。除卻臀部,腿上也是鮮血,看得楊平安頭腦發懵。


    大名鼎鼎的安祿山,就這麽死了?


    “胖子!”楊平安大喊一聲飛撲過去,一把掀開鐵鍋,不停晃動安祿山身體。


    趴在地上的安祿山並未迴答,一動不動。楊平安看的奇怪,仔細打量安祿山身上傷勢。


    上身並無傷痕,臀部三支箭羽……咦,屁股好像動了一下……


    “噗!噗!噗!”


    “尼瑪!”楊平安噌的一下從地上躥了起來,一腳跺在安祿山的臀部,“死胖子,啥時候都不忘放屁!”


    “哎——呦!”安祿山大嚎一聲,上半身瞬間彈起,“疼死我了!秀才?咱們這是死了?也好,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你死我都不會死!”楊平安剛才被安祿山“暗器”所傷,心中惱怒,又是一腳踏在安祿山發射“暗器”之處,“死了還會疼麽!”


    “啊!”又是一聲慘叫,安祿山從地上爬起,總覺得屁股後麵多點什麽,伸手向後一抹,頓時哭喪道:“天殺的賊叛軍,射哪兒不好,偏偏射在老子腚上,這讓老子以後怎麽坐下來啊!”


    “你知足吧,保住小命就算不錯了,你也不看看!”說著話,楊平安伸手向周圍一指。


    安祿山這才發現道二穀穀底慘狀,臉色變得難看,但很快又裂開嘴,笑了起來:“嘿,嗬嗬,哈哈哈!”


    “你丫瘋了吧?”


    “秀才,你不開心麽?咱倆沒死,咱倆沒死啊!”安祿山一把抱住楊平安,又蹦又跳,“秀才,你太神了!你咋知道穀裏有埋伏?你咋知道敵人在半腰挖坑藏兵?你咋想到藏在鐵鍋裏的?”


    “鬆開鬆開鬆開!”楊平安好容易推開安祿山,“瞎咧咧啥呢!你身上有傷,別亂動!”


    “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麽?”安祿山不以為意嘟囔一句,接著便讓楊平安見識到他生猛的一麵。


    肥厚的手掌伸到臀後,抓住三支箭羽尾端,用力一拽,便將三支箭羽生生拔了出來,隨手丟到一邊,然後又朝手心吐了幾大口唾液,在臀部傷口處搓揉一陣。整個過程中,臉上不見任何痛苦神色,隻是皺了兩下眉頭。


    楊平安清楚的看見,那被拔出來的鮮紅箭簇上,有兩個上麵還掛著指肚大小的肉塊,血淋淋的。


    染血的雙手在軍服上擦了兩下,安祿山說道:“秀才,咱們現在該咋辦?咦,她是誰……啊,小人參見薛女將軍!”


    “胖子,你認得她?”


    右路軍有三薛將軍,統兵大將薛嵩人稱薛將軍或薛大將軍,前鋒營統領薛玉龍被稱作薛小將軍,還有就是眼前的薛女將軍。


    將門之後的薛家,除了薛嵩父子領兵繼承祖業領兵殺敵外,就連女兒也不例外。薛家對朝廷的忠誠勇猛,軍營中無人不知,尤其是右路軍三萬兵馬,是在一萬多名薛家軍的基礎上,組建而成的。


    “秀才,不可對薛女將軍無禮,還不趕快行禮!”安祿山小聲介紹完後,不忘提醒楊平安一句。


    楊平安這才首次正式一直騎馬立在一側,不言不語的女人。


    頭戴一頂亮銀盔,朱纓倒掛大紅緯。麵如傅粉紅杏,泛出桃花春色;兩道秀眉彎月,一雙鳳眼澄清。唇若丹朱,細細銀牙藏小口,十指尖如三春嫩筍;身穿一件白銀鎧,條條銀葉照見輝;震天弓左懸,鳳尾槍倒提,提韁勒馬盡顯英姿。


    賣相絕對好,巾幗範兒十足,但楊平安就是對這個從他口中搶食,又破壞他出逃良機的薛女將軍完全不感冒。


    “參見薛女將軍!”他懶散的拱拱手,又補了一句,“將軍是叫薛玉鳳吧?”


    “你認得我?”薛玉鳳愕然。


    這不明擺著麽!你哥叫薛玉龍,龍鳳相對,你不叫薛玉鳳還能叫什麽?若是你還有兄弟,肯定是叫玉虎玉豹什麽的,要是在有個姐妹,那就不好說了。


    楊平安撇撇嘴:“薛將軍,你兄長在前麵遇襲,你還不趕快前去營救,在我們這兒磨蹭什麽?”


    薛玉鳳的確是擔心兄長薛玉龍安全,率麾下兵馬馳援前鋒營。但是經過道二穀時,目光被地上兩口倒扣黑鍋所吸引。


    沒辦反,這一片狼藉的穀底,那兩口整齊倒扣的黑鍋,實在是太顯眼了。就因為她心中奇怪,多看了兩眼倒扣黑鍋,結果讓她看到一塊大紅繡帕,雖沾染塵土,但卻看著眼熟。


    正好遇到從前方退迴穀中的前鋒營散兵,問明薛玉龍情形無憂,反將偷襲叛軍壓製,這才命人收攏散兵重新殺向穀口,與薛玉龍的前鋒營前後夾擊,盡快剿滅偷襲叛軍。


    她則打算拾迴繡帕,在縱馬趕上。


    繡帕在一口黑鍋旁邊,小半還被壓在黑鍋之下。就在她打算用槍尖挑起繡帕時,忽然看到黑鍋動了。


    逼得楊平安從黑鍋中現身,看到他身穿右路軍火頭軍軍服,但薛玉鳳依舊不敢懈怠,以槍尖抵在對方脖頸,想要問出對方來曆,還有對方之前那句有關“烤魚”的話,她聽著有些耳熟。


    哪知道楊平安起來後,麵對眼前危險毫不在意,一把推開槍尖,這讓她心中好奇。對於火頭軍,薛家人一直都懷有一定的好奇感,因此薛玉鳳並未動手,隻是看著楊平安接下來的舉動。


    直至安祿山開口,她才確定這兩個火頭軍並非敵人喬裝。槍尖挑起繡帕,收迴懷中,然後槍尖一指楊平安:“你在命令我麽?”


    安祿山見狀,慌忙替楊平安解釋道:“將軍息怒,秀才他來軍營的晚,不曉得軍營規矩,還請將軍開恩,饒他這迴。”


    掃眼安祿山,有看了看楊平安,薛玉鳳遲疑道:“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你們兩個?”


    何止見過,你還搶了我的魚,吃了我的口水,放了我的鴿子!楊平安正想開口,忽然聽到前方傳來慌亂腳步聲,數十慌亂身形出現在視線中,像是穀口失利退迴穀內。


    是叛軍!


    從對方衣著上,楊平安輕易判斷出對方身份。


    “你二人找個地方快躲起來!”薛玉鳳同樣發現叛軍,快速丟下一句,收槍撥馬轉向叛軍,長槍在手禦馬向前,迎著叛軍疾馳而去。


    大好機會!


    眼見薛玉鳳催馬上前抵住叛軍,楊平安第一反應便是逃脫機會來了。左右看了看,正尋思腳底抹油借機逃離,可是猛地聽到前方叛軍中傳來高聲吆喝。


    “兄弟們,先集中力量殺了這個阻路女將!”


    這夥叛軍明顯是敗退迴山穀的,薛玉鳳單人獨馬守住穀底,左突右殺,硬生生阻住叛軍敗退路線。


    後有追兵前路被堵,唯一活命的機會隻有殺死阻路的薛玉鳳。情急之下的叛軍,爆發出驚人戰鬥力,和團隊凝聚力,幾經衝殺便將薛玉鳳圍在中間。


    忽然一聲馬兒長嘶聲響起,薛玉鳳胯下棗紅馬被人擊中前蹄,向前栽倒,薛玉鳳也一頭栽了下來。


    就地一滾,同時手中鳳尾槍圓掃,逼退想要欺上前來的叛軍,隻是她亮銀盔落,秀發披散,徹底落入叛軍包圍之中。


    眼見叛軍兇猛,安祿山手腳冰涼,一扯楊平安,小聲道:“秀才,咱們快跑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唉,這就是命啊,改曰在尋機會逃脫好了。


    楊平安心中哀歎一聲,甩掉安祿山手臂,從地上找來兩根搭建帳篷的長木棍,遞給安祿山一根:“胖子,咱是爺們,怎能讓女人庇護?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女人死在咱麵前而無動於衷?”


    “秀才?”安祿山接過長棍,一臉迷茫。


    楊平安一拍他肩頭,提著長棍就朝叛軍衝去,同時喊道:“胖子,棍在手,跟哥走!你將來必定叱吒風雲,縱馬天下。如今就算隻是火頭軍,也是站著撒尿的主兒!”


    安祿山身形一顫,眼中茫然盡褪,神情顯得堅毅。


    “秀才,等我,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哥倆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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