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發生的事情大多有規律可循,比如許多人都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當你在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越到接近成功就越感到困難,或許當你進行得異常順利時,總會在結尾的時候因為某種原因而功虧一簣。對於這種情況,史學名著《戰國策》的《秦策二》裏有過深刻的總結:行百裏者半九十!

    “真的麽?”楊翼對於《戰國策》這本書還是多少有些鄙夷的。在他看來,那書記錄的全是戰國時蘇秦、張儀之類縱橫家們的言論。為了合縱連橫那群無聊書生什麽話說不出來?胡吹海侃坑蒙拐騙爾虞我詐那叫一天花亂墜。真是奇怪得很,這本從頭到尾扯個沒邊的書,咋就成了史學名著呢?至少“行百裏者半九十”這句話看起來就忒沒道理啊!俺們現在和兩側的夏軍足足並行了兩裏多地,卻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眼瞅著距離七裏平已經不足五十裏,簡直就是成功在望啊!

    隻不過,無論《戰國策》再怎麽扯也確是名著無疑。而既然是名著,裏麵的話也多少有些道理。就在楊翼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事情來了。因為有人報告說,西麵側翼的那支夏軍裏,有十餘騎正向這邊飛馳而來。

    “來探消息的!有勝,你去把那幾個會夏語的弟兄找過來!”楊翼一開始的時候還滿不在乎,你說咱們這支隊伍論外型論氣質,整一夥南麵夏軍的殘兵敗將,好像沒啥破綻啊!咱把那會夏語的幾個士兵叫過來,胡亂對付一番也就是了!咱還不怕人問口令,因為咱們是從南邊逃竄來的啊!哪能知道你這邊的口令呢?

    結果事情出乎了楊翼的預料,王有勝策馬在隊伍後邊溜達了一圈,迴來的時候垂頭喪氣套拉個腦袋:“大人!準備好馬鞭,能溜趕緊溜!為啥?那幾個會夏語的弟兄,全掛王亭鎮裏邊了!哦,剩下一個沒掛的,跳下房頂時摔了下巴,一嘴牙全沒了,整個人暈暈乎乎,話都說不利索!”

    “掛了?”楊翼愕然,他當初還真沒想到這一出!戰爭這種事就是這麽怪異,什麽事都可能發生,每一個微小細節的變化,總是會產生無法預料的後果。

    當務之急是該怎麽辦!趕緊溜?好像並不合適!現在一溜那就全暴露了,前麵還有夏軍的隊伍,後麵再有人追的話就純屬自尋死路。那麽…“蒙吧!”楊翼當機立斷,你說這些年來咱坑蒙拐騙幹的那些事也不算少,今天既然運氣好,沒準就能蒙過去!要是蒙不過,再跑不遲!

    很快,那十幾騎就來到了隊伍側前方,為首一人看起來級別也不算低,一邊帶著那十幾騎跟著楊翼這邊隊伍的節奏向前策馬而行,一邊四下裏打量,然後就稀裏嘩啦叫了一串夏語。

    楊翼一琢磨,你說人這喊的啥?無非就是“你們哪部分的”,該咋迴答呢?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迴答。他用力夾了夾馬腹,馳出幾步,然後對著那夏將,指了指身後那麵殘缺不全的旗幟。接著不管不顧,套拉下腦袋,繼續按照原來的節奏前進。

    王有勝很鬱悶,你說這能成麽?剛才俺說趕緊溜,結果你不溜!俺還以為你有啥妙計,結果到好,人問你話你就扮悶葫蘆,這算什麽?

    不管算什麽,既然楊大人扮悶葫蘆,咱也得有樣學樣不是?包括王有勝在內,幾百號人全套拉個腦袋,悶著頭向前行。

    那夏將愣了半晌,又嘰哩咕嚕一陣,看看實在沒人搭理他,終於大叫一聲,打馬直奔梁乙逋那邊去了!

    “溜麽?”王有勝一看人走了,趕緊問道:“估摸著會穿幫啊!”

    “沉住氣!”楊翼的眼睛眯縫起來,往夏將奔出的方向看了一會,隨後展顏笑道:“有勝!好像還真讓咱們糊弄過去了!你注意到沒有?那夏將來到之後沒說話先打量,想必已經看清楚咱們的旗幟。假如換作一個正常人,咋一遇見敵人,下意識的動作就是去摸刀。而當咱不說話後,本相發現他的手並沒有任何去摸刀的動作。說明他根本沒覺出破綻啊!就連他走的時候也相當輕鬆,放心的把背後露出來!沒事!傳我命令,繼續按現在的速度,慢慢脫離他們的視野!”……

    “什麽?葉悖理的部隊?”梁乙逋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員從頗超達特那邊過來的將領:“你看清楚了?為首那人什麽模樣?”

    “稟報相國大人,末將看得很清楚!”那將領恭謹的迴答:“旗幟就是葉悖理部的!全部衣衫不整,似乎經曆了一場大戰!為首那人身材高大得很,眉目之間殺氣十足卻又異常沮喪,末將問他話他並不迴答。葉悖理將軍素來威名遠播,末將不敢造次!”

    “哼!好個葉悖理啊!”梁乙逋大怒,身材高大的那人必屬葉悖理無疑!好你個小兔崽子啊!本相讓你在南麵好好拖著,你竟然不聲不響的跟了過來。雖然相爺我是瞞著你,你發覺真相後貪生怕死也是正常的事,可你跟過來不算,竟然還大搖大擺的走在相爺我的邊上,你這分明是挑釁嘛!“來人!”梁乙逋是越想越生氣:“把葉悖理那混蛋給我叫過來,我非扭斷他脖子不可!”

    “這個…好像就不太合適!”李緩低聲勸道:“本來葉悖理部人數近三千,可看他們現在的規模,怕是大打了一場,傷亡異常慘重。想必葉悖理猜想到咱們拋棄了他,又加上再逢大敗,心中委屈忿怒,是以連問話都不迴答。此時相國大人去叫他來,心懷怨怒之下他未必肯就範。到時他若不來,相國大人豈非尷尬?這麵子上過不去,相國難道還要派兵過去剿滅他麽?值此緊張時刻,實在不宜自己人先打起來啊!要末將說,還是隱忍一時吧!”

    “忍!忍!忍!”梁乙逋嚎叫了幾聲,憤怒之色溢於言表,可終究他久在相位,心思卻也轉得極快,對大局的把握還是很清楚的!正如李緩所說,現在確實不是時候,還是等秋後算帳吧!於是他仰天大叫一聲,終於還是擺了擺手,對李緩歎道:“大將軍說得有理!便勞煩你親自過去一躺,代本相好好訓斥一番葉悖理。話說得狠一點,最後再施以懷柔安撫之策!哼,暫且穩住他,這帳將來再算不遲!”……

    “你說他們這是搞什麽?”王有勝看著遠方加速馳來的一隊人馬,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你說這夏人怎麽婆婆媽媽的呢?剛才不是已經來一撥人麽?咋現在又來一撥呢?你們要是看穿了俺們的計策你們就殺過來啊,至於這樣沒完沒了的麽?

    “來者不善啊!”楊翼望著遠處過來的那夥人,皺起了眉頭:“他們和前一撥明顯不同!估摸著有三四十號人!有勝你看仔細了,他們打著數麵旗幟,那些旗幟又大又鮮豔,這絕非普通將領能得到的待遇。而且你看他們那隊伍,行進間隊形完整井然有序,就憑這氣勢,本相斷言來人必是統帥一方的人物!”

    “不會是梁乙逋那廝親自過來了吧?”王有勝連抽了好幾口氣,臉上的神色竟興奮起來:“奶奶的!想不到竟遇上了這等好事,簡直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要是咱們逮住了這賊子,夏軍非得大亂不可,怕是連七裏平都不用去了!”

    對於王有勝的這個想法,楊翼多少覺得有點不太靠譜,畢竟梁乙逋乃是軍中第一統帥,當大軍正在行動之際,梁乙逋斷無理由丟棄大部隊跑到一夥殘兵敗將裏邊來!可話得說迴來,來的人不是梁乙逋又會是誰呢?說不定這廝打仗打到腦袋壞掉了,真如王有勝所說自投羅網也不是沒可能。

    或許是因為逮住梁乙逋實在是一件充滿了誘惑的事情,楊翼思來想去,越想就越發覺得王有勝的話大有道理,越想就越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原本他還打算像前一次那樣故技重施能蒙就蒙能騙就騙,而當遠處那支隊伍還有數百步距離時,在強烈的誘惑之下他終於改變了決定。

    “要玩咱就玩一鋪大的!”楊翼迅速下達了命令,他讓身後的士兵快速超越他所處的位置,把他和王有勝置於整個隊伍的中央,以便於動手後能確保合圍那幾十號夏軍。他還讓遠離夏軍過來方向的士兵們,利用身側馬匹和戰友的掩護準備好弓箭,隨時給予逃竄之敵最猛烈的打擊。“大家聽我號令!我一喊動手,每個人都得用最快的速度把刀子拔出來!別人的死活我不管!打頭那個必須抓活的!”楊翼這樣說:“有勝!這迴你唱主角!本相身上的這套盔甲太過顯眼,不能讓他們太早看見我長的模樣。我躲大旗後麵去,你在前麵把他們引過來,越靠近咱們的隊伍越好。”…….

    **********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上麵這句詞的作者名叫馬致遠,元朝人士。至於這句詞的意思,乃是以一輪血紅的西墜的夕陽作景幕,描述一個歸家遊子那惆悵而又痛斷愁腸的感傷。

    當然,曆史早已經改變,元朝是不會再有了,而李緩顯然也並不認識兩百多年後號稱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馬致遠。隻不過,此時他的心情,卻與那首詞的描述多少有幾分相似。

    怎能不相似呢?先前發現這支葉悖理的殘部時,天色已近黃昏。結果折騰了一番,等李緩來到這支隊伍麵前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地平線,僅僅剩下那幾許餘輝還在小半邊天上掛著,整個大地正在快速的陷入黑暗中,遠處梁相國和頗超將軍的部隊已經基本看不清了,或許隻有天邊那若隱若現的點點火光能證明他們的存在。至於眼前這支幾百號人的部隊,怎一個“慘”字能夠形容?個個麵色烏黑人人衣衫破敗垂頭喪氣,與黑暗的天色交相暉映,真正一個“斷腸人在天涯”啊!

    “曾幾何時,我大夏軍隊驕橫不可一世,如今卻倉惶然有若喪家之犬,真是老天無眼,竟把我軍搞成這副模樣!我大夏的氣數真要盡了麽?”李緩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駐馬凝視著正在他麵前不停前行的部隊,這些經過他麵前的士兵並沒有人向他望來一眼,但他並不在意。隻因他的性格與梁乙逋並不相同,梁乙逋好大喜功,容不得他人的輕視和慢殆,而他卻為人低調頗能體會士卒的難處,或許這就是他李緩之所以能得到士兵們擁護的原因吧。

    沒多久,葉悖理的大旗終於行進到了李緩的麵前。李緩在黑暗中仔細望去,卻並未發現葉悖理的蹤影,大旗下隻有一員虎背熊腰穿著偏將服飾的人號令隊伍停了下來,然後冷冷的打量著他。

    李緩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打算先說話,因為按照常理,他身上穿著的盔甲足以顯示他高級的身份,那麽對方應該先向他致敬。結果等了半天,那偏將除了倆大眼睛骨碌碌亂轉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表示了。

    “那個……”李緩多少覺得有點尷尬,看起來葉悖理的這支部隊確實比較委屈啊!連偏將見了本帥都敢不敬禮。算了,本帥不與你們計較,甚至也不訓斥你們了。所謂大局為重,待會見了葉悖理好言安撫一下也就是了。高聲叫道:“葉悖理將軍在哪?請他出來見本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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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來人並非梁乙逋,王有勝多少有些失望。不過這並不能防礙他幹那坑蒙拐騙的勾當,聽到對方叫出一段誰也聽不懂的夏語,他當即麵帶微笑,輕輕的向對方招了招手,然後再指了指身後迎風招展的大旗。

    “搞什麽呢?”李緩頓感莫名奇妙,問你話你不迴答還不算,你臉上那副表情算咋迴事?神秘兮兮跟吃錯藥似的,配合上漸漸黑暗的天色,真是活見鬼了!還有你那手瞎晃悠啥呢?跟招魂一般,你們不是打仗打出毛病來了吧?

    王有勝心中發急,對方還離隊伍邊上有數十步遠,此時若是發動的話,兩邊的士兵未必能順利將對方圍住,要是逃出去一兩個通風報信,好像就有點不太好玩了!好在他久經戰陣,雖然心中發急,臉上卻不變色,繼續著先前的動作和微笑。隻不過這動作卻比剛才更加優美,微笑也愈加神秘。

    李緩這看傻了眼,心中疑竇漸生,莫非那大旗後麵竟有什麽玄虛麽?葉悖理半天不出來,不是發生啥意外了吧?壞了!莫非葉悖理掛了?還真有可能啊!說不定受了啥內傷,剛才還好好的現在就發作了!葉悖理這一出事,連帶他手下這夥兵士都精神崩潰了吧?

    想著想著,李緩就拍打起戰馬來,晃晃悠悠就朝那大旗馳過去,身後的兵士亦步亦趨的跟著前行。

    王有勝心中大樂,中計了不是?俺這演戲的功夫不比楊大人差多少啊!當然打頭這位是要放到大旗後抓活的,其他人靠近就行,卻不可以跟過去。他對著已到麵前的李緩,指了指大旗。然後再對李緩身後的侍衛輕輕的搖了搖手,示意不可再走。

    李緩心憂葉悖理,卻也不疑有他,竟真的繞過了那名手摯大旗的士兵,向隊伍中策馬而入。

    “大事不妙!”一轉過大旗,李緩立即發現事情壞了!一股涼氣兜頭而下,一種大禍臨頭的驚駭之感瞬間湧向心頭。一員麵目猙獰的彪形大漢就在他前方數步的距離,昏暗的夜色中,兩眼發光的盯著他!不!這個人不是葉悖理,卻穿著連環胄甲!那連環胄甲乃是用無數細小鋼環穿編而成,由於手工複雜成本高昂,這樣的胄甲隻有監軍司統帥一級的將領才能穿!這支軍隊裏除了葉悖理,還能有誰能夠穿這樣的胄甲?大事不好啊!這人如果不是葉悖理卻穿著葉悖理的服裝,聯想到先前種種詭異的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俺中伏了啊!

    以上的想法說起來雖然很多,但在李緩的腦海裏卻有如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警兆大生之下,李緩再不敢有絲毫遲疑,拉馬掉頭就要跑!

    “來了就跑不掉了!”楊翼哪能把到口的肥肉吐出去?一聲大叫,周圍士兵立時發動,數騎士兵朝李緩圍撞過去,其他幾百號人則從前後兩側蜂擁圍殲李緩的侍衛。

    李緩心中惶急,殺!殺開一條血路衝出去!他自幼習武,功夫自然了得,一邊掉轉著馬頭,轉瞬間長刀已然在握。長刀在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暉映照下閃爍著寒光,慘叫聲大起,最先來到他身邊的兩名宋軍士兵竟在刹那間被他劈下馬來。

    隻可惜,一點點的遲緩已經足夠宋軍騎兵們將他團團圍住,他的戰馬在其他馬匹的圍堵下根本不能前行半步!耳邊突如炸雷般響起一聲吼叫,身側那名穿著葉悖理盔甲的敵人從馬上飛撲而至。

    “去死吧!”李緩狂怒大叫,手中的長刀從身前向側麵橫劃而出,他對自己的刀法和力量很有信心,定能把這該死的敵寇斬為兩段!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拉俺作墊背?你開玩笑吧?知道俺是誰麽?楊翼從撲出來那一刻就料到李緩有這一招!他並不是空手撲出來的!他手裏有刀,一把沒有出鞘的刀!飛撲過程中,他右手用刀鞘在身邊立起,擋住了李緩的攻擊。

    金屬交鳴中,李緩這才發覺對方的力量竟然大到了極點,手臂劇震之下,長刀竟然脫手飛出!“我命休矣!”李緩大叫中被劇烈的撞擊衝下馬來……

    *******

    “奇恥大辱啊!”梁乙逋嚎啕大哭,他的心情很痛苦。因為現在是元佑八年七月三十一日亥時,一天之中的最後一個時辰。而在從酉時到現在的兩個時辰裏,所發生的一切不能不讓梁乙逋感到痛苦。

    怎能不痛苦呢?在酉時的時候他讓李緩代表他前去訓斥葉悖理,結果號稱他鑣下第一大將的李緩竟一去不複返了!事實上一開始的時候梁乙逋對此並不覺得有啥不對勁,甚至還覺得李緩果然是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因為葉悖理這人曆來心眼就小,想必李緩必是苦口婆心的循循勸導,所以才耗費了太多時間。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到酉時過去一半的時候,梁乙逋終於感到了一絲不安!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暗,葉悖理那支部隊的動作似乎非常快捷,反正是早就不見了蹤影,而李緩不但還沒有迴來,甚至連通風報信的人也沒派迴來。

    “葉悖理再難伺候,也用不著搞這麽長時間吧?莫非……出事了?更不可能啊!葉悖理有那麽大膽子麽?竟敢挾持軍中大將?”梁乙逋在不斷前行的隊伍中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而且越想越覺得問題大了!雖然他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長期的政治和軍事生涯,還是讓他產生了一種大事不妙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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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梁乙逋在酉時四刻的時候派出了一隊人馬,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前追,到葉悖理的部隊中看個究竟問問清楚。結果等到酉時結束戌時到來的時候,他沒等到那隊人馬的迴報,竟等來了羊訛花。

    “你說什麽?葉悖理死王亭鎮裏了?”梁乙逋一開始的時候壓根不相信,在他看來羊訛花那瘋病估摸著是沒得救了!要是有得救,他也不會把素來是他心腹愛將的羊大將軍扔在南邊嘛!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證明羊訛花大將軍的瘋病其實已經痊愈,或者是並沒有發作,因為羊訛花身邊的無數士兵和將領,都言之鑿鑿的說:葉悖理將軍掛了!宋軍穿走了原本屬於夏軍的戎裝。

    “李緩啊!李緩啊!”梁乙逋兩眼一抹黑,差點沒暈死過去!事實再清楚不過,李緩之所以沒迴來,要不就是光榮犧牲了,要不就是被逮住了!一切都已經確鑿無疑,那支打著葉悖理旗幟的宋軍,竟然膽大到如此妄為的地步,視數萬夏軍如無物,大搖大擺的穿梭而過。至於宋軍的目標實在是再明顯不過,七裏平啊!梁乙逋連想死的心思都有了!

    “快騎!給我找最快的騎手!”梁乙逋瞪著血紅的眼睛發了狂:“去通知前麵的房當和米擒二位將軍!快去!堵住!讓他們給我堵住那群殺千刀的宋人!還有你訛花,追!帶著你的部隊追啊!”

    可惜的是,發狂並不能解決問題,發狂也並不能代表就能堵住或者追上。當亥時到來的時候,夏軍主力部隊已經距離七裏平不足二十裏了,而原先梁乙逋派出去探消息的那隊人馬卻風塵仆仆的迴到了軍中,他們帶來了更壞的消息:在他們還未追上房當和米擒兩位將軍的時候,那兩位將軍就已經看到了那支打著“葉悖理”大旗的部隊,甚至兩位將軍還分別派人前去查看了一番,結果迴報說葉悖理將軍是相國大人臨時弄去打頭陣的,而且此事確定無疑,因為李緩大將軍就在那支隊伍中,還親自證實了此事!所以兩位將軍不但沒有堵住那支部隊,竟然還派人送去了數百匹戰馬和一部分隨軍幹糧!順順當當的目送那支“先頭部隊”消失在了美麗的荒野之中!

    “我……你奶奶……”怒火中燒之下梁乙逋連罵人的粗話都說不清楚了!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讓宋軍招搖過市擄走了軍中大將還不算,竟然還把戰馬及裝備拱手送給了敵人!真是老天無眼,六月飛雪啊!更可恨的是,李緩那廝看起來是投了敵,這沒良心的雜碎……

    梁乙逋邊罵邊嚎,折騰了兩刻鍾這才勉強穩定住情緒:“七裏平盡在咫尺!命令房當和米擒在前方戒備,其餘部隊向我靠攏!兩個時辰內所有部隊必須完成戰鬥部署,夜半子時一過,全力強攻七裏平!要求寅時結束戰鬥,打開道路與烏審大軍會師!殺!殺光那些雜碎……”

    “我感覺有點冷!”楊翼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在晃悠的馬背上狐疑的四處張望。

    “估摸著梁乙逋正在罵咱們呢!”王有勝大笑,用力的拍了拍馬,高聲叫道:“左邊那處便是白於山了!此山綿延不斷,僅有一塊七裏長的平地可以通向毛烏素沙漠腹地!那裏就是我們要去的七裏平!弟兄們打起精神來!兩刻鍾後我們就到了!”

    到了!終於要到了!全體士兵們高聲應和!每個人都在飛馳中綻放出了如釋重負的笑臉!

    是的!這一天很辛苦,這一天很漫長!為了這最後的結果,每個人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有人受傷了,有人犧牲了,但更重要的是,超越夏軍的任務終於完成了!而就在一個半時辰前,他們還不知道命運將會怎樣,當時夏軍的兩支前鋒部隊對他們起了懷疑,差一點就要讓他們功虧一簣,好在這個時候他們的俘虜幫助他們解了圍。

    要說這事還得從抓住敵人時說起,宋軍不但抓住了那名高級將領,還殺了大半夏軍士兵,其餘的全部俘虜。而宋軍付出的代價並不太大,除了兩名士兵被那高級將領劈死之外,或許剩下的代價就是楊翼楊大人的臉了。

    “其實這段時間您太辛苦了,多少瘦了一點!”王有勝看見楊翼的模樣就想笑:“腫一點好啊!起碼看起來勻稱一點嘛!”

    楊翼對王有勝的說法極其無語,事實上他很鬱悶,因為當他把對方那名將領撲下馬後,他自己也摔到了地上!當時場麵混亂得很,無數馬匹蜂擁在一起,混亂當中他被戰馬又踢又踩,直接搞成鼻青臉腫,好在他身手矯健,這才沒有受到大傷。

    當然,雖然遭到了王有勝的恥笑,但鼻青臉腫的代價還是值得付出的!畢竟他們活捉了那名將領和幾名士兵。

    那將領並不願意合作,五花大綁之下依舊罵罵咧咧。楊翼一開始還好言相勸,可那將領除了用宋語要求得到一個痛快之外,連名字都不願意說。

    “痛快?”王有勝對此表示懷疑,當即向眾人展示了他身為魔頭的才幹,那就是逼供!隻不過逼問的對象並不是那看起來硬氣得很的將領,而是那幾名夏軍士兵。

    一番瘋狂的毆打過後,那幾名夏軍士兵全被揍懵了,有什麽說什麽!當然招供的內容就包括了那名將領的名字:李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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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財了啊!”楊翼一聽這名字當場就一哆嗦!我的老天!這人是李緩?鼎鼎大名的李緩?整個西夏除了嵬名無忌之外最強悍的大將軍李緩?

    “嘿嘿!”楊翼立馬湊到李緩跟前,堆起一個自認為甜蜜的笑容:“李將軍是吧?老朋友了啊!”

    “老朋友?誰他娘跟你老朋友?”李緩看著楊翼那笑容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說你笑這模樣太寒磣了吧?鼻青臉腫笑成這樣,真是要多奸詐有多奸詐!

    “跟我混如何?”楊翼一副很正義的樣子:“大廈將傾,毛何附焉?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條啊!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兄弟,隻要你降,以你的身份地位,可保榮華富貴啊!”

    “我呸!”李緩心說你這套把戲也太老套了吧?

    “你死了就能救大夏了麽?”楊翼一路上苦口婆心絮絮叨叨不休不止,死乞白賴的勸,什麽好話都說盡了,最後使出了絕招:“樞密院!我是說,隻要你降!我以我的人格和名義擔保你日後進入我大宋樞密院!最少混一樞密副使,還萌澤三代!咱這大宋的樞密院可跟你們西夏不一樣啊!我大宋富有四海,疆域之廣無遠弗界!為我大宋之樞相,便是天下之樞相!普天之下,莫非我大宋王土啊!將軍又何必跟著西夏這條破船沉下去呢?況且你要沉也沒那麽容易,看見那魔頭沒有,他可以日日讓你受這種折磨!何苦呢?再說了,你若為我大宋樞相,將來還可以照顧你在西夏的大小部族,以免受那兵刀屠戮之災啊!”

    不能不說,楊翼的這個建議還是讓李緩心動了!特別是成為大宋的樞相,而且成為樞相後能保全族人,李緩覺得幾乎沒有理由可以拒絕!他雖然小時候接受過漢學的教育,然而身為夏人卻沒有宋人那種“死節”的理念!隻不過,麵前這人說了這許多,無非是空手套白狼,他並不願意相信!

    “你是誰?”李緩麵帶譏諷之色,宋語倒是異常流利:“你讓進樞密院還福澤三代?嘿嘿!將軍真會開玩笑!您自己都還是個上戰場玩命的角色,竟也敢放出這種大話?真當我李緩是那三歲孩童麽?”

    不見兔子你不撒鷹啊!楊翼一聽這話知道有戲,精神大振,傲然道:“你聽好了!天下沒人不知道本相的名號!姓楊名翼,字子脫!還別以為你李緩多了不起,你跟我這名號比起來,是不是還差那一點半分?我說出的話是放屁麽?我說有辦法讓你樞密,你就樞密!嘿嘿!剛才我說是你老朋友你還不信?還記得七年前吳王渡前的那場大火麽?還記得合河津那場血戰麽?雖然咱倆是沒碰過麵,但終究還是較過勁的啊!”

    楊翼?李緩瞠目結舌!待問及七年前那些戰役時,楊翼所說分毫不差,再看看王有勝那魔頭的作風也和傳說中相符,他終於相信了!

    “我降!”李緩長歎一聲:“相爺真是……唉!落您手裏我無話可說,便認了吧!當然……那個樞密副使……”

    “雖然這事得皇帝點頭,但將軍定要相信我的能耐!”楊翼大喜過望:“李樞相!你就是我的人啊!”

    “跟著楊大人混感覺如何?”路上,有點發懵的李緩這樣問王有勝。

    “我有句名言!”王有勝這樣迴答:“嘿嘿!跟他混肯定有肉吃啊!”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順理成章,在李緩的幫助下,隊伍快速而且順利的通過了房當氏和米擒氏兩支部隊的縫隙,還意外的收到了不少補給。楊翼笑咪咪的樂開了花!你說人李緩就是好啊!才一來那就是大功一件!隻要讓俺挺過目下波瀾險惡的政治局勢,將來必定少不了你李緩的好處!

    再接下來,七裏平便在眼前了!隻不過要想順利的與王折部隊會師,楊翼還是留了個心眼,因為他現在還身穿夏軍的軍裝,為免發生誤會,他命令把這些軍裝全部脫掉。

    脫掉?脫掉就不剩下啥了!一夥人大多赤膊,在夏季的夜風中向那傳說中的七裏平飛馳而去……

    *******

    “我就是覺得奇怪!”王景張大著嘴巴,愣愣的看著遠處高舉火把而來的那夥人,對折可適這樣說:“為啥學喻大人每次出現的時候,那造型都如此離奇呢?以前他從白達旦去到咱西北三州看起來就像商旅,近來似乎越發不對勁,你瞧,這衣服呢?赤膊上陣我就聽說過,隻穿著褲衩穿過偌大的戰場,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這就證明他是學喻大人嘛!”折可適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說起來,自打消滅梁乙逋戰役開始後,王景和折可適就按照既定方針開展了行動。由於西北三州的守備任務非常重要,所以這次行動他們能夠帶出來的兵力並不多。總計隻有一萬五千人而已。僅僅以這點兵力向安慶澤進攻,即便三州將士無比強悍,但實際上並沒有消滅沙漠兵團的可能。他們需要做的隻是向安慶澤施加壓力。

    既然隻是施壓,他們當然不能把力量全部賭上去。王景帶著主力駐守七裏平,而折可適者帶著五千人向安慶澤發動佯攻。

    結果事情壞了!因為他們根本沒料到夏軍采取的乃是南北對進的戰術,沙漠兵團根本沒有固守的意思!折可適還沒到安慶澤呢,當頭就跟沙漠軍團打了一場遭遇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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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促之下折可適萬全不是人對手,被打得滿地找牙傷亡慘重,好在這個時候,原先應該遠在夏州西南的鄧潤甫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了夏軍側翼,一番猛攻之下這才阻住了折可適的頹勢,讓他得以從容退迴了七裏平。

    “鄧潤甫這迴沒跟章老夫子吵架!”折可適迴來後這樣說:“鄧潤甫說章楶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竟然料到夏軍要玩南北對進,於是讓他把預備隊帶了過來。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沙漠那邊有鄧潤甫拖著,咱們這裏的任務,就是阻擊北進的夏軍主力!”

    “難啊!老折!也許咱們要掛在這了!”王景大歎一氣:“梁乙逋輸紅了眼,七裏平又一馬平川,除了咱們事先挖那兩溝,再也無險可守了!”

    當然,以上隻是之前發生的事。當亥時三刻到來的時候,負責警戒的士兵匯報說:南麵來了一支奇怪的隊伍,隊伍衣衫皆無,並且隻有一麵旗幟!旗幟上倆字“靈武”。

    “學喻大人來了?”王景和折可適麵麵相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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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是漫長的一天啊!”現在亥時即將過去了,新的一天即將到來。楊翼站在七裏平的大地上舉目四望,兩側都是黑黝黝的白於山,唯有中間這塊平地!這裏由於是沙漠南下的必經之地,所以竟然還有一個小莊子,大概是商旅休息和補給的地方,當然現在成為了宋軍的駐地。

    “無險可守!”王景在楊翼的身邊麵無表情:“如果大人對戰局的了解沒錯的話,估摸著夏軍將會在兩個時辰內發動進攻!哎,我說大人您在望啥呢?七裏平就這樣了啊?”

    “無定河!無定河在哪裏?”楊翼狐疑的張望著,莫非原先的料想竟然都錯了麽?封住了萬井口,無定河竟然也沒出現在這裏,那副畫難道真的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麽?如果沒有無定河,今夜就難了啊!或許不隻是今夜,種思謀既然沒有追來,說明他正在布置全麵的攻勢,更說明俺們最少要守到明日傍晚啊!守得住麽?

    “把所有將領都找來!”在這一天的最後時刻,楊翼用最堅毅的語氣這樣說:“本相要開會!”

    漫長的一天終於結束了,新的一天馬上要到來!這裏是七裏平,這裏就是決勝之地…….(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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