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天就是元佑三年的正旦了,新春的到來使得汴京城裏到處都透露出一種溫馨的味道,尤其是這個新年來臨前下了這麽一場不算大的雪,似乎更是給節日增添了很多美妙的感覺。

    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楊翼當然不會因為窮而被這場大雪給凍死,但毫無疑問的是,在這大多數人都開心的節日裏,他的心情卻是灰色的,若以心情來比喻財富的話,現在的楊翼已經算得上窮得精光,就要被凍死了。

    這裏已經是在汴京城外,與白茫茫的大地似乎是同一種顏色的天空中,一隻鷹在寒風中孤獨的飛翔。楊翼和烏倫珠日格並肩而騎,身後遠遠的跟著幾名賜胡軍的士兵。對於楊翼來說,來到這大宋朝的兩年時間裏,也許現在是最不愉快的時刻。

    “你不是真的要走吧?”楊翼問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心裏也知道這是廢話,現在離汴京城都有十多裏了,還有假走的麽?

    烏倫珠日格沒有迴答楊翼的問話,從決定要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怎麽搭理楊翼。

    楊翼側頭看著沉默不語的烏倫珠日格,其實他的心裏挺窩囊的,甚至還有點委屈。昨天童貫又一次帶著恩旨來到了楊府,本來楊翼準備豁出去了,老子千辛萬苦討個老婆容易嗎?憑什麽你們一群人神秘兮兮的都跑來橫加幹涉。然後當童貫把一堆文字念完,楊翼就感覺有那麽一點暈,旨意的內容非常明確,那就是認準了王臨碧嫁不出去沒人要了,非得林東和楊翼打上那麽一場,決定究竟誰來娶王臨碧。

    要說“比武招親”這種荒誕離奇的事情並不是沒人幹過,據說郭靖和歐陽克玩過,項少龍和管仲邪也練過,可如此荒誕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頭上,楊翼還是覺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不幹行麽?反正我不奉詔,王臨碧就從了林東吧!他要是搞不定,要錢我出錢,要人我派人去抬轎子!觀玉兄!辛苦了啊!”楊翼可憐兮兮的看著童貫,據說太監們雖然心理上多少有點扭曲,但這也使得絕大多數的太監在情感上異常的多愁善感,楊翼雖然不指望得到童貫的同情,但童貫畢竟是能接近帝室的人,讓他幫忙傳達一下自己痛苦的心情,或許也有點益處。

    童貫是一臉的為難:“楊大人!您不奉詔可不隻是禍害您自己啊!雜家我好不容易出宮宣旨,這還是恩旨,連續三旨您要是都不接,我迴去非得被李憲公公打死不可,算我求求您,行行好!跑腿錢您也別給我了,我倒貼您行麽?”

    楊翼當然不可能讓童貫倒貼,錢是要給的,心思也是要動的。其實在更前一天,聽了蔡汴一席話之後,楊翼突然發現自己以前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形而上學的錯誤,那就是自己孤立的看待了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情。如果用辯證法作為指導思想,把這些令人琢磨不透的事情聯係起來,那事實就簡直昭然若揭了,當然,這也間接說明了形而上不是真理,辨證法才是真理。

    首先,高太後對自己暗示有叛逆,其次禦史台和殿前司是一夥的,而且明顯跟自己不太過得去,再次,高太後最近對自己百般維護,而蔡汴說了,殿前司和武學是完全不同的力量,那麽是否意味著高太後要拉攏自己對付殿前司呢?莫非殿前司和那幫子禦史是叛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麽對於成親這件事各方的態度就可以得到解釋了

    殿前司直接掌握著京城禁軍的主力,高太後若是完全依靠少量的侍衛親軍和武學這一點點人馬,是不足以威懾殿前司的。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深明此理的高太後,為了取得對殿前司足夠的壓力和優勢,使殿前司不敢妄動,所以才要自己與王家聯姻,畢竟兵部在京中直轄有所謂的宣效六軍,還有武肅、武和、街道等幾個軍頭司,總計將近兩萬人,自己與王家的聯姻對外代表著兵部和武學一內一外的結合,雖然人數以及兵員素質上與殿前司還有很大的差距,但終歸也將對殿前司造成威脅。

    其實在楊翼看來,王存忠心耿耿毋庸置疑,太後非要兩家聯姻,說明太後對自己並不太信任,或者多少有點不太放心,所以隻有聯姻才能確保這個政治軍事聯盟的穩固。

    而朝中各派大概事先得到了太後的暗示,為了配合太後的戰略,所以紛紛對自己欲娶烏倫一事大加阻攔。至於連敵對的禦史台也出來阻攔,想必是一開始想打壓自己,結果反倒被太後將計就計罷了。

    雖然楊翼得出了以上結論,但並不代表楊翼就要接受這次政治婚姻。“烏倫隻有一個,是我的。”楊翼在童貫到來之前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隻不過現在楊翼的決心發生了動搖,因為第三道恩旨並沒有把路堵死。“比武招親”的意思就是如果輸掉了就不必娶王臨碧,那麽自己完全可以輸掉這場無聊的比試,然後再想其他的辦法把烏倫娶進門。否則真要是硬扛著不奉詔的話,自己被太後懷疑忠心不說,是否真的能娶烏倫也還是未知數。至於為什麽林家突然向王存提親的原因,楊翼倒是沒有想太多,因為楊翼知道林東跟王臨碧之間的關係,想當然的認為這是林東無法忍受心上人要結婚了,而新郎卻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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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遵旨!”楊翼終於恭恭敬敬的從童貫手中接過了恩旨。

    童貫本來以為今天又沒戲了,現在楊翼來了個徹底的轉變當然讓他非常的吃驚:“楊大人?您想清楚了?”

    “嗯?童公公不是說了麽,隻要我接旨就倒貼我辛苦錢,錢在哪呢?”楊翼現在心情似乎又有點恢複了,所以開起了玩笑……

    楊翼接旨奉詔了。這個消息像狂風般迅速吹遍了汴京城的每一個角落,當然,最關心這件事的人都最快的得到了消息。所以,懷著比武必敗的美妙夢想的楊翼,屁顛顛的跑到南泊向烏倫珠日格作匯報的時候,才發現烏倫珠日格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

    “你聽我解釋啊!你要給我個機會解釋啊!”楊翼說這話的時候想起了後世某個著名女言情小說家寫的小說,在那些小說裏麵,出現這樣的哀求幾率為百分之一百。事實上楊翼根本想不到,在大宋朝這樣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裏,自己居然也會說出這種話,但是誰讓自己喜歡的女子是草原上最爽直開朗不同凡俗的女子呢?

    “好!大人請說!”烏倫珠日格靜靜的看著楊翼。

    “這個….”楊翼覺得不知從何說起:“這件事情涉及到很多人和事,反正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總而言之,我這是權宜之計,暫且答應下來,迴頭我跟那什麽小東子比武,我打定主意必敗無疑,你就放心等著吧!”楊翼自信滿滿的看著烏倫珠日格,隻不過烏倫的迴答有如晴天霹靂。

    “大人!我相信您,您請自便吧,我要迴留山原了!那裏有我的親人,至於您給我哥哥的彩禮,會原封不動的還給您!“

    其實烏倫珠日格真的相信楊翼說的話,但在這之前,楊翼把整整十大車的彩禮送到了莫日根的手中,整個賜胡軍、整個汴京城、甚至整個天下都知道楊翼要娶烏倫珠日格了,那個時候的烏倫珠日格是多麽的光彩照人,能夠嫁給一個真正的英雄,能使任何一個以英雄為夢想的草原姑娘得到最大的滿足和幸福。隻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對烏倫珠日格來說,盡管她明白楊翼要輸掉這場比武,但那又能怎麽樣呢?全天下都知道楊翼現在不娶了,還要和另外一個男人決鬥,爭奪另外一個姑娘。烏倫珠日格在大草原上,見過無數次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決鬥,卻永遠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看到,已經告知天下要娶自己的男人現在要為了其他女人去決鬥,就算這場決鬥楊翼打定了主意要輸,草原上最美麗的明珠烏倫珠日格也是無法忍受的。在烏倫珠日格的心中,堅定的認為,那十大車彩禮就是承諾,真正的漢子,根本就不應該去找什麽理由來撕毀從前的承諾,所以,離去也許是唯一解決的辦法。

    “不走行麽?”

    “不走?你的十大車彩禮是在笑話我麽?不走?讓我在其他人的嘲笑中去看你的比武?”烏倫的話向冷水一般潑在楊翼的頭上:“我不但要迴留山原,我想白達旦那邊永遠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裏也沒有什麽朝廷會去讓人變成不守承諾的懦夫。”

    “不是吧…白達旦?”楊翼的慘叫在南泊上空迴響。

    ******

    雪又下起來了,飄落的雪花把官道淹沒在了無盡的白色之下,天地間仿佛除了白色,就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色彩。

    楊翼望著天邊的幾個正在漸行漸遠的黑點,那是烏倫珠日格和幾名護送的賜胡軍士兵,正逐漸開始消失在視野裏。是的,烏倫珠日格走了,去了留山原,又或者遠在北方遼國和夏國邊境的白達旦,也許永遠都不會迴來,也許自己可能在數月之後又會追尋到北方去請求她的原諒,但是這次分別的結局,終究是有那麽一點出人意料,終究帶來了那麽一點無奈和感傷。

    “我做錯了麽?我隻是權宜之計啊!你怎麽就那麽強的自尊心呢?”楊翼喃喃自語:“我必定會努力輸掉那場比武,不管你去到哪裏,留山原也好白達旦也好,我也會把你弄迴來。你怎麽就不明白,正是因為你和這個時代的其他女子不同,所以我才一定要你啊!女人,永遠都搞不懂的就是女人啊!”

    官道是漫長的,楊翼在迴去的時候,往事一幕幕的從眼前飄過,那是在遼國南京,一個英姿颯爽的蒙古姑娘,腰上懸掛著彎刀,帶著燦爛的笑容從街的那一頭策馬飛馳而來,那是在留山原,一個美麗的女子站立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叫著“大將軍”,那是在火堆邊,一個傲然站立的女子向自己打出了一拳,那是在熱氣升騰的木桶旁,一隻有力而白皙的手從自己赤裸的背上揉過,帶著火辣辣的感覺,那是在汴京禦街上,一個女子在琳琅滿目的小玩物中歡快的飛舞,像暗夜中的精靈般飛舞…..

    十多裏的路,騎著馬的楊翼整整走了數個時辰,臨到城門前,天色已晚,雪停了,朗朗的天空中,一輪明月照耀得雪地裏一片亮堂,看著這雪夜中孤單的明月,任憑寒冷的夜風從麵龐刮過,楊翼怔怔的在城門前發呆。

    新年期間汴京城九門大開通宵達旦,城樓上的士兵們驚愕的發現駐馬城樓前的這位武學諭大人有點不大對勁。

    “好一個風花雪月啊!”楊翼在月光下尤自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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