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闖擺擺手,說:“曉敏,你家娃子小,該睡了吧,我就擱院子說吧。”


    他指指旁邊:“這是我們知青點的副點兒長,石姐,石衛紅,有點事想問你一聲,打擾你了啊大過年的。”


    旁邊的石衛紅也開口說:“曉敏妹子,真不好意思了這麽晚過來。”


    連曉敏擺擺手:“也不晚,才不到八點鍾,除夕夜都睡得晚,你們有啥事?”


    石衛紅落落大方,天挺冷的,站外麵太久怕人家也凍得慌,快言快語地說了。


    “我們有個女知青,叫裴子秋,才十六,前兩天凍著了,一直發著低燒,也不見好。”


    “結果今天晚飯後忽悠一下子高燒起來,現在都要燒糊塗了,咋的也降不下去溫度,我怕她再出點事,可是這大過年的,村裏也沒個衛生所,我們尋思問問近邊兒的幾家,看有沒有藥。”


    李闖也說:“是啊,實在沒的話有,就得去借牛車給往公社醫院送了。”


    連曉敏點點頭,看他倆著急的樣子,說:“原來是這麽迴事,我家還真有兩粒退燒藥,我去給你們拿啊。”


    二人一聽,大喜過望。


    剛才問了幾家了都沒有,點兒長宋朝陽去旁邊鄭家問去了。


    李闖就說,要不,再去問一聲山腳下的連曉敏。


    那小姑娘看著是個精細人,弟妹養的都特別好,萬一有呢。


    於是石衛紅就跟著他來了,沒想到還真有!


    現在可算是不用讓裴子秋幹挺著了,小小年紀,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出點啥事燒傻了可咋整。


    幾個熱心腸的知青都說,不行就套車送去公社。


    現下有了退燒藥,希望能退燒啊。


    要不這冰天雪地的拖著車走,得折騰三四個鍾頭,凍也凍沒了半條命。


    很快,連曉敏就動作麻利地迴屋拿了兩粒藥,用一張紙包著,送出來遞到了石衛紅手裏。


    兩個人如獲至寶,真是萬分感謝,石衛紅激動地說:“曉敏,以後你有啥事,也來知青點喊石姐,村子大,咱們離得都近便,有啥事你吱聲哈!”


    李闖也說:“多虧你了曉敏,我們代那個小裴先謝謝你,等天好的時候歡迎你帶小福和小丫過來玩,你趕緊迴屋去吧,挺老冷滴。”


    連曉敏一邊點頭,一邊讓他們不用放心上,趕快迴去瞧瞧小裴知青吧。


    她心裏也感歎,十六歲,就跑到這裏來當知青,家裏也舍得?這樣一個弱小的女孩子,不知道經曆了什麽。


    送走了石衛紅和李闖,連曉敏插好院門迴屋了。


    可是,還沒脫鞋上炕呢,忽然門又被拍響了。


    哎媽呀,這又是哪個,誰還能給我拜年是咋的?


    連曉敏心想,過年自己家一個且都沒來過,這晚上咋排著隊來了?


    不過她啥事沒有,自個兒一個人都不知道幹點啥,正閑得慌,嘿,再套上大衣去開門。


    “誰呀?”連曉敏一邊往外走,一邊問。


    “是我。”


    一聽,是張文勇的聲音,趕忙快走兩步,開了門:“三勇哥,你咋這麽晚來的,過年好啊!”


    張文勇拎了一個袋子,一邊往裏進,一邊說:“過年好,我今天中午才迴村,白天人太多,我估計這時候你準迴家了,之前說的虎皮硝製好了,給你拿過來。”


    他們一塊往西屋去,連曉敏迫不及待地扒開袋子瞅虎皮,稀罕的不行。


    張文勇又掏出一個飯盒子,打開一看,裏麵裝的滿滿一盒鍋包肉,看起來好像是剛新鮮出鍋的一樣。


    “三勇哥,你這可擱哪整來的,難不成,還從國營飯店剛迴來?”連曉敏瞅著鍋包肉,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對麵的人一樂,帶點得意地說:“大三十兒晚上的,誰還能上班?當然是本人做的了,我誰也沒給吃,霸著灶房,都給盛出來了。”


    連曉敏剛想去燒炕,也沒動地方了,直接用兩根手指尖兒捏起一塊,塞嘴裏開始嚼,吃得急了差點噎著。


    “香,太好吃了,你還會做這個?”鼓著腮幫子的人,邊嚼邊問,去拿了兩雙筷子,繼續吃肉,注意力都在飯盒裏了。


    還是張文勇去把炕燒起來的,不燒炕屋裏幹脆能凍死個人。


    鍋包肉緊著吃了三大塊,連曉敏上東屋拿了兩瓶水果罐頭過來,還是上迴張文勇給她的。


    哢哢兩下,擰開蓋子,插上倆勺子,擱在炕桌上。


    自己喜歡吃山楂的,把那瓶桃罐頭推給對方。


    沏上茶水,兩人盤腿坐在炕桌兩邊,頭對頭,邊吃邊聊。


    一飯盒鍋包肉,很快被兩人整下去了,消消食,連曉敏塞嘴裏兩顆山楂,一邊嚼著,一邊將放到炕上的虎皮展開,怎麽瞧都瞧不夠,手摸上去,感覺就是有點硬。


    迴想當初進深山打獵的時光,倆人說說笑笑地,嘮個沒完。


    張文勇吃著桃罐頭,幾口就下去半瓶。


    他又說起,今天一迴家,聽說前些日子,小玲子竟然被人拐走了,沒想到,第二天就毫發無損的從老遠的建業縣城給找迴來了,快得讓人不敢相信。


    他還聽春秀說,玉芳給她講,曉敏也到外頭去找小玲子來著。


    小福和小丫就擱到玉芳家,曉敏跑到半夜到處找也沒找到,很晚才迴來的,第二天一早才把娃子接迴去。


    張文勇說到這裏,放下勺子,抬眼看著對麵的人,盯了有五秒鍾,才幽幽地問:“是不是你救的謝玲?”


    連曉敏有點詫異,不過轉念一想,多半對方是詐自己而已。


    不過,愣了一下子,她隨即揚起嘴角笑了:“是又怎麽樣。”


    又吃了一顆山楂,酸酸甜甜,她的最愛。


    這迴換張文勇愣了,他完全沒想到,連曉敏直接承認了!


    他就有那麽些猜測,隨便試試她罷了。


    這下子,都不知道說啥才好了。


    瞅著還在沒心沒肺地吃著山楂的小丫頭,張文勇心口悶悶的,他直接把人家的罐頭瓶子,給扒拉過來了。


    連曉敏抬起頭,緊閉著小嘴,還在跟小鬆鼠一樣鼓著小腮幫,使勁兒嚼著,睜著笑眯眯的杏眼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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