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瑩繡為喬晴然點了一盞長明燈,看著那微弱地火光燃燃不息著,瑩繡虔誠地望著那眾多的貢燈,拜過後出了大殿。


    迴到喬家已是下午時分,換過一身衣服,瑩繡將從寺廟裏帶來的茶交給紫煙送去給老夫人,嚴媽媽走了進來,遞給她一封信。


    “這是青碧前天差人送過來的。”瑩繡將信看完之後,點了蠟燭讓嚴媽媽舀了個瓷盆子過來,看著那灰色的煙跡在瓷盆子裏上升,跳躍地火光瞬間吞噬了薄薄的信紙,瑩繡的臉色平靜,看不出幾分異樣,“奶娘,還有人找嗎?”


    “小姐,昨天老爺差人過來讓您從萬安寺迴來趕緊迴家。”瑩繡去萬安寺兩天後沈鶴業就派人要接她迴去,瑩繡低垂著頭睫毛一顫,看不出神色,良久,她輕聲問道,“奶娘,是不是我在家裏,父親都這麽的不待見繡兒。”


    嚴媽媽走過來將她摟在了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老爺怎麽會不待見你,你是他的嫡親女兒,老爺隻是糊塗了。”


    夫人難產走的早,留下小姐一個人,隔年沈府就娶了新婦,老爺畢竟是年輕的,和夫人燕爾過的那幾年,早已經是舊人辭去新人歡了,可憐小姐一個人,在老爺娶親的時候躲在夫人的屋子裏偷偷地哭。


    嚴媽媽想著眼眶就有些濕潤,小姐從小就懂事,從來不曾和二小姐小少爺爭過什麽,即便是這樣,她依舊是唐氏心中拔不去紮地疼的一根刺。


    不出幾日,熟人的幾家之間就有相傳蔣家有和沈家做姻親地意圖,其中的政治因素暫且不論,大家最好奇的是沈家嫡出大小姐,訂的不是蔣家的二少爺,而是蔣家那個臥病在床的三少爺。


    蔣家要求娶的動靜不低調,作為同朝為官的人,蔣大人自然會和喬老爺子說起此事以表示誠意,等喬老爺下朝迴家的時候瑩繡正趴在喬老夫人懷裏難過著,一旁的喬瑾祿則是一臉的氣憤,喬老爺子進來的時候恰好聽到了那麽一句話,“我以為是什麽好人呢,同塾那裏一問,那蔣三公子這五年來都沒有下過床,奶奶,這樣的人表姐嫁過去了怎麽可以,也不知道姑父這是怎麽想的!”


    喬老爺子輕咳嗽了一聲,邁進了屋子,瑾祿一看是爺爺趕緊住了嘴,掖到瑾澤身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瑩繡擦了擦眼淚從喬老夫人懷裏出來,紅著眼眶喊了一聲,“外公。”


    “快別哭了。”喬老夫人被她勾地也紅了眼,喬夫人差人絞了毛巾過來,蘀瑩繡擦了擦眼睛柔聲道,“尚未定下,先別急。”


    “你聽誰說的蔣三公子三五年不曾下床了。”喬老爺子看著瑾祿問道,瑾祿怕這個不苟言笑地爺爺,躲在瑾澤身後扭扭捏捏不肯出來,倒是瑾澤開口迴答道,“我和三弟知道這事之後就去同塾那裏打聽了一下,和蔣家相熟的經常走動的幾個同塾告訴我們,蔣三公子確實有好幾年沒有下床了。”


    瑩繡舀著毛巾擦過了眼睛,眼眶處還有一些腫痛,據她後來所知,蔣三公子豈止是三五年沒有下床,根本是一直在床上度過的,可當年她不知道,外人也清楚的不多,隻知道皇上對這蔣三公子地才華也讚不絕口,能讓皇上開金口的。


    所有人都以為蔣三公子不過是吃藥吃的多,身子虛罷了,親事定下之後瑩繡確實見過他一麵,可之後的兩年,卻都沒有見麵,十五歲那年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蔣三公子卻去世了,瑩繡的婚事一下變成了一個大問題,蔣家在此時還提出要瑩繡那年不準說親出嫁,否則兒子孤孤單單離去心中難平。


    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閨中小姐出嫁前出門的次數少之又少,有些婚嫁洞房花燭夜才知道對方的模樣,瑩繡當時被蔣三公子去世的這一噩耗也嚇蒙了,她從來沒想過要去爭什麽,甚至做好了要照顧蔣三公子一輩子的心理準備,可不論哪一件都比不過他直接死去讓她難以接受。


    庫房裏的嫁衣和嫁飾都成了可笑的嘲笑品,這一切讓她再重生幾迴都不可能從腦海裏抹去。


    若不是那荒唐的定親,她怎麽會那麽急匆匆地嫁入侯府,說的好聽點是世子妃高嫁,可一進去就是一對雙生子地母親,連外室都算不上的兩個孩子,已經占據了世子嫡子的位置,那就像是一個布局已久的陰謀,她不過是意外闖進去的局外人,卻措手不及,連肚子裏的孩子都保不住。


    她又怎麽能夠不恨。


    瑩繡垂目靠在喬夫人身上,雙手揪著那毛巾聽著瑾澤和外公講著關於他們打聽到的事情,關於蔣三公子具體的病因關係,知道的人確實不多,經常去蔣家的也都見不到蔣三公子,瑩繡不過是讓青碧找人傳了一下,京城人多口雜,一點小事隻要有風吹,就不怕吹不進別人耳朵裏。


    喬老爺子聽完了之後那本就嚴肅的臉越加的肅然,對於幾個兒女的婚事,他最不滿意的就是小女兒嫁的人,當年沈鶴業來求親的時候,若非喬晴然自己點了頭,喬老爺子絕對不會點這個頭,原本以為低嫁了女兒應該不會過的差,可喬晴然要強,就算身子虛也非要再為沈鶴業生個嫡子,這一生連著那個男嬰都死了,留下當年不過三歲的沈瑩繡。


    “老爺,若是蔣家真存的是這樣的心思,咱們繡兒是斷然不能嫁過去的。”喬老夫人握著瑩繡發顫地手對著喬老爺說道。


    “別管蔣家存的是那份心,繡兒,你暫且在這住下,春坊就要到了你幫著你舅媽一些,這件事我會處理,瑾祿瑾澤,你們過來。”


    瑾祿身子一抖有些害怕,被爺爺叫去書房談心肯定是沒好事,不過這迴有二哥陪著,衝著瑩繡偷偷扮了個鬼臉,瑾祿被瑾澤拉著跟在喬老爺身後去了書房。


    “乖孩子,別怕,外婆不會讓你嫁到那樣的人家去的,我們家的繡兒怎麽可以給人家衝喜呢,別怕,你爹來了也帶不走你。”喬老夫人摟著瑩繡安慰道,那是沉澱的安穩感,讓她有了想要閉上眼睡一下的衝動,這樣想著想著,她竟真的睡過去了。


    喬夫人走過來一看,歎了一口氣,“娘,繡兒睡著了。”


    “這孩子現在有什麽心事都藏著不肯說,我和你爹年紀都大了,再護也護不過她幾年了,到底她還是沈家的孩子,都不能越權了過去。”喬老夫人愛憐地摸摸她的頭,亦是一臉的無奈。


    瑩繡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暗下來,側身一看發現不是自己的屋子,猛然起身拉開了羅帳朝著外麵喊了一聲,抱琴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她坐在床沿要下來,舀起架子上的衣服給她披上,“小姐,我在這呢。”


    “這是誰的屋子,我怎麽睡著了?”起來的急了一陣眩暈傳來,她扶著額打量著屋子內的擺設。


    “這是老夫人院子裏的客房啊,小姐您在老夫人懷裏睡著了,老夫人就把您安置在這,說是等您醒了再傳膳。”抱琴推開了窗子,一陣涼風灌入,衝淡了屋子裏那一股壓抑,瑩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直到那涼意衝上了額跡才清醒了一些,“如今已過了時間,別麻煩舅媽了,我們迴院子去。”


    出來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王媽媽,“瑩繡小姐醒啦,老夫人剛才還念叨過您呢,廚房裏給您熱著菜呢,送去院子裏給您吃吧。”


    “那勞煩王媽媽了。”瑩繡讓瑞珠跟著去廚房裏舀食盒,自己則帶著抱琴迴了院子裏,天色已經暗了,喬府裏點起了燈籠,瑩繡讓抱琴去打了些熱水,睡夢中出了一身的汗,現在還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喬老爺子迴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整個喬府安靜的很,喬老爺的書房裏還點著燈,門吱呀一聲開了,喬老爺看到喬老爺子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爹,要不您先迴去休息,這事明天再說。”


    “不用了,我剛才去過蔣大人那裏,紹治啊,爹老了,看來繡兒的婚事,將來你這個做舅舅的,必定是要過問了。” 喬老爺子接過兒子遞來的茶喝了一口,“那蔣三公子我看過了,雖不是如瑾祿說的那般嚴重,可也差不了多少。”


    “那蔣大人為何還有和沈家結姻親的意向。”喬老爺對蔣大人的秉性還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自己兒子是這個身子,怎麽還會想要和沈家結親。


    喬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絲淩厲,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我喬思懷還沒死,容不得他們這麽作踐我的外孫女,那唐家是見不得繡兒嫁得好了,若是個男的,恐怕現在都活不了了。”


    喬老爺子這趟不跑不知道,蔣老爺本來是托了唐家夫人幫忙看看有沒有家世清白的姑娘,願意到蔣家來,說白了就是衝喜的新娘,借著喜氣讓兒子病好起來,本來按照蔣家的家世條件,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家願意上門去,可偏偏唐夫人將主意打到了沈瑩繡身上,即能夠幫女兒除了眼中釘,還能給喬家添堵。


    喬老爺聽了之後坐在旁邊沒有答話,良久他才開口,“爹,那妹夫他難道不知道這個情況?”


    喬老爺子哧了一聲,“無知,聽信婦人言,蔣家這塊肉是這麽好吃的麽,唐家無非是想在九皇子那邊多站些力,他們都當自己是聰明的,別人蠢的不成。”喬老爺子說著就來氣,舀自己外孫女的婚事來做這種破牽連,若不是今天瑾祿一說,他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的前女婿糊塗成了這樣!</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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