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活不虞匾乏嗎?"言下之意應該很清楚了。


    他搖搖頭後,突然又點頭。


    "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我很窮,你會讓我住進你的公寓減輕租金負擔?會讓我在這裏工作嗎?""不可能!"芽語不假思索,馬上反對。


    "別迴答得這麽快。"裘其劭低下頭說。


    "我……我的意思是說,現在店裏不缺人手,而且這裏的薪水很低,一般都是請打工性質的學生,或者兼職的人——像我。"這樣說比較不傷人吧?


    "我不介意薪水。"唉!要是他們知道,肯定笑死,堂堂的水居然淪落至此。


    ''你不要委屈自己,我相信你找得到更好的工作。""譬如呢?"裘其劭喜歡這樣子輕鬆的聊天,無關緊要的話題不會把她逼迴保護殼裏。


    "喂……其實有些舞團在征臉孔姣好、身材健碩的男舞者,對麵就有,聽說他們待遇不錯。你可以去試試。"對他露出一個自認為是鼓勵的笑容,她希望這樣不會太假。


    "你知道對麵的舞團?"裘其劭瞪大眼。


    "對麵不是舞團嗎?我聽虹達說的。她說他們舞跳得不錯,還邀我一起去著,我想應該不差吧!"她轉著眼珠子,難道虹達的藝術眼光不怎樣?


    裘其劭抿著唇,試圖不讓自己笑出聲,指腹不自在的覆上嘴,"對麵是男脫衣舞團。與其跳給那些欲求不滿的女人看,我寧願隻跳給你一人看,我不在意你對我欲求不滿。"咳!她要宰了虹達。


    "你當我沒說好了。"似乎談不出什麽結果,反而快被人給燒死,尤其是他的注視。芽語起身要出去。


    "不是要談嗎?"


    "當我什麽都沒說好了。"


    這一戰,芽語輸得徹底。


    芽語全身疲倦的打開門。


    "媽咪,你迴來啦!"小宇隻投給芽語一個關切的眼神,等不及芽語迴答,她的注意力馬上又迴到電視上。


    芽語一邊脫著鞋子,一邊問:"怎麽這麽晚還沒有上床睡覺?""明天是周末。"等到廣告的聲音出現,小宇才把握時間地奔到芽語身邊,跟著她走進客廳。


    "有什麽事嗎?"


    "媽咪,你看起來好像很累。"小宇乖巧的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等芽語坐好後,又幫著她捶肩。


    芽語在女兒頰上親了一下,"最近工作比較忙啊!小宇,你不是想要去夏令營?需要準備什麽東西嗎?""我不想去了。"我要找像小宇的男人當爸爸。當然,她不會告訴媽咪。


    "為什麽?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嗎?"


    "人家最近在學爪哇語言。"


    "爪哇語言?"知道女兒是個小天才,芽語在三年前就放棄抱怨老天的不公平。但她原本以為生個孩子就可以擁有為人父母的優越,至少說什麽小孩子都會當真,有種被當成偶像的感覺,誰知道完全不是這麽迴事。


    "嗯,那是電腦語言的一種,目前台灣通過世界級檢定的不到一百人。


    "那需要去住宿嗎?"語氣有一絲期望。


    小宇狐疑的附著媽咪,"你做了什麽事嗎?"


    "沒有!"唉!小孩子太聰明好像也不太好。


    "是不是又有哪個人對你糾纏不清?"


    以前都是小宇幫她出點子嚇走那些追求者,或許……她怎麽沒想到?他們是父女,根據遺傳學,多少反應會相同,說不定……芽語馬上可憐兮兮的點頭,"他實在纏得我快煩死了。""喂?那媽咪為什麽不早點說?"


    "我……我想自己解決嘛!"


    別忘了,小宇是結合兩人的基因,當然也清楚芽語的"症狀"。


    "好吧!他怎麽追求你?"


    芽語-一說明,然而該跳過的往事一個字也沒提。


    "忽冷忽熱。"小宇的結論。


    "具體一點。"


    "就是偶爾對他好,偶爾對他兇。"


    "女兒,那聽起來像情人間的欲擒故縱耶!"


    "讓他覺得你貪圖錢財嘛!"


    "他是無業遊民。"重點忘記提了。


    "媽咪又沒說。這樣好棘手。"小宇想了一會兒,"不然你告訴他,說你還有一個拖油瓶,他這麽窮,應該會打退堂鼓。"芽語差點被喝進去的茶水噎死,好不容易吞了下去,"這……這方法我試過了。他說不在意。"她繼續輕輕吸著茶水,幾乎快把整張臉給塞進茶杯裏,幸好杯口不夠大。


    "那媽咪你幹脆嫁給他好了。"


    "你在說什麽啊?"這迴沒噎著,但茶水全給衣服喝了。


    "他就是窮,所能奉獻的隻有時間,他把時間一分一秒都花在媽咪身上不是嗎?這樣來表現追求媽咪的決心,還不夠真心嗎?"其實小宇隻是試探,以往都是她興致勃勃的欺負那些上門的追求者,這次媽咪卻反常的要求她想辦法,太奇怪了!


    老天!果然父女連心,好可怕。芽語決定還是自立自強好了。


    【第五章】


    今天一早都沒有看見擾人的身影,也沒聽見一聲聲"芽語、芽語……"的喊叫聲。


    按理說來,她應該快樂似神仙,卻差點被人給煩死了。


    "祈姐,今天那位先生怎麽沒有來啊……"


    "我怎麽知道?第三十三次。"


    "什麽三十三次啊?"


    "你是第三十三個問我他為什麽沒來的人。"


    "祈姐,你為什麽不接受他嘛!他看起來比你以前那些追求者要順眼多了。"芽語按著計算機,該死,按錯了,怎麽可能營業額多了三個零?


    "他太帥了,容易有外遇。"


    "祈姐,愛情不是瞻前顧後可以估算的,你……""那表示我跟他之間沒有濃烈的愛情。"老天!為什麽每個人都來勸她接受那個男人,難不成他們都吃了他給的迷魂藥,心全向著他了?


    "話也不是這麽說,你一開始就拚命拒絕人家。雖說中國女性比較矜持,可是你來德國也滿久了,多少也該受點熏陶。不說你可能不知道,來店裏的那些女客人有些甚至大膽的邀他當一夜情人,我瞧他毫不動心,笑著拒絕。換成別人可能迫不及待的去……


    某種喜悅的情緒讓她的心不停地往上飄,硬撇著嘴,芽語不想讓人看穿她的心情。


    ''我——"


    "芽語,快休息了吧!"


    是他,一身瀟灑的休閑服,手裏卻拎著搭起來可笑的紙袋,那張笑容洋溢的臉孔的確有讓女人神魂顛倒的本事。


    "我以為你不來了。"殊不知這話聽起來有點像是抱怨的嬌嗔。


    "有你的地方一定有我。"裘其劭飛揚的俊臉有著受寵若驚的表情,明亮的眸子放射出來的高壓電足以提供百裏內的女人一天的活力能源。


    "好肉麻!"芽語忍不住漾開嘴角,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甜言蜜語,她的心還是被電暈一半。低著頭,她不想滿足他的虛榮心。


    嗬,她慢慢接受他了,這是好現象,不負他這些日子以來為博得她的心意所付出的努力。其實他已經打好如意算盤,一天天的纏她,總有一天能將她冰封的心融化、蠶食掉。


    "我幫你準備了便當,我自己做的哩,都是你愛吃的。"原來一早消失蹤影的原因就是在家當煮夫。


    裘其劭拿出便當,並且打開來,裏頭有蔥爆牛肉、平煎鱔魚、東山白菜,還有苦瓜排骨……


    芽語哭笑不得,將便當推迴他身前。


    "你自己吃好了。"


    "這是我的心意,是你最愛吃的耶!"


    芽語動手收拾桌麵,她午休的時間到了。


    "那是你愛吃的東西。我以前都煮你愛吃的,你喜歡不等於我也喜歡。"她抬起頭麵對錯愕的他,"我現在懂得要更愛自己,所以我要去吃自己想吃的東西,這便當你自己吃吧!"芽語的話讓他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等他反應過來時,她早已不見蹤影。笑容是他慣有的標誌,隻不過這個笑有點苦。


    他現在才明白,當年的愛多麽粗淺,他居然連她愛吃什麽都不知道,總以為他們的契合像天生似的,他愛什麽,她也是,結果呢?是她用愛包容這一切。


    諷刺的是,他總自詡會陪她一輩子,而她怎麽能夠忍受一個總以自己為優先的愛人?或許就像芽語最近常掛在嘴邊的,他比較會講話。


    她……是這場戀愛中失去最多的人,九年的等待對他而言是苦,對她呢?


    他終於能夠體會,那對她而言是痛徹心扉!


    好幾天了,裘其劭依然如往昔在身邊出現,卻讓她感覺到細微的不同,哪裏變了她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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